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炜

故宫博物院与德国德累斯顿国家艺术收藏馆共同举办的《白鹰之光——萨克森一波兰宫廷文物精品展(1670—1763)》于4月8日在故宫开展。德累斯顿国家艺术收藏馆是德国最重要的博物馆之一，收藏有世界各国的艺术珍品。这次展览通过17、18世纪萨克森宫廷收藏和使用过的各类文物珍品近177件(套)，再现了萨克森一波兰宫廷在近百年问政治、文化、生活、建筑、艺术的方方面面。

“德累斯顿”这一称谓出现于1206年，1485年成为韦廷家族统治者的驻跸地。在随后的几百年中，德累斯顿建设成为一座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的城市。

从德国首都柏林向南200公里，就是被称为“易北河上的佛罗伦萨”的著名城市德累斯顿。今天人们提到巴洛克建筑最完美的地方时，自然会想到德累斯顿。200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德累斯顿的易北河谷为世界文化保护遗产。

德累斯顿从这里诞生

把这座城市塑造得如此清丽秀美，经典奢华，形成最典型巴洛克风格的两个人是必须要提到的，一位是17世纪萨克森王国显赫mq的奥占斯特一世，另一位是18世纪的奥古斯特二世。德累斯顿的建城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1200年，当时的罗马帝国对日耳曼北征，朝北方扩张帝国版图，想把德国日尔曼并吞人罗马版图。他们遇到了强烈的抵抗，罗马的三支精锐部队约2万士兵被击败。为了避免日尔曼人转守为攻，罗马军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在莱茵河和多瑙河边界修筑了长达550公里的防线，在这条漫长的边界上，罗马人按照罗马风格建起了一座又一座堡垒，经过400多年的演变，这些城堡变成了小城。

德累斯顿就是在防线上筑造出的城市，1694年，奥古斯特一世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常驻地。这位军事狂人，同时又是一位具有文化与艺术修养的人。他将德累斯顿规划成自己理想中的城市，更不惜重金聘请当时著名的欧洲建筑家、艺术家，在德累斯顿建造宫殿、教堂、剧院。德累斯顿给人们留下的是众多永恒与不朽的艺术佳作，它见证着萨克森王朝兴衰的历史。

父子国王

16世纪，许多欧洲国家进入专制君主制时期。在17、18世纪，选帝侯领地萨克森还不是一个主权国家，但其行政和经济发展水平，都已成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最重要的地区之一，这地区的重要领袖是在选帝侯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强者)当选波兰国王后。

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生于1670年5月12日，被称为“强者奥古斯特”的统治者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在儿童时期就接受了多种教育，他对击剑，战术和骑马的热衷远远超过对宗教、历史和语言的兴趣。毕业时，他父亲把他送去欧洲游历。这位年轻的公爵造访过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宫廷，并游历了马德里、里斯本、热那亚、威尼斯、佛罗伦萨和维也纳。他耳闻目睹并体验了巴洛克君主专制宫廷各具特色的王室威严，也见识了那个时代的各个文化中心。

1694年4月，他成了选帝侯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他继续奉行其兄长的严格维护极权国家的政策，同时还追逐着一个独一无二的梦想：即在波兰立陶宛国王死后，在德意志皇帝的支持下谋求波兰王冠。

宗教在当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并和政治紧密联系。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波兰国王二世)依然皈依罗马教廷天主教。当时的波兰实行国王选举法，而并不是王位世袭制。波兰宪法规定，国王必须信奉天主教。1697年6月2日，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秘密改信了天主教，于1697年6月27日合法地当选为波兰国王，1697年9月，他被加冕为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二世和立陶宛大公。

奥古斯特一世是欧洲历史上最重要的艺术推动者之一，盛大庆典的创造者，天才的建筑督导者和富于幻想的博物馆创始人。他不同寻常和勇于创新的想象力，使他在他曾经学习过的建筑艺术领域里成为成功的业余建筑家。他对其他艺术门类也持开放心态，善于知人善任，识别人才，并有目的地进行资助。特别是对杰出的艺术家如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和珠宝制作师，通过有品味的艺术品创作订单将他们长期留在他的宫廷中。

