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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随笔两则

2009-08-04赵新芳

散文百家 2009年6期
关键词:苏拉马六甲云顶

赵新芳

在马六甲听到了郑和脚步声

一说马六甲,人们往往就想到马六甲海峡,因为这个海峡太重要、太知名了,它是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唯一水路大通道,亚洲几个大国如中国、日本等到欧洲、非洲的货运船只都要经过这个海峡,尤其是这些国家当今的最重要能源——石油,几乎都是通过这个海峡从中东石油输出国运进的。

但是真正到了马六甲,却看不到想象中的海峡,更看不到排队拥挤的轮船和吊塔林立的海港,看到的却是一望无际连天的海水和在海风的吹拂下沿着岸边大片的摇曳着的红树林。

当真正走进马六甲,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又是一个古色古香、中西合璧、幽静深远的城市,昔日靠航运带来的繁荣和同时由航运利益带来的争斗和衰败,似乎在一瞬间被一个个古堡、古楼、古庙、古井定格在那里,成了人们追寻历史、凭吊先人的“遗迹”。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得联想到横贯中国大西北的“丝绸之路”和那一“路”留下的蔚为壮观的“遗迹”,如敦煌的莫高窟,新疆的铁门关、千佛洞等,二者虽然相距遥远,虽然水陆两异,但其内涵又是多么地一致,尤如运动场上的接力赛,一个人歇下来,另一个人又冲了上去。人类发展的历史,难道不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又一个的“接力赛”中完成的吗?

奇怪的是马六甲不是以海峡而得名的,而是“峡”以地而名,“地”以树而名。马六甲竟然是当地的一种树名。相传马六甲王朝的建立者是拜里迷苏拉,一位在1396年为了对付敌人麻偌巴歇帝国而离开苏门答腊的三佛齐(巨港)王子。按照流行的传说,拜里迷苏拉打猎时在一棵树下休息,他的一条狗将一只鼠鹿(又名小鼷鹿)逼到绝境。为了自卫,鼠鹿将狗赶进河里。拜里迷苏拉对鼠鹿的勇气印象深刻,决定在他坐的地方建立一个帝国。他就以这棵树的名字将这里命名为“马六甲”。

就是这位拜里迷苏拉,传说他在建立马六甲王国不久,竟然和当时北方最强大的帝国大明王朝的皇帝开了个自不量力的玩笑。即:当中国的使者把载满一船的针、绢、金衣、织棉等奇珍异宝赠送给马六甲国王,并把皇帝的文书献上,说:世上的王没有比我们的王伟大的了,我们的子民多得无法统计,如今只是每家取一根针来送给你。可不久,马六甲国王遣使者到中国,他们带去了满满一船西谷米,参见中国皇帝时说,马六甲每人贡献一粒西谷米,就把船装满了,马六甲的臣民也是多得无法计算啊!这一招不仅没有引祸上身,反而得到中国皇帝的欣赏。但是,真正令拜里迷苏拉信服的还是自1405年开始,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7次下西洋的伟大壮举。在那三十多年的时间里,短则2年,长则10年,郑和的船队都要从马六甲经过一个来回,每次都要在这里补充给养,等候信风,逗留很长一段时间。当时郑和船队的总船只达二百多艘,随船人员多达两万七千多人,最大的宝船就有六十多艘,其中郑和的“坐船”长达138米,宽约56米,高及4层楼房。

我们不难想象当时的盛况:郑和的船队一到,整个马六甲就会沸腾起来,马六甲河口即刻樯桅如林,舟楫穿梭往来,几万名士兵上岸,更使得马六甲整个国家(当时马六甲只有四万多人)人气倍增。在城外山坡上郑和专门设置的“官厂”内,更是各路商贾云集,商品品种贯通东西、琳琅满目。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撑腰、作后盾,而且是平等、互惠,没有丁点儿“占领”“征服”之意,再傲慢、再“自不量力”的拜里迷苏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有心甘情愿地“臣服”。自此之后,拜里迷苏拉就迫不及待地和大明王朝像走亲戚一样“你来我往”频繁地交往着,并且延续子孙后代。据记载,自明永乐9年(1411)至明宣德8年(1433)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马六甲的三任国王5次到中国访问,而且阵容庞大,之后的近百年时间共有25次之多。最大的一次也是拜里迷苏拉,携夫人带领540多人到南京访问,历时一年之久,才满载金银财宝扬帆而归。在两国的交往之中,大明皇帝更显示出少有的慨慷大方,不仅赐送财物,还赐送国王冠带。更值得称颂的是在1459年大明皇帝的公主汉丽宝携带500名美丽漂亮的官家小姐扬帆来到马六甲,公主下嫁给当时的马六甲国王芒速沙,其余美女全部下嫁给达官贵人及民间百姓,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女人们没有一点“大汉族”的架子,全都“入乡随俗”皈依回教后才嫁人的。这种民族之间的交流可谓深远、大气!由此我们又一次感悟到中华文明的包容度和接纳度,这是其他文化所少有的。正因如此,才有了东南亚地区早期特有的混血后裔,即“峇峇”和“娘惹”,前者是华人和马来人通婚后所生男孩的称谓,后者则是女孩的称谓。每到端午节,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会看到“娘惹”牌粽子在热卖,“娘惹”不仅是个知名品牌,而且几乎成了当地粽子的总称谓,品种很多。但品尝之后却感到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典型的马来传统食品(炒米)和中国传统食品(肉核或甜心)的结合物。这无疑是一代代“娘惹”们托物思乡的杰作。这哪里是食品?这是两个民族血脉相连的象征!

