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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

2009-06-11

文物天地 2009年5期
关键词:北楼嘉德拍卖会

沈 白

日前看了两本拍卖图录,一本是中国嘉德2008秋季拍卖会“国石国艺”,另一本是西泠印社2008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文房清玩·近现代名家篆刻专场”。碰巧,文物出版社的专家也在,大家就一同欣赏图录上精美的印章照片,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瑰宝,心里是亦喜亦忧。常言道:石之美者莫过于玉。看了图录上的印章、寿山石昌化石雕刻,较诸我对玉的陋见,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我对这个“常言”是不敢苟同的。在这些石上体现了天地孕育之美,如田黄、如鸡血、如芙蓉,天地造化怎就如此不吝惜地给予了它们这样的色彩、这样的品貌、这么与“众”不同?让人嫉妒得只能说“天意怜幽草”,而那些美玉只能“束之高阁”、那些粗石笨瓦也只能算是呆废了。况且,这些美石也没有像玉那般被提高到灵魂、精神的高度,因此它与我们可以有不必肃然起敬的恭谨,反而有携手话旧的亲和、温馨,这点又是玉和顽石所不能及的,所谓雅俗共赏。还有,作为艺术而言,文人五百年来的刊刻之功成绩斐然,在琢玉大家、刻铜名手之外,抡刀上阵、亲力亲为,为艺术而艺术,没有匠人之气,这就好比学者、画家参与的江南私家园林设计、营造一样,尤为难能可贵。再有就是名人大家的“行履”之迹,不论是刊刻者还是受用者,在他们的背后都有许多故事,我们翻翻印人、印事,恐怕方寸之外的天地大着呢!尤其是后两者,篆刻艺术家参与其中,人物众多,流派纷呈,石借印传,印托石名,这些更是玉不能比拟的,况且这些美石“依附”于名人大家身畔,演绎出多少逸闻轶事!这是喜。所谓忧,是这些美石中的至美者,限于自然状况,今后不能复得,这就使得那些辗转在人们手中的“旧物”,曾经寄托人们情感的“小物件”,睹物思人,愈发显得珍贵。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引用李商隐的这句“此情可待成追忆”的缘由。

如果说拍卖会上的“国石”作品,用富丽精致、美不胜收来形容的话,中国嘉德的“国石国艺”实在是名副其实。从大璞不雕、通身色如凝血的昌化鸡血,缟素淡雅、所谓“清水出芙蓉”的芙蓉石到略施巧手、锦上添花的田黄石雕刻,那些巧夺天工的人物、惟妙惟肖的动物造型,石、艺相辅相成,绝对是让人叹为观止。在这些名石身上,那些工艺大师用他们的巧手,变演出多少我们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林林总总,有宗教的、历史人物的、民间传说的,尤其是神兽、动物的描状,简直就是“动物狂欢节”。

我们可以用一组数字来说明问题。

上海嘉泰2008年春拍“国石三宝一海外传世印石案珍专场”报收1030.02万元,成交率66.95%。其中,林文举作乌鸦皮田黄“夜宴桃李园”薄意随形印拍出了140万元,林寿堪刻黄金黄田黄“桃源洞天”薄意方章更以302.4万元。北京诚轩2008年春拍,清中期一件重322克的田黄雕梅菊竹三清图书镇拍出了627.2万元,秋拍一方清代的田黄平顶方章以112万元成交。西泠印社去年春拍一方重257克的田黄冻双凤钮闲章也以431.2万元拍出。

中国嘉德2008年秋拍“国石国艺”专场报收1596万元,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玉石雕刻大师郭懋介所作的“桃花源记”寿山田黄石章,融诗、书、画于一炉,堪称顶级石料与工艺的完美结合,以313.6万元拔得头筹。一件昌化鸡血石山子摆件也以179.2万元拍出。

香港长风2008秋拍,一件清中期的田黄冻随形钮“思源堂”椭圆印,拍出了880万元。

这些统计数字只是用金钱的多寡来看看田黄石、鸡血石以及其他名石的市场价值,而它的艺术价值是你不到眼前,无论如何也是难以体会出来的,如果你亲自看了,就知道它为什么得享这个“天价”了。在中国嘉德“国石国艺”的拍卖会上,摄入我们眼帘的大多是作为工艺品的佳作,不愧为“国石国艺”。但是,如果出于对篆刻大师的景仰,由人而印、由印而石为目的而考虑的话,则远不是以上数字和作品就可以满足的。“国石国艺”虽然为我们展现了寿山、昌化的美丽石品和精湛的雕刻工艺,但美中不足的是,若要兼顾赏石、观印、寻觅篆刻大师级的作品,这个拍卖会却因为主旨区别于我们的爱好,不能满足我们这个“特别”的要求,所以也是个遗憾。