“强者”奥古斯特获得波兰王权在波兰和萨克森都充满争议。他刚一去世，皇室宫廷就劝说普鲁士反对萨克森的选帝侯王储作为候选人。通过萨克森王室机智的政治谈判，主要是由于罗马教廷的支持，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二世成功地使反对者改变了主意，于1734年1月17日加冕成为奥古斯特三世。但无论是波兰还是萨克森方面都没有对他表示认可和尊重。

尽管奥古斯特三世在其统治时期经历了政治上的困难，他还是依靠聪明的外交手段取得了一系列成就。他通过对《国本诏书》的认可，摆脱了维也纳的监护。女儿的巧妙婚姻，实现了和西班牙、巴伐利亚、法国的联姻，并恢复了与奥地利的关系，最后与法国和解，从而使得萨克森和波兰在欧洲的权力结构中占有了重要的地位。

这些成就让奥古斯特三世在那个时代的君主国中获得了最高的尊重。这位新国王继续无限制地维护其金碧辉煌的宫殿，并扩大他的艺术收藏。在他巨大的文化支出中，表现出了无节制的挥霍。

今天，我们在评价这两位父子国王，奥古斯特一世(波兰奥古斯特二世)和奥古斯特二世(波兰奥古斯特三世)时，很难做出较为全面或是十分恰当的评说。特别是奥古斯特一世，他无节制地建设，挥霍无度地制造、购买各种艺术品，这客观上成就了德累斯顿的闻名与美丽，构成了艺术之都。玫瑰式钻石切割套件

重人才为艺术

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波兰奥古斯特二世国王)及其子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二世(波兰奥古斯特三世国王)不惜重金从意大利及法国请来艺术家、建筑师，来这里进行创作建设，并给予优厚的酬金和很高的荣誉，这些都激发了艺术家的创作热情。特别是奥古斯特二世，显然更直接地影响到宫廷艺术家。他有丰富的思想和理念，高度的鉴赏能力，他十分开明，重视人才，并对艺术家给予最大的关怀，只要是有艺术才能的他都竭尽招募到宫廷里，包括各个艺术领域里的精英。

马蒂亚斯·达尼埃尔·普伯曼(1662—1736)是著名建筑师。1705年成为宫廷建筑师，1718年起升任总建筑师，属于国王直接领导的总建筑局的管理层。以设计德累斯顿茨温格宫闻名的普伯曼，参与了奥古斯特二世委托的所有代表性建筑的设计、建造及其管理工作。

在金匠和珠宝艺术领域，1698年聘请的宫廷珠宝师约翰·梅尔希奥·丁灵格(1664—1731)是最优秀的。他的作坊为国王制作了珍贵的珠宝套件和引起轰动的独一无二的珍品。奥古斯特二世父子支持这些显示诸侯排场的艺术表现

形式，并通过1729年开放的绿穹珍宝馆的展品和佩戴首饰展现他们的威望。

约翰·约阿希姆·坎德勒(1706—1775)也是选帝侯国王出色的宫廷艺术家。1730年，他被聘为宫廷雕刻家。一年后，“强者奥古斯特”聘任他为建立于1710年的迈森瓷厂的造型师，委托他和造型师约翰戈特力布·柯尔希纳共同承建展示大型动物雕塑的日本宫。另外，1723年起担任宫廷画师的约翰·格雷格里乌斯·霍洛德(1696—1775)创造了迈森风格和欧洲瓷器的绘画风格。萨克森一波兰的宫廷贵族委托宫廷艺术家在他们的作坊建造宫殿，宫廷精品的传播提升了作为艺术促进者的国王的威信。大部分定货并不为自用，而是作为馈赠的外交礼品。

政治与外交

萨克森选帝侯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二世和奥古斯特三世都十分擅长在外交领域利用礼品。互赠礼品是诸侯宫廷礼仪的表现。这类礼品不仅表达君主的个人友谊，更多是为政治联盟做准备。

礼品是政治交往中一项重要手段。瓷器在那时是非常热门的礼物，除用于外交需要，宫廷中的婚礼也同样不可缺少。

从1710年起，“强者奥古斯特”大公委托迈森皇家瓷厂制造的瓷器成为独一无二的送礼上品，在十八世纪上半叶，还没有其他欧洲宫廷拥有如此高质量的瓷器。这种“白金”礼品唤起了人们更多的收藏愿望，并使瓷厂获得了极大的经济效益，也敬献给狂热收藏东亚瓷器的“强者奥古斯特”大公更丰富的礼品。