这样的祥和生活在马六甲延续了一百多年,但到了1509年,一伙西方人(葡萄牙)驾着舰船循着当年郑和开辟的航线,来到马六甲。当西方的白人第一次登陆时,当地人还不知为何物?从当时的海运情况看,马六甲人应该是“见多识广”了,但他们虽然见过黄色皮肤的、褐色皮肤的、黑色皮肤的,就是没见过白皮肤的。因而葡萄牙人一上岸,就引来马六甲人的围观,他们捋他们的胡须,看看有什么不同?脱他们的帽子,摸他们的头颅,看看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又握他们的手,除了手掌大以外,其他都一样啊!他们误以为葡萄牙人是“白色孟加拉人”。由此可见当时的马六甲人是多么地善良,善良得有些幼稚,甚至有些愚笨!这种善良也许是早年的郑和公播下的,已经根深蒂固。他们或许在想,远在天边的大明帝国还如此友好亲善呢,区区几个白皮肤人又能奈我们如何?

但是,善良的马六甲人错了!这伙白皮肤人根本就没有当年郑和的“和平之心”,更不会和郑和公一样是来助威帮忙的,来做生意的,来结交朋友的。他们是来抢掠的,是来占领、征服的!就是这帮白皮肤人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彻底打败了马六甲国王所率领的军队,把国王以及全家逼到苏门答腊岛,两年以后国王就病死在那里。

之后(1511年),马六甲沦为葡萄牙殖民地。

再之后(1641年),马六甲又被荷兰占据。

再之后(1826年),马六甲成为英国海峡殖民地的一部分。

再之后……

现在到马六甲旅游,处于最显要位置,最能吸引人们眼球的还是那些殖民时期的残留建筑。几近摧毁的1511年葡萄牙人建造的台湾城堡(不知为何称“台湾”);荷兰人18世纪末重建的圣约翰城堡。这个城堡与众不同的是安装的几门火炮口都指向大陆。原因很简单,就是当时殖民者面对的危险不是来自海上,而是来自内陆的马六甲人;还有那个1710年由荷兰人建造的马来西亚最古老的天主教堂——圣伯多禄堂;还有建在马六甲城制高点的荷兰建筑“圣母山教堂”,现在只剩下用一种“铁质”颜色垒砌的四壁,之内是一块块汇集着各种文字的墓碑;规模最大、最具标志性的古迹是那个红楼,荷兰人1650年建造,一直是最高统治当局的官邸,今天是“历史与人种博物馆”。

但是,在这个旅游热点很难看到中华文化的遗迹。要找寻的话,还要到马六甲城里。最著名的是三保庙,庙的主题很鲜明,就是为纪念郑和而修建的,供奉的也是“郑和三保公”的像,还是全副戎装的,威风凛凛!庙后不远处就是那个著名的三保山了,也称中国山,相传郑和当年常到此登山散步,远眺海天,于是后人就在郑和驻足之处修建了一座“三保亭”。在山脚下还有一口“三保井”,据说也是郑和下西洋时开凿,而且自从三保公喝了这口井的水,井水才变得如此清澈。传说喝了这口井的水,出门远游或下海捕鱼,遇到风浪会逢凶化吉。如今,他成了当地人们的“许愿井”,据说只要将一枚铜钱投入井内,以后将会重游此地。可见,在马六甲郑和已完全被神化了,这也正应验了一位社会学家的那句名言,“只有神化了,才最具有社会穿透力”。

马六甲不仅是那个最有经济价值的海峡的代名词,还是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地。在这里,东西方文化不断地融合着、碰撞着,同时也被无情的历史陶冶着!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虽然寻找不到郑和公留下的宽大脚印,但我却清晰地听到了他从船甲板踏上马六甲陆地时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在云顶感受“规则”

