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11日，西柏林市民目睹东德士兵推倒柏林墙。

德国11月9日隆重庆祝柏林墙倒塌20周年，整个西方随之陷入对当年那个“最幸福瞬间”的集体追忆。亲眼见到柏林墙倒塌的人们兴奋地讲述当年的心情，媒体则用“柏林墙倒下去，新欧洲站起来”等夺目的大标题烘托战胜苏联体制的自豪。在柏林墙倒塌20年之际，大搞庆典似乎在情理之中，但世界跟着捧场的人确实不多，因为在过了20年后，胜利者越来越不像胜利者了。统一的德国还不如当年的西德更有亮点。欧洲越来越大，越来越“统一”，但世界的重心却不知不觉地移向太平洋，欧洲如今被置于新兴国家和美国的夹缝中。“欧洲人现在有时间也有心情纪念数不清的历史事件，那里的社会也能容纳激烈的争辩。但世界别的地方却要忙于生计，以免被竞争对手超越。”一名在欧洲工作多年的中国专家对《环球时报》说。

德国庆祝“历史最幸福瞬间”

德国总理默克尔9日将柏林墙倒塌的瞬间称为“德国历史上最幸福的瞬间”。过去几天里，德国媒体上流传着默克尔对柏林墙倒塌当日的回忆，那一天，她还是东德科学院一名科研人员。20年后的11月9日，她与前苏联共产党总书记戈尔巴乔夫以及被西方尊为“民主运动英雄”的波兰前总统瓦文萨一起跨过波荷木铁桥，这里是20年前最早开放的东西柏林检查哨。德国媒体称，这么做是为了重温东德人民推倒柏林墙的历史光荣，而9日的庆典将伴随瓦文萨推倒柏林勃兰登堡门前“多米诺柏林墙”进入高潮。

CNN说，11月9日，柏林市民和世界领导人一起庆祝20年前改变世界的那一夜。出席庆典的包括英国首相布朗、法国总统萨科齐、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西班牙首相帕萨特罗等。正在为首次亚洲行作准备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没出席，两德统一的功臣德国前总理科尔也因健康原因缺席。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萨科齐在出发去柏林前还在博客中讲述他当年从巴黎直奔柏林，拿着镐头亲自拆除柏林墙的经历。萨科齐说，“德国人民重新统一，预示着冷战的结束和欧洲伟大自由时代的开始，20年来，我们一直在为之庆祝”。

9日，西方媒体陷入了对20年前那个瞬间的集体追忆，CNN网站刊出多段当年场景的视频，德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图片报》开展题为“我们都是拆墙人”的征集活动，呼吁当年经历过柏林墙倒塌的人分享自己的经历和照片。一些介绍柏林墙倒塌历史的纪录片在瑞典、法国等多个欧洲国家电视台播放，被认为是打开柏林墙第一人的前东德边境警察雅格则向媒体讲述着自己下达开门命令的场景。

伴随着追忆蔓延的是欧洲人的自豪情绪。德新社9日题为“世界注视着柏林”的文章说，从上周日开始，到处都弥漫着对当年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的复杂感情和回忆。至今人们都认为那是一个柏林奇迹。《每日电讯报》9日题为“柏林墙倒塌，新欧洲崛起”的文章说，过去20年中，欧洲不仅获得了通过选举解散政府的自由，还获得了接受更广泛商品和服务的自由，“所有历史学家都无法否认新欧洲的崛起”。文章说，从政治上看，当年那些曾与西欧势不两立的国家正在支撑着北约40%的军力，而在经济上，一则东德人坐在宝马汽车上的广告画就可以说明两德统一的价值——共享繁荣。英国《金融时报》9日社论称，20年过去了，尽管还存在全球恐怖主义、中东问题和经济危机等难题，但世界变得更安全、更自由，也更富裕。法国“欧洲新闻”电视台说，“全球都在为柏林墙倒塌20周年欢呼”。

苏格兰斯特克莱德大学专家巴特勒9日对《环球时报》说，欧洲有理由为推倒柏林墙自豪，但不应盲目乐观，而是该意识到如今自己正在走下坡路，被置于新兴国家和美国的夹缝中。

欧洲的欢乐中夹杂着质疑

一名在欧洲工作多年的中国专家9日对《环球时报》说，从1945年起，欧洲人为打破柏林墙努力了44年，并将柏林墙倒塌看做战胜苏联体制的标志，为之感到自豪自然顺理成章，不过时隔20年还能保持这样兴奋之情令人吃惊。欧洲人依然把柏林墙倒塌看做“几十年来最大的快乐”，是因为在过去20年中，欧洲已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成就了，在政治上，欧盟一体化进程一波三折，最终只取得妥协色彩非常浓重的《里斯本条约》，经济上更是被新兴国家追赶。

