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古

北极村之夜

今夜在黑龙江畔

漆黑中一切都在流动

风翻遍赤裸的石头

然后撞上我

赤裸的篝火,在惊悸中发抖

北极村,森林中的部落

风翻动了多少只隐秘的翅膀

沉默中的浪

将石块压碎了

江畔想起遥远的孩子

睡着了吗?孩子

在你漆黑的流程中

汇入了我的梦

孩子,你的睡笑

照亮了漆黑的夜,像北极村

深夜腾跳的篝火

而我,是伸向火堆的烤火人

水,冷成另一种火

一闪一闪,划破石壁的严肃

你才是我心灵的北极光,孩子

你照耀着我,铅块似的江水,书本

船只和桅杆如林的远方

啊——当激激的夜风将头发吹直……

原始森林里的鄂温克

他们圈养着不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鹿群

被炊烟唤近的风

被树林集合的树林

他们只属于他们的孤独

当撮罗子在大雪下

为猎狗撑开保护伞

当桦皮舟划破波面,当樟木桨溅湿

春雪初融时的第一朵杜鹃

一条河跟着猎人钻出森林

他们身后的路已一半归入了神话

山不能圈养

树木不能圈养的那头兽啊

我听到太阳,在历史的后院里

步态悠闲

牙克石的早晨

冷风摘去黄瓜架上的露珠

谁的手碰落林海稀疏的灯光?

木刻楞上的灯光照亮暗绿的夜

隔壁的林子里,鸟儿藏好了自己的歌谱

火车还得钻进更绿的夜里睡

锯子的酣声被落叶掩埋了

满归之夜的一支烛火

一支羸弱孤单的烛火

被一张黑暗的大手恣意蹂躏

从心房里掏出的这只雏鸟

我不能再收回放到心里了

在这粗砺的世界上

有无数只铁硬的手

还有石块和夜,撕碎铁蒺藜的风

小小烛火,已经

羽毛凌乱,小小的呻吟

像细细的烟

但我必须以百倍的信念

使他坚信,她是女王

是草原上的玫瑰

能以神圣的燃烧之美

统领万物,像带领马群穿过草原

大火后的林地

被自己烧焦的土地

成了自己的祭坛被供奉

篱笆为了防止野兽进入

农庄为了强盗沉默

白昼是最大的石块

上面晒满了云朵

而草是石头下的居民

像树连着根

那片土地靠近黑暗的林子

而黑暗是住在林里最大的野兽

当路穿过这块土地进入别处的树林

路也会经过所有人的家门不再停下

〔责任编辑辛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