云顶是马来西亚一个最著名的景点,之所以著名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的拉斯维加斯赌城)的赌场。

本来云顶是马来西亚的一个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这在赤道附近的热带地区是很难得的,它不像北半球亚热带的高原,诸如黄土高原、云贵高原等,要么荒凉无比,要么氧气稀少,都不适合人类居住和活动。热带的高原和平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覆盖,唯一的只是温度的差异,高原正好避开了热带平原的湿热,更加凉爽宜人,是很好的一个避暑胜地,但这个胜地近几年却被赌场代替了,人们急匆匆地往那里赶,多数不是去悠闲地避暑,而是去寻求刺激赌一把。如果有谁说到云顶去不是为了感受赌场,那才叫骗人的鬼话呢?

我也毫不例外,在新加坡学习的小假期内,邀了几个朋友顺着那个传统的旅游线路,从马六甲到吉隆坡再到云顶。

一进云顶的赌场,我就迫不及待地拿出10元马币给同行演示那个普及性最强的“老虎机”(也称角子机),胡乱敲了几下子,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过,小屏幕上的数字竟然连续跳动不停,一直到“47”时才停下来,直觉告诉我——“赢钱了!”为了找到快感,我挥手把服务生叫来,拿护照、登记,到窗口取钱,一数那沓子钱币——47.3元。

就是这么简单——几乎不动脑子;

就是这么省力——仅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子;

就是这么快捷——总共不足5分钟;

除去10元的本钱,净赢现金37.3元,几乎是一个工人辛辛苦苦卖一天苦力的全部收入!怪不得那么多人不远万里往这里跑,怪不得那么多人陷于此而不能自拔!甚至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原来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驱动因素啊!

此时的我也很难脱“俗”,强烈的快感促使着我也要往那个“怪圈”里跳。但很快弗洛伊德的人格心理学效用在我的头脑起了作用。

“本我”说:“快,再来一把,会赢更多呢?”

“超我”说:“不行,再玩肯定要输的,那是规律,赢得几率太小了!”

“超我”终于战胜了“本我”,而占据了上风。我即刻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观察这个赌场。

云顶的赌场太大了,总共有5个大酒店,3000多个床位(也有说几万个床位的),从进山门那一刻起,吃、住、购、玩(游乐场)、赌一条龙服务,无论哪一项都井然有序,毫不拥堵。每一个酒店的最低几层都是商场和赌场。赌场的规模之大、品种之全毫不逊色于美国的拉斯维加斯。我粗数了一下,仅每个赌场的“老虎机”就有1000台左右,还有几乎集全世界赌具之大全、又被现代化工具(电脑)武装到“牙齿”的各式各色赌具和赌式。如:颇具中国色彩的“牌九”“大小”“迷你毂子”“21点”等,还有西方式的“轮盘”“英式21点”“娱乐场纸牌游戏‘斗大”“加勒比克啤牌”“法国球”“幸运金钱轮”“百家乐”等等。看来在赌具和赌式上东西方是贯通的。

赌具与赌法虽然各式各样,但输与赢的程序都一样的简单,而且是“傻瓜”型的,就是靠所谓的碰“运气”。但是这个“运气”又是赌场老板施舍的,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他绝对不会施舍给你那么多的“运气”的,否则他的钱从哪里赚?从经济学的角度看,这完全是“期望值大于0的赌博”——“营利性赌博”,用抛币作试验,即“正面朝上时你赢得4美元,如果反面朝上时你将失去2美元”。

尽管这样,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络绎不绝地来这里大把大把地扔钱呢?还有那么多“傻”人坐在那里看着“庄家”小姐微笑着把一堆堆的钱币塞进箱子里而迟迟不肯离去呢?

我穿行在人声鼎沸的赌场里死死观察着,苦苦思考着……

我终于悟出了一些道理,即:“游戏规则”在那里作怪!

“游戏规则”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程序化、公开化(或叫透明化)、公平化”,这是人们在社会乃至日常生活中最不容易得到的,而在游戏场尤其是赌场,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特别是那个“公平化”,明知在“庄家”与“闲家”之间是不会存在公平的,但是,正因为是建立在“不公平”基础上的程序高度“透明”,即便是“不公平”这一点也是双方“心知肚明”,是最“透明”的。因而,“闲家”也就很乐意接受了。

由“游戏规则”联想到“贸易规则”,难道不也如此吗?

进而再想到政治规则,难道西方的民主就公平吗?但是,正因为这个民主是透明的,因而,多数人都是愿意接受的。相反的倒是一些专制政治,即使当权者做的事情真的是“为人民谋福利的”,但因为结果和过程都不透明,反而遭到人民的反对甚至是激烈抗拒!

这就是云顶赌场的“游戏规则”带给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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