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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上的眼睛

2009-12-28张羊羊

青春 2009年11期
关键词:老鼠眼睛

张羊羊

在阿尔卑斯山脉绵延而下普罗旺斯地区一片无边的荒原上:他带了只口袋在大地上寻找完美的橡树、山毛榉、桦树……的种子,显然,他敏感的眼睛已和它们内部明亮的眼睛达成了一次交谈!几乎由不断弯腰这种令人肃然起敬的谦卑动作完成了“以一己之力拯救一片荒原,使之变成一片生机勃勃的乐土”的壮举的弧线——1947年安详地在班纳安养老院去世的牧羊人布菲耶,享年89岁。安详离世,大抵是因为在世时有着问心无愧的神圣的宗教情怀。旅行者吉奥诺说他是一位播种希望和欢乐的老人,用无私完成了一件神一样的伟业……

我做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梦,一个收集种子的梦……当阳光透过八楼的纱窗照在我脸上和这本浅绿色小书的封面时,我们仿佛看见了彼此脸上温暖的笑意。我已经整个冬天没有离开城市,看了一整个冬天毫无生机的偌大广场:枯黄的草坪,一株株不耐寒的铁树被稻草裹得严严实实,像极被高度灼伤的病人。这番景象常给我一种错觉:田野和稻草人。而这种错觉在数年前这里原本是耕地的时候,它就是真实的了。

稍前的一个时段,我曾愉悦地穿行在皖南大地上,那里秋收后的痕迹看起来那么崭新,我的眼前闪过雪亮镰刀飞舞的轻快节奏。农家烟囱简单的曲线,缓缓升起的温暖炊烟,家禽绅士般在悠闲地散步,隔着车窗玻璃我分明还能闻到粮食的香甜气味。在广阔的田野中间,竖着一块高大的牌子,虽然这巨大的金属破坏了一片田野的美,但我乐意接受它书写里凝聚的力量:保护耕地,我们别无选择。这十个普通的方块字紧挨在一起,有着誓死不离的坚定,以一种经过沉思后的罗列秩序,暗涌着惊心动魄的呐喊。

慵懒不妨说是一种臃肿的懒,它让我失去了之前生活必要的营养补充:下弦月、启明星、田野、树林、落日,我一天可以相互亲近的部分。我把这些替换成一些盆栽的植物,遍布在屋子的角落,如此我才能感受活着的气息。整个冬天,我的餐桌摆放着不同种类的水果,我很少吃它们,等它们变色了、干瘪了,我又重新买回一些替换它们。这是我一个人的版图,比如嫩黄的香梨,它来自新疆库尔勒;比如橙红的脐橙,它来自赣南……我喜欢这些颜色并想象着它们故乡的繁茂,每天看看它们,我的内心生活仿佛还曾富有。我还喜欢买回各种蜂蜜,紫云英、槐花、椴树……我分别不出味道的好坏,这些味道被鲜美的甜淹没掉了,所以我不是一个适合品尝蜂蜜的人,我只是想像我是一个放蜂人,正带着我的蜜蜂去各个地方看各种美丽的花朵。

偶然向窗外探一下头,才惊觉楼下一小块裸露的泥土上,菜花开了。一个妇人正站在那里,她挽一个小篮子,时不时弯腰,从泥土里寻找她需要的东西:荠菜。已经是春天!整个冬天我都没有发觉自己是多么的迟钝。手头捧着蕾切尔·卡逊的书,《寂静的春天》,时光流经了她当初的预言年代,逐渐应验为事实。我的想法很多,此刻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收集各种各样的种子,只要春天准时来临,我就能拥有自己的花草,那些在荒芜边徘徊的人是多么羡慕我这个富翁。

我的眼睛就像在爬楼梯般阅读着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房子一幢高过一幢。原本一座村庄里,最高的是树,现在它们最矮了。它们彼此都不认识,像我一样,一个没有邻居的人,从各个地方搬迁过来,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寻找一只鸟,这段日子我也一直感激这只鸟。在我整理书稿《庭院》的二十余天里,也就是大致从春分之后的几天起一直到谷雨这天,这只鸟非常奇怪又准时地在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开始了她的独唱。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多节拍,在我所听见的鸟类的声音里完全是个异类,我总在猜想这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在异常嘈杂的城市里如此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她基本上坚持着独唱到四点二十五分左右的习惯,然后在群鸟纷纷歌唱时悄然隐退。每天,我轻轻打开窗户,循着声音的方向试图寻找到她,可以确定,她就在离我不到100米的地方,也许她看到了我的眼睛并从我的眼睛里猜测到了我的想法,她嫣然一笑继续歌唱。而我,再轻轻关上窗户,像她练习歌唱般继续抚摸时而宁静时而汹涌的文字。我们都已明白,这座城市彼此都不曾孤单。

在新西兰度假的朋友发来几张风光照,画面上的天空和湖水是蓝得你都想感动得流泪的那种,那里草木葱郁,房舍不需要电梯,你敢想像吗?小池塘里成群悠然自得的野鸭,与人们安然相处。她说,这里的人平均拥有十只羊和五头牛。这个数据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充满期待的幸福指数。我笑笑,江南的牛没活干了。

在我居住的城市,“牛头馆”的美食店一窝蜂地开了出来。我去过一次,看见朋友用刀叉从比我头颅大两三倍的牛头里捣出鸭蛋大小的黑褐色球体,沾上胡椒粉、辣酱、酱油等调料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什么?牛眼睛。这也能吃?好吃。对话的间隙他腮帮鼓来鼓去微笑着咽了下去,我一阵翻胃。“十头衰老的母牛过江/犄角被麻绳/拴在车厢上……呵,快到岸了/那憨厚的十头母牛的眼睛/那望着江水翻滚的/十头母牛的眼睛会去哪里?”(杨键《母羊与母牛》),这就是给杨键的答案。

牛是令我尊敬的动物。我老是想一个问题,动物之间的征服与被征服一般存在两种基本的现状:一是两者个体大小的差距;二是个体本性的善恶。如果一个个体结合了“大”与“恶”,一般说来总是强于结合“小”与“善”的个体的。当然本性于此中似乎更起了决定性的因素。比如牛与羊,两种动物在很多情况下总并列为一个固定名词的形式出现,它们的个体有着明显的差距,但我从没有见过牛羊会因为草这种食物引起纷争而残杀的。我看见过它们的眼睛,仿佛能够倒映出蓝天碧水,清澈见底。

提到牛我无比喜爱一个“牧”字。牧字在甲骨上的形体,像人手持树枝赶牛之状。我当然不是喜欢人持着工具对它颐指气使的征服之态,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的是那一连串满含温馨之景的词语:牧童、牧歌、牧野……一乖巧伶俐的孩童侧坐牛背,手握横笛,笛声悠扬,夕阳里徐徐而归。牛儿嘴里还在嚼拌着青草,它驮着一起玩的老伙计像父亲驮着自己的孩子。每每从画面和文字里注视这幅情景时,我常为这一幕在我孩童时代的缺席感到深深的遗憾,其间的原因应该与我在《驴》一文中所写大致一样“可能是出生年月和苏南农耕文明进程的缘故”,如此,我和牛也注定是陌生的。

事实是牛和人两者之间个体孰大孰小一目了然,那么征服与被征服只能是由本性的善恶取决了。对于人性的善恶我不想辩解,但我知道我的祖先经历过茹毛饮血的年代这是肯定的,博物馆里那些粗糙工具见证了旧石器和新石器时代,那些坚硬、锋利的物体不会仅仅用来针对草木,而牛连食肉类动物在捕捉、啃咬动物时需要用的门齿和犬齿都没有。尽管草也是一种生命,可对我而言一种生命在消耗另一种生命时不见血光要容易承受得多。植物有根、有种子,可以枯荣,动物生命的结束意味着灰飞湮灭。

当然牛之所以被征服同样是它的眼睛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小时候一只鹅可以凶猛地追逐我,是鹅眼睛的瞳孔过滤后得到的是一个缩小了的图象,我变成了个小不点;牛眼睛的结构却与鹅相反,它把个体小的人类放大了。

对于牛,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想以草为生、数千年来面向黄土背朝天地为我的祖辈日晒雨淋,鞠躬尽瘁,可以说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我自出生方有机会拥有满满的粮食与爱。我可以向一头牛跪拜。但牛的归属又能怎样?诗人杨键也找到了答案“在老祠堂边,人们煮着一颗大牛头。老祠堂里只剩一棵银杏树了,大牛头笑着,在火上笑着。因为它的血沿着家乡的小河,流向长江,化作了江水。你们相吻的嘴唇啊,好像远古的炊烟……”(《老祠堂》)。

被牛走过千遍万遍的土地还在,被牛深情注视过的土地还在,我看见了一双双被泥土哺育的眼睛。十年里,城市到乡村或者乡村到城市一个小时的路程变成了四十分钟、半个小时、二十分钟……每每写到“大地”这个词语,我的眼前首先浮现出一个村落:人口、姓氏、耕地、作物……繁衍生息里人们运用二十四个节气的智慧;而后我想起钟表框架里的城市:把铺展在乡村的宽阔元素聚拢、折叠起来,把土地内部的历史抽空,肤浅地堆积到地表之上。

想起一个陌生人,我是说一眼可以看出是从城市回乡村的农民拉了我一下,他说你看,我顺着他的手穿过车窗看见一片田野。我不明白他拉我看这片田野的用意,他说那户人家肯定打错农药了。我再仔细看了看,也就是看他手指更确定的地方,是一片颜色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田地:秧苗泛黄。我转过脸看他的眼睛,那里盛满惋惜与指责,一个农民对另一个经验不足的未谋面的农民的批评。他一个劲地叹息,最后塞进我耳朵一句:我本有五亩地的,被征得只剩下一亩多了,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五年前是一大片耕田,城市的半腰处我推开窗户,再也闻不到稻穗之香,空气里充斥着噪音和汽油味。

我的办公桌上时常放着一袋早餐忘记喝的牛奶,待第二天上班已经洒满大半个裸露的桌面,经过一个晚上的蒸发,它变成厚厚的粘乎乎的一层,我得换三次清水才能擦干净。一次两次我只是对牛奶厂家的外包装质量的疏忽发发牢骚,连续几天下来才感觉有些蹊跷,这个屋子里有动物出没。什么动物呢?当它从我脚边穿过时,我受惊地跳了起来。

其实我并不怕老鼠,只是老鼠冷不防地碰触你身体时你总会不太舒服,老鼠本身就是令人腻心的动物。我有些奇怪的是这幢崭新的大楼哪里来的老鼠,光天化日下居然在办公室如此肆无忌惮?是的,这里以前是一片耕田,老鼠总是与粮食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这里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大片一大片的耕田迅速变成了一座无处遮掩的城市,老鼠们似乎还没来得及搬家,而我想得更多的是这些老鼠算得上是爱故乡的人,东躲西藏也要在故乡活下去。

我和同事多次发现老鼠蹿来蹿去就放下手中的活试图把它(或它们,我们辩不清今日看到的老鼠是不是昨日看到的那只)赶出去,我们不怕老鼠,但我们要从橱、柜、桌、纸箱……中找到老鼠要费太大的劲,找不着也就算了,心想明天再说吧。

终于抓住这只老鼠是某天我们一直加班到午夜,从上午九点到晚上十二点一直有人在办公室,老鼠兴许饿极了,出没在眼皮底下。它这次选择的路径不对,被眼疾手快的同事直逼门口并一脚踩住,他让我拿个拖把给他,之后用拖把柄对着它的脑袋猛戳了几下,老鼠躺在地板上一个劲地抽搐,它瞪着一双滚圆滚圆的小眼睛。此刻我还没觉察到怜悯之心,尽管我的初衷只想把它赶出这道门。

贪玩的同事不知从哪搞来一把电烙铁,通上电源,我不知道通上电源的电烙铁会达到多高的温度,能够融化金属锡的温度最起码高于沸水,沸水溅到皮肤上会有什么感觉?拿电烙铁的温度去碰触老鼠的皮肤又有什么感觉?老鼠的四肢一蹬一蹬的,同事还在玩,把它的尾巴几乎烫下了表皮,还恶狠狠地插进它的肚皮,我的心不住地打颤,不住地瞥过头,我阻止他继续这种恶心的行为。他在笑,老鼠早已不再动弹,我厉声地唤他把它扔出去。我看见老鼠至死没有闭上的滚圆滚圆的眼睛。它死于饥饿,死于人类对它故乡的侵略。我是讨厌老鼠的人,但那天我时不时地把“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默念了不下十遍。

“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老实说那时候这短短一句我一直没能听清楚全部,也根本没有把“保护视力”与“为革命”联系起来。一个大概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的童音配以时代特色的轻快音乐构成了《眼保健操》这段八十年代的经典旋律。早晨,中午,像晨读和练毛笔字一样,我们在《眼保健操》这门功课的节奏下,用顽皮、来不及洗的双手胡乱地刮着脸上各部位,夸张的移位动作,操做完了眼睛和鼻子都揉红了,还要在动作的缝隙里偷看老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认真”或“不专心”。谢谢《眼保健操》错误环节的“蹂躏”,我们都戴上了一副眼镜,还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表象。

我第一次客观地认识自己的眼睛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那是一个三面环水的湖岛,我们喝酒,聊天,看远方的风景。一个朋友的孩子用手中的相机抓拍了许多令我们惊讶的表情。这个孩子还完成了伟大的创举:他用数码相机放大每幅画面、每张脸,放大,再放大,直到相机屏幕上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不见眉毛,甚至给人咋一惊的感觉。他让我分别猜哪只眼睛属于哪个人。我蒙对了一两次,我甚至没猜对自己的那只眼睛。他哈哈一笑,把它缩小,再缩小,还原被眼镜包围着的眼睛的真相。他说我的眼睛最好看,我说为什么这么说?孩子不说话,也许他只是感觉到我的眼睛在所有眼睛中最接近于他的眼睛,他说不出来原因。朋友说我的眼睛有点花。我说花是不是色的意思。她说花就是迷离,我问迷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说,迷离就是可以让女人不断地假想……但孩子放大我的眼睛后,它再也缩不回来了,我记住了它的丑陋,在经过三十年的涤荡后,眼药水也洗不去其间的尘埃了,它再也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清澈。

