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穆迪 张文智

|“东德情结”|

假如迪士尼动画片里的小伙子阿拉丁是一名酷爱劣质塑料制品和过时纺织品的失意东德共产党员，那么他收藏奇珍异品的洞窟应该与一家位于德国萨克森州南部小城上维森塔尔的商店——“奥西”（在德语中有“东德佬”的意思）——一模一样。

商店货架上堆满了罐装的俄罗斯鳕鱼籽和外表花里胡哨的小瓶装烈酒，这些酒的名字也很奇特，如“工人阶级”“煽动者”等。此外，还有装饰着原东德锤子与指南针标识的马克杯、T恤、军官帽和烹饪书籍，书上详列了这个已消失国家的地道菜谱。在东德时期，橙子是一种奢侈品，上好的肉通常用于出口。

  1989年1月1日，边防人员在检查护照。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28岁的店主马提亚斯·霍克刚刚建立了一个邮购网站，还在附近的安娜贝格-布赫霍尔茨开设了第二家分店。来到店里的顾客通常50多岁，成长于东德，十分怀念儿时的那些品牌。霍克则是在柏林墙倒塌18个月后出生的。

1.1989年6月6日和2019年10月30日的柏林勃兰登堡门

2.一些原东德居民依然怀念他们儿时能够在商店购买的品牌。

3.这些1965年在广场上嬉戏的东德儿童，或许现在会认为那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4.统一后的柏林尽管香肠供应充足，但记载了东德老菜谱的烹饪书籍仍有销售。

霍克是“东德情结”（Ostalgia）的受益者之一。这是一种广为流行的情结，指对昔日东德简单生活的怀念。调查显示，原东德地区有超过一半的人认为，东德的好大于它的不好。另有10%～20%的少数群体甚至觉得，他们在柏林墙矗立时代生活得更好。这个群体被德国人称为“冥顽不化的人”（die Unverbesserlichen）。在统一后的德国，经历了资本主义制度和自由民主长达30年洗礼的他们，也依然对强加于自身的新制度不抱任何幻想。

| 昨天与今天 |

2019年10月，大约500名来自德国东部的中老年人在柏林附近的诺因哈根举行了一场“统一纪念日”集会，他们举起东德首位领导人瓦尔特·乌布利希的巨幅照片，高唱东德国歌。

  舒适性差、故障率高的东德“卫星”牌轿车，如今易手价高达1万欧元。

《再见列宁》电影海报

在集会上发言的人包括91岁的汉斯·莫德罗，他曾是东德执政党统一社会党在德累斯顿的领导人。莫德罗抗议道，西德不顾东德的意愿，将后者变成了一块“殖民地”。他说：“在今天这个全球化、多元化的世界里，很多德国东部的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迫害。”柏林自由大学东德系主任克劳斯·施罗德也表示：“他们无处寻根，对身份认同缺少内心支撑。而在东德，一切都有条不紊且容易预见。统一后对政治与社会的不安全感，更加助长了人们的怀旧情绪。”

德国导演沃尔夫冈·贝克尔于2003年拍摄的黑色喜剧电影《再见列宁》是表达“东德情结”最著名的例子。影片中，一名忠誠的统一社会党党员因心脏病陷入昏迷，此时距离柏林墙倒塌还有些时日。八个月后她苏醒过来时，两德统一已经势在必行。为避免刺激身体极为虚弱的母亲，她的儿子必须努力营造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假象。于是，他把屋内新的西方布置拆掉，罐头等日用品也换上东德品牌的包装，甚至还录制旧的东德新闻给母亲看。

虽然“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但很多“冥顽不化的人”不甘心接受这一切。有些人安排他们的子孙去参加名为“青春奉献”的成年仪式，这种仪式起源于19世纪的普鲁士，后来成为东德青少年成长路上的例行程序。另有人寄情于“卫星”牌轿车，这种产自东德的轿车以舒适性差和故障率高闻名于世。尽管缺少零配件，其易手价却高达1万欧元。

许多人继续用东德品牌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些品牌在德国可谓家喻户晓，如取名自一个儿童电视节目的“小沙人”（Sandm?nnchen），东德交通信号灯上那个戴着别致帽子的“小绿人”（Ampelmann），曾流行于东德的“俱乐部可乐”（Club Cola）、Karo牌香烟和有“东德妮维雅”之称的“芙蕾蓉娜”（Florena）护肤霜。不过，莱比锡伊马洛斯市场研究所主管沃克尔·穆勒表示，这些品牌很有可能与“冥顽不化的人”一起退出历史舞台，“对于年轻的购物者来说，这些源自东德的商品无足轻重，甚至不值一提。”

[译自英国《泰晤士报》]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