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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天使俯瞰着大地

2009-06-10编译/朱

人物 2009年5期
关键词:诺夫德军克拉

编译/朱 岩

在明斯克公路86公里标记处耸立着一座纪念碑,它是1956年建造的,在其底座上镌刻有这样的字迹:“卓娅,苏联人民万古流芳的女英雄,1923—1941年”。而在莫斯科州鲁斯区的彼特里谢沃至今仍保留着一座卓娅·科斯莫杰勉斯卡娅的纪念馆。她是卫国战争中第一位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的女性,其塑像矗立在环抱着的树木之中。

在莫斯科保卫战艰苦卓绝的英雄史诗中,以往有关文献在提到卓娅时总将其身份说成是女游击队员,但实际上她从未有过这一身份,当年她活跃在敌后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执行破袭、侦察任务的战士,她所在的小组是苏联内务部莫斯科州委下辖的一个特工组织。在1941年里,莫斯科州的内务部机构曾通过前线向敌后派遣了5500名特工人员,而受过此类正式培训的特工人员共有7500多名,这是配合正面战场作战的必要行动。

卓娅·科斯莫杰勉斯卡娅于1923年9月13日出生于唐波夫州一个名叫“山杨小林”的村子里(13这个数字后来成了其弟弟舒拉人生中的一个坐标),她的出生年代数字的总和被3一除正巧是3个5,与她在学校里的优异学习成绩正好一致。纪念馆里的陈列品中她所获得的学习成绩、操行评定奖状很多,最后一份是1939年6月十年级毕业时获得的。卓娅的母亲柳波芙·季莫菲耶夫娜是教师,父亲阿纳托利·彼得洛维奇也是教师,后来在乡村阅览室工作。不幸的是,父亲在1938年的“大肃反”运动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以往的正式材料中称其“病故”显然是有意回避真相。1925年时,卓娅家中又添丁,就是弟弟舒拉。村里的乡亲们全都很尊重他们这一家,因为他们一家人善良谦恭、有求必应。小卓娅被人们称作是“小天使”,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天真的笑容,甚至对生人也一见如故似地亲切对待,很讨人喜欢。

1930年5月,一家四口应亲戚之邀迁居到莫斯科。孩子们学习都很勤奋,特别热衷于课外阅读。卓娅有次读到了一本国内战争时期一位女英雄的特写集子,其中一位年轻乡村女教师的故事尤其令卓娅激动不已,这位叫丹娘的女英雄在白匪军面前英勇不屈、拒不招供,最后英勇牺牲,这一形象在卓娅心中永志不忘。

在伟大卫国战争的最初日子里,卓娅和舒拉这一对姐弟曾在“战士”军工厂早出晚归忘我工作。当时敌机空袭是常有的事,他们年纪虽小也和大人一样昼夜值班,为的是随时扑灭可能发生的火灾。还有一阵子他们曾前往前线附近的农田,在炮火下抢收土豆。在经历了多次严峻斗争的考验后,根据卓娅本人的多次要求,她所在的共青团区委批准她走上前线和敌人作战。

1941年11月20日,他们这个鲍里斯·克拉依诺夫特工小组接受了一项例行的任务:越过前线深入敌后“烧毁法西斯占领军的军事设施及驻地营房”,其中列入的就有位于彼特里谢沃村的相关军事目标,这对卓娅来说已是她的第二次出击行动了。战士们当时都知道,这个村是德军197步兵师下辖的第332团司令部所在地。11月26日这天夜里,这个村里的四座房屋被烧毁,里面住的全是德军军官和通信兵,这次行动是克拉依诺夫和卓娅干的。完成任务后,克拉依诺夫返回到了原先约定好的地点,为的是掩护卓娅安全撤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受惊的敌军突然无目标地开起火来,并且四处乱窜,混乱中卓娅临时钻进了树林藏身,没能到达预定地点。克拉依诺夫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恰巧又遇上另一突发情况:克拉依诺夫点燃的那个大草垛原来是为苏军轰炸机作为轰炸目标的,却被卓娅误认为是指挥员出了什么意外。为完成整个任务并营救指挥员,卓娅决定独自返回村里去烧马厩和其他相邻建筑。当她回到彼特里谢沃村,刚刚把汽油浇在干草上并弯下腰去点火时,一个德军哨兵朝她猛扑了过来,她迅速地抽出手枪但不巧被哨兵用枪柄一下打落,这时又扑过来两个敌人,他们一齐把卓娅的双手拧到了背后,卓娅被捕了。

在遭到蹂躏和第一轮审讯后,赤足和只着单薄衣服的卓娅又被敌军士兵带着穿过村前广场来到一户名叫沃洛宁的农人家里,敌军团部就设在这里,这一次是德军第332团的团长留捷列尔中校亲自审问她。他要求她供认的内容是:你是何时与何人一起穿越前线来到此地的,你在执行什么人的什么任务,你的身份是什么。后来这家女主人叶芙多吉娅·彼得洛夫娜·沃洛宁娜作为现场见证人接受《真理报》记者采访时说:这次审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卓娅在回答有关其同志、其游击队的基地及其领导人的问话时,总是一概说:不,我不知道,我不告诉你,而她称自己的名字是“丹娘”。后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她向来崇敬的那位国内战争时期的女英雄的名字。

恼怒的德军团长下令让士兵们用皮带抽打卓娅,足足抽了有200多下,但她仍一声不吭。随后又把赤脚、穿着单衣的她押送着经过广场直到瓦西里·库利克家,这里住着26个德军士兵,对她又是一番彻夜的摧残……在昏迷状态下卓娅要水喝,库利克给她端过去一茶杯水,却被德寇打翻,又将点着的煤油灯凑到她脸上去烧她。后来其他德寇去睡了,那个站岗的哨兵又将她拉到雪地里赤脚走了有一个多小时……

清早,卓娅又被带去受审,但敌人仍一无所获。最后,敌人让给她穿上短衫和受鞭打时穿的裤子及长袜子。她原来所有的御寒衣物全被德寇们分光自己用了,靴子也没有了。当德国军官让女主人给卓娅穿长袜时,她的双腿已被冻得肿胀,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穿上。德寇们在卓娅的胸前挂了一块木牌,写上“纵火犯”的字样,将她带往广场处死。

卓娅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了两个架着她的德寇,自己从容地走向绞刑架,她的周围全是德军官兵,他们还驱赶来了全村的老百姓观看行刑,在牺牲前卓娅放声高呼:“我们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有两亿人,敌人不能把我们都绞死!人民会给我报仇的!德国鬼子们,你们现在投降还不算晚,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接着卓娅又向彼