事实上，对于是否乐过了头，欧洲自身也有质疑之声。法国《论坛报》9日组织专家讨论柏林墙倒塌是否真的推动了欧盟进程，认为东德和东欧国家拖了欧盟后腿和相信欧盟统一受到促进的专家理由都很充分。法国“诺曼底电台”称，柏林墙倒塌20年，但在前东德地区，人们的日子并没有随着统一变得更好过。法新社9日援引一项最新调查结果称，“人们在纪念柏林墙倒塌时为资本主义感到担忧”。这一在全球27个国家对29033名成年人做的调查显示，51%的人认为资本主义存在问题，可以通过改革加以解决。平均有23%的人认为资本主义存在致命缺陷。其中法国有43%，墨西哥有38%，巴西有35%，乌克兰有31%。

英国《卫报》坚称1989年是“人类一个好年头”，文章说，一些人以为20年前发生的一切是“20世纪最大地缘灾难”，“但对于共产主义崩溃有什么可后悔的？”而法共总书记比费女士在《人道报》撰文称，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没落非共产主义理念之过，而是它们无法克服自身的痼疾。她认为，共产主义理想提倡的平等公正等原则正是当今社会缺少的。

世界议论新柏林墙

“阿拉伯门”网站9日的评论认为西方没必要为推倒柏林墙沾沾自喜。因为柏林墙虽倒，但分歧和隔阂仍存，西方国家不值得将它作为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统一的典范，更谈不上把它当做“西方战胜东方，资本主义打败社会主义的象征”。

俄罗斯对西方高调庆祝推倒柏林墙的反应似乎有些五味杂陈。目前在法国波尔多工作的安娜说，如果柏林墙没有倒塌，她不可能到美国实习，到牙买加度蜜月，再到法国工作和生活。受邀参与庆典的总统梅德韦杰夫9日启程前说，柏林墙倒塌虽然是件积极的事，但并非当年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比如俄罗斯和欧洲的关系。在俄罗斯“独立电视台”8日播放的纪录片《墙》中，俄总理普京表示将德国一分为二的做法没有前途，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但他也对苏联就这样从东德一走了之表示了惋惜，并且批评北约东扩是建立新的无形柏林墙。戈尔巴乔夫日前对俄罗斯媒体说，“西方国家在德国统一后对我承诺，北约一厘米也不会推进”。

莫斯科大学教授考斯科夫9日对《环球时报》表示，过去20年，俄罗斯已很深刻地思考着自己的历史和命运，但西方却没有真正反思过自己。他说，如果不是苏联当年主动推动，柏林墙的倒塌和冷战的结束都是不可能的。在消除隔离的共同心愿下，苏联和俄罗斯不仅拆除了现实中的柏林墙，也拆除心中的墙。而西方依然在用心中厚厚的墙去思考问题，制造对抗。

法国《20分钟》网站评论说，“一堵柏林墙倒下去，更多柏林墙竖起来”，在地球许多角落，这种隔绝两个人群、两个社会的围墙比比皆是。韩国《东亚日报》9日发表题为“从柏林墙倒塌20周年，看韩半岛”的社论，憧憬朝韩统一的未来。巴勒斯坦《日子报》则评论说，既然柏林墙可以推倒，那么象征着屈辱、歧视、给巴勒斯坦人民造成不便的隔离墙也应被推倒，“如果说纪念柏林墙倒塌在眼下有什么意义，那么意义就在于此”。

衰落的欧洲需要安慰

柏林倒塌了，但欧洲媒体依然认为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地”，可以任意批评别的国家。德国《世界报》8日批评俄罗斯警察滥用暴力是“普京帝国的暴行”，《柏林日报》则指责“中国网络警察构建网络柏林墙”。还有西方媒体借柏林墙倒塌攻击中国的体制，相比之下，美国《纽约时报》9日的评论并不那么刺耳，文章援引编年史作者戈登的话说：“在1989年时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得到，中国会是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主要意识形态竞争者。”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王振华9日对《环球时报》说，冷战结束20年，欧洲却依然是世界上意识形态最重的国家，总以为自己占据着意识形态的高地，可以任意批评别人。王振华说，这么做是因为占据道德制高点是欧洲现在仅有的骄傲，欧洲需要这种骄傲来维护自己的权威，巩固欧洲价值观的品牌。王振华说，奥巴马此次为参加APEC峰会没有去欧洲出席庆典，这也说明世界的重心如今已从大西洋转向太平洋，当太平洋沿岸国家的领导人们正准备齐聚APEC峰会筹划未来时，欧洲国家领导人却还沉浸在历史的追忆中。

一名在欧洲工作多年的中国专家说，当今世界已不是意识形态的竞争，而是综合国力的竞争，欧洲似乎对此缺乏认识，总是吃老本，以为自己还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可以在意识形态上对别国张牙舞爪，肆意批评。但面对新兴国家的崛起，欧洲日益处在新兴国家和美国夹缝中，心中不免焦虑重重，在这种背景下，欧洲需要从这场风风光光的庆祝中获得些许安慰。▲

●本报驻英、德、加记者 纪双城 青木 陶短房 ●本报记者 黄培昭 段聪聪 杜天琦● 陈一 柳玉鹏

欧洲首脑大多出席 美国总统太忙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