这些遗憾我们可以在西泠印社2008年秋拍“文房清玩,近现代名家篆刻专场”中得到补偿。这场拍卖多少就有些兼顾的味道了,既有文房清玩的石雕摆件,也有大家名人的篆刻作品。如果是奔着观摩大家名家的作品去看这个拍卖会是不虚此行的,因为在这里有许多我们太熟悉的人物。

如陈巨来先生,他的《安持精台印话》,凡是好刀笔的人恐怕没有人没读过的,他一生治印三万余方,用功甚勤,能得睹陈先生的印章,则如睹其人,那种亲切感是不言而喻的。

吴仓老的印名,在近现代可谓是如雷贯耳。他是近代涛书画印全能的艺术家,按他自己的话说:“我是金石第一,书法第二,花卉第三,山水外行。”可见,他对自己的篆刻艺术是颇为自信的,他的刀法亦如他的石鼓文写法,圆劲苍秀。只可惜,拍卖会上提供的印蜕,没有完美的体现吴氏印章的风格。吴仓老这枚印章是为张钧衡所治,除底边较粗外,其他三条边均细,盖印者未解仓老之意,留给我们能看的,几乎是三条边没有,是个遗憾。如果是在盖印时注意一下前后左右,恐怕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了。这是题外话。

当然,在这场拍卖会上我们还可以看到吴石潜、丁二仲、金北楼、王福厂、邓散木等等在篆刻艺术界享有盛誉的大名家、大手笔。

吴石潜先生的一方桂花黄田黄石章虽然素体无饰,但你若看了他刻的印文“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的句子之后,相信你会联想到《金刚经》中这句偈颂外的另一名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年六祖即是听了这句之后直诣黄梅,小小印章能没故事吗?在这里我们似能体会出一点繁与简、有与无的道理。这方田黄石章石、文在此相得益彰,很耐人寻味。

田黄料金贵,刻者非圣手莫办。说句俗话,那简直是在刻金子。丁二仲先生为蒋国榜所刻的一方“慎修书屋”,不论在用料、刊刻还是印文,都是煞费苦心的。蒋国榜先生从事刻书出版事业,号自己斋室为“慎修书屋”,所谓“文章千古事”,“慎修”见出受用者刻书出版的一贯态度。丁二仲先生用切冲刀法,刻意经营,印文饱满,让我们在他刻扇骨的潇洒之外,又领略了他治印的功夫。

另外,画苑名家金北楼先生的篆刻大名恐怕为其画名所掩,在这次西泠拍卖会上,我们却看到了一套金北楼先生的晶玉套印,或白如瑞雪、或绿如碧水、或湛如蓝天、或黑如深潭,总之,为我们不仅呈现了一个斑斓的世界,还让我们窥见了金北楼先生的篆刻艺术。在醉心于观览这些美石雕刻之时,我们的脑海里更多的是这些艺术家、印人的生平故事、学艺过程——我想,如果不是看了这些东西,有些人事会随着岁月的消逝而渐渐湮灭,正是眼前这些精美的东西,才让我们又记起了从前。所以,拍卖与收藏的意义就绝不是买卖这么简单了,它似乎是想让我们保留一些什么,尽管有时我们明明知道到时候什么也留不下来,但仍想留下一点念想,其实这不应当算成执著。

记得多少年前,曾随同社科院考古所的杨鸿勋先生同往西安考察兴庆宫遗址。公事之余,蒙主人盛情邀请,同登乐游原看杨先生的唐青龙寺真言密宗大殿的复原建筑。其时正是暮霭低垂时分,古原之上游人稀少,矗立在余辉中的真言密宗大殿更显得庄重殊胜、气魄宏大,它与眼前的自然情景交融一处,仿佛令人重回历史中的那一刻。思之颇有沧桑之感,也深深地领会到“人为”装点自然的妙处。在余辉渐渐散去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蓦地,脑海里就蹦出李商隐的那首《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当时就想,读诗要合情合景,不合情景的时候,不能真切。以往也知道李商隐的这首诗,奈何只是凭空想象而已,没有眼前的这般感受。所谓发“思古之幽情”,绝非是借一个时间长度就可以发得出来的,它必须是要“借物传情”,否则慨从何来?

那么,就中国嘉德和西泠的拍卖会而言,不论看的——得到精神的享受,还是买的——物以稀为贵,希望我们都有些感触才好,千万不要“只是当时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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