1717年春，萨克森向普鲁士赠送600个骑兵。普鲁士国王从柏林附近的奥拉宁堡和夏洛特堡的丰富收藏中挑选出151件康熙瓷回赠给萨克森，还将18个送给萨克森的中国花瓶命名为“龙花瓶”。

奥古斯特三世也广泛使用瓷器礼品，尽管也建立了其他瓷厂，但迈森瓷器被视作第一流瓷器的象征。特别是1733年，他借助迈森瓷器行贿而当选为波兰国王。

奥古斯特三世众多的女儿们，每一位出嫁时都会随有厚礼，这其中就会有名贵的瓷器，瓷器已成为这时政治、社交及贵族互赠礼品不可缺少的物品。欧洲王室间的互结婚盟，令瓷器珍藏到处转移并重新组合，其迷人之处更为人熟知，从而推动了瓷器的传播。

中国瓷器在16世纪进入到欧洲，特别是17-18世纪，各王室把收藏中国瓷器看作是一种高雅的文化及财富来炫耀。这些数量庞大的瓷器已从厨柜、餐桌用品逐渐向墙饰扩展。甚至按所藏瓷器的特殊要求，加配壁龛、檐口及壁炉等，很多房间成为瓷器的收藏室。

瓷器和漆器成为贵族富贾们的抢手货，但欧洲手工艺人长期无法解决这些产品制作上的技术难题。直到1709年，萨克森才研制出欧洲瓷器，并于1710年成立了迈森瓷器手工作坊。

来自亚洲的进口瓷器对于欧洲的制陶手工业造成了巨大冲击，本地瓷器要和精细薄壁、透明、坚固耐用的中国瓷器以及密实的宜兴紫砂进行竞争。为了尽快仿造，欧洲陶艺匠被要求烧制瓷器和被称作“红瓷”的宜兴紫砂。荷兰人阿里·德·米尔德是第一个成功复制“红陶”的人。很快，来自伦敦的埃勒斯兄弟也紧随其后。硬质瓷器的首件令人满意的复制品由约翰·弗里德里希·伯特格尔于1708年完成，这推动了迈森瓷厂的迅速成立。

除瓷器外，来自中国及日本的漆器也让欧洲人爱不释手。17、18世纪是漆器在欧洲大兴时尚风情的时期，销量十分惊人，价格也十分昂贵，拥有漆器的人们都会精心配以支托，细心收藏。国王、王后都对漆器工艺品十分钟情，许多国家竞相仿制，但仿制起来十分困难，就用陶器涂漆的方法，来满足对漆器的喜爱，有些漆器还被装饰在墙壁上。

不管是瓷器还是漆器，萨克森的选帝侯奥古斯特二世都竭尽收集，成了收藏东方瓷的“疯人”。为了购藏中国瓷器，他不惜让国库一空，竟然能用一个团的萨克森骑兵与普鲁士国王交换一批心爱的中国瓷器，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当萨克森公国将这种热情用于仿制瓷器时，几乎全国上下一同配台，试遍各种材料与火焰温度，终于烧制成功真正的硬质瓷器，一举夺得欧洲领先地位。奥古斯特二世欣喜若狂，马上下令建“日本宫”，收藏东方瓷器和新研制成功的迈森瓷器，瓷器成为那时宫廷及贵族间的送礼佳品。

权力与艺术

在王位坐稳后，奥古斯特像其他国家的皇帝和国王一样，为自己的登基设计了无数象征王权的象征物。它们的设计制作均达到了极致，雍贵华美，充分体现出王权的至高无上，在艺术创作表现上也不失为精湛。如朝服、王冠、权杖、宝球、佩剑和宝座，这些都是体现萨克森一波兰国王典型的权力象征物，制作上异常精美，并都配套而来，缺一不可。

艺术文化的不断繁荣发展也影响了宫廷的生活方式。宫廷教堂的礼拜仪式都伴有音乐、豪华法衣和昂贵材质的法器。最为奢华的就是德累斯顿圣母大教堂，在当时，雄伟高大的建筑体现着君王的神圣权利。德累斯顿已发展成一个一流的欧洲王城，各种功能的精美建筑拔地而起。“强者奥古斯特”从17世纪20年代就开始重新整理他的各种艺术品收藏，并分门别类放在各个宫殿中，在很多方面走在了现代博物馆理念的前面。君主的荣耀除了这些建筑外，昂贵的衣服及奢华的珠宝首饰也是必不可少的，口常用品也极尽奢华，就是国库亏空时，也会毫不犹豫为自己所谓的完美花费巨资。

