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列宝

十年前,当教师的儿子患上了尿毒症,老刘不光卖了在村里已经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小商店,而且还欠下一屁股债。接着,他又义无反顾地换给了儿子一个肾,为儿子保住了一条命和一个完整的家。那几年,儿子儿媳对老刘尽心尽孝,对校方给他们捐款的老师和学生们也是感激不尽。

今年春天,外债刚还上,六十五岁的老刘却又突然被查出得了肺癌,晚期,一下子便卧床不起了。

一开始,问寒问暖打针吃药儿子儿媳照顾得还可以,可过了一个多月后,两个人到床前的次数明显减少,忙前忙后都是病病怏怏的老伴儿。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刘明白这个理儿,但吃药打针要花钱,油盐酱醋要花钱,没有钱就只有向儿子要,可要了几次后,儿子儿媳却干脆连来都不来老屋了。尽管老伴儿去要了几次,但先是给五十,后来却是一次次地减少到了十块八块,而且还得看儿媳的脸色,听儿媳妇的闲话。

看老伴儿每次回来都唉声叹气偷偷抹泪,老刘的心里很痛,他不相信一个月两千多元工资的儿子连给他买点止痛药的钱都没有,他以为这都是儿媳从中作梗,在找借口。

无奈之下,老刘决定看看儿子是什么反应。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老刘让老伴儿去找儿子,说他快不行了,要交代后事,免得不定哪会儿突然咽了气就来不及了。老伴儿去了,很快,半个多月没露面的儿子过来了。老刘看着油光满面站在床前的儿子,心里虽然来气,但还是强压怒火叫着儿子的小名,说洪恩啊,这几天我心口疼得难受,赶快再给我挂两天吊瓶吧,要不,我恐怕连明天也撑不过去了。

怎么?没有药了吗?打针还不如吃药管用呢。儿子似乎感到愕然。

儿子的故作惊讶,让老刘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他好像被蝎子蛰了一下,打了一个寒战。

你爸都断了好几天药了,要不也不会去叫你来。老刘的老伴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连医生都没有回天之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啊,就这样熬着呗,要不,改天我去给你抓服中药吃吃看?儿子说着,又要溜。

老刘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下去了,连咳了几声,咳出了一口血后气愤地喊道,你个王八犊子别慌走,替你娘把她给我找的那个药引子从橱子顶上拿下来。

儿子似乎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在他娘的指点下,从一个旧衣橱上找到了那个盛“药引子”的小木盒。

这是找的啥药引子啊,还包得这么严实?怎么像个黑不溜秋的石头蛋呢?儿子拿下来疑惑地嘟囔着。

连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都不认识啦?是不是时间一长变黑也变霉了?老刘气喘吁吁地说。

这不就是你爸当年给你换的那个肾吗?刘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说。

儿子愣了一下,马上想起那年春天手术后,父亲曾从医生那里要回来的那个坏肾。记得当时父亲对住在同一病房反对留肾的他说,要留个念想,也好记住那些帮助过他们的好心人。

这下,该儿子的心口疼了。

儿子打了一个哆嗦,捂着心口说,爸,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带您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