就是我的这双眼睛曾与以下三种眼睛有过深刻的对视:

地点一:江苏常州。一位乡下大婶在黄昏时分送来只灰褐色的草鸭子,翅膀交叉、脚掌并拢被粗糙的草绳绑得紧紧的。如果早一点送来,它可能已睡在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里了。晚餐的时候我瞅了它几眼,每次目光对视后,心里怪不舒服的。那个晚上我在书房里心神不定地翻书,想着一双说不出味道来的眼睛,最后还是去厨房看了看那只躺在砧板和菜刀下的鸭子,它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我找不到一丁点适合喂它的食物,安慰它最后这个饥肠辘辘的夜晚,在明天,父亲将用刀刃往它脖子上一抹,血就像剑一样射了出去。它没有第二种命运,因为我不至于善良到把它放走。那个晚上我做了件傻事,我也理解不了自己的行为,我用双手握住它的脖子,迅速扭过90度,没有听见什么骨头的断裂声,没有听见它的一丝哀鸣,在我的手里,它的脖子耷拉了下来,瞪着一双滚圆滚圆的眼睛。我突然号啕大哭。那年,我已经二十八岁,没什么吃鸭子的欲望了。

地点二:2007年第8期的《散文》杂志。丛桦在《一个人的食谱》里讲他(她)一个嫁作韩人妇的朋友在怀念中国的烤鸡头时,饶有兴致地描述“每次吃烤鸡头的时候我都是全神贯注,先是撕下鸡头皮,小心地揭开鸡头的脑壳,拆下每一颗鸡头骨放在嘴里咀嚼吞咽,然后把白的晶莹的鸡脑完整取出,并不急于放在嘴里,像是欣赏艺术品似的看几秒钟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舍得咽下,然后吃掉鸡冠,撕下鸡眼皮,鸡眼我是不吃的。所以整个鸡头吃下来,我桌前只留下两只鸡眼睛”。一次吃鸡头的优雅过程,不紧不慢,她是在欣赏艺术品,我则是在欣赏她吃鸡头的艺术。她说“而对于这两只眼睛究竟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我并不在意”,我有个答案,她应该先把眼睛闭起来,想像一下这双眼睛,如果她有过乡村生活经历,或者在乡村住过一个晚上,她可以知道,这双眼睛看见了比我们所看见的要早得多的早晨。

地点三:青藏高原。你觉得眼皮重要吗?你想像过一双没有眼皮修饰的眼睛吗?我必须向你描述这样一双眼睛,我是从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记录式的文字里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不知道你是否能通过我文字的叙述来对一双眼睛进行特殊的感知,从我打折的复述中感受到这样一双眼睛带给你的震撼:成百只被剥了皮的藏羚羊的尸体赤裸裸地躺在草地上……突然,有一只羊从死羊堆中腾空而起,冲着我们的车就飞奔过来。它浑身上下已经没有皮了,偷猎分子的枪声只是震晕了它。也就是说,它是被活活剥皮的。我看见它的眼神,很惊恐。但是它已经没有眼皮了,想闭一下眼睛都是不可能的……我想,这双眼睛在今时还可以用,回到古时也同样,数十年如一日为美食而奔波的袁枚在《随园食单》的“羊头单”里提到一种精细活:将眼睛切成两块,去黑皮,眼珠不用,切成碎丁。

“任何长眼睛的东西都不吃”,说这句话的人名字叫苇岸,一个我所尊敬的散文家,素食主义的倡导者,直至患肝癌才改变饮食结构开始吃肉,他的这一选择是因为想补充体力写完精心准备的《二十四节气》,他吃排骨的时候我想他更把它当作一种药而不是美味。苇岸在临终的几句话里交待,最大的懊悔是没有将素食主义贯彻到底。“我觉得这是我个人在信念上的一种堕落。保命大于了信念本身”,这话听来有点悲壮,但在闭上眼之前,他的眼睛始终深情地抚摸着大地,为爱而生。

而我至此再次想起那位安详离世的牧羊人布菲耶,他寻找种子的眼睛,那眼睛里闪烁的柔善的光芒。我紧闭一下眼睛,两颗热泪缓缓而落:在这人性的荒原上,一万个布菲耶也来不及播种绿和希望,来不及拯救了。

责任编辑衣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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