这时期法国发展成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君主国家，并在路易十四时期达到顶峰。德国贵族一味追求法国的奢华生活，不管是建筑形式还是穿衣戴帽，生活起居皆照搬法国，连语言都通用法语，视法国路易十四为楷模。很多艺术品的样式往往紧追法国，缺少了法国的精致细腻，大多有些夸张，少了几分含蓄，但却很有创意。

这些创意的构思往往体现在建筑及建筑功能的使用上，这方面也很具有艺术性，气派宏伟，富丽堂皇。当贵宾来到这些宫殿，都会被安排尽可能走较长的路线，使他们看到宫殿之巍峨、宏伟、宽阔、深远，充分展示财富。饰金的木雕家具，墙壁用金银压花的“盘柱”缎纹做帷幔，壁柱用金银线刺绣织物装饰，桌上放满金银器制品，桌子均仿法国式样，嵌以黄铜、锡、玳瑁壳做装饰。墙上还用有军事题材的挂毯做装饰，金色吊灯，一派华丽辉煌。

纪念章艺术

为王权及政治需要，大量发行纪念章，在萨克森曾经红极一时。纪念章艺术16世纪上半叶在南德城市纽伦堡和奥古斯堡经历了相当长的鼎盛期，近代许多欧洲国家也广泛流行。它不同于钱币，并不是用于支付货币，而是完全为了政治需要，是一个新的宣传手段。

这些纪念章多镌刻当权者的头像，在“强者奥古斯特”39年的统治时期，大约制作了近180种各式各样的纪念章或纪念币。这种纪念章后来也成为馈赠礼物，深受人们喜爱，并逐渐向勋章形

式过渡、发展。萨克森也发展成为了德意志地区最为重要的铸造纪念章中心，每每有重要事件发生，都会有一种新的纪念章或纪念币随之产生出现，它记载历史的同时更体现较高的艺术价值。

中国风与中国风格艺术

在萨克森王宫里各种艺术品收藏琳琅满目，特别是来自东方的艺术品，占了收藏的很大比例。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受法国路易十四的影响，拥有和购买中国艺术品是一种荣耀，是富有和权利的象征，更是等级的划分。除了茶叶、丝绸、瓷器为主要贸易外，漆木家具、刺绣用品，甚至宫殿里的壁纸等方方面面，都刮起了“中国热”的旋风，并蔓延到整个欧洲宫廷。

当时德国和中国没有贸易往来，更谈不上对中国文化艺术的欣赏兴趣，只有宫廷贵族及少数的人才对中国艺术品感兴趣。只要法国宫廷流行什么，德国各宫廷也一定紧跟其上，设法来效仿追赶，标榜自己的宫廷同样是富有和时尚的。在“中国风”的影响下，德国的艺术家更富创造力的艺术设计，让这时的德国艺术既有“中国风”的共同性，又呈现着他们自己艺术的多样性。尤其在建筑的设计上，德国艺术家大胆夸张，把中国元素用在设计中。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是萨克森奥古斯特二世的“日本宫”，一个是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波茨坦“中国茶室”，分别在欧式建筑上加装中国人物雕像和中国式的宝塔顶，看似不伦不类，但这正是他们心中的“中国式”。

“中国风”这个概念是18世纪中期从法语“中国人”一词发展而来的，泛指17—18世纪的一种欧洲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受中国或是欧洲人幻想中的东方艺术形象而模仿创造出来的各类艺术品。实际就是一种他们理想中的，认为最具中国味道的东西，这种打动他们心扉的东西，最早可能是来自马可·波罗撰写的《中国游记》，它的描述吸引了一些根本不了解中国的欧洲人的眼球。随着后来越来越多的耶稣传教士来到中国布道、传教，有的甚至还在宫廷中谋了差事，有了官位。他们一面传教，一面把在中国的所见所闻写成文字，传到欧洲，把中国真正介绍给西方人。这时传教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把中国的文化艺术带给了欧洲，起着传播者的作用，又把许多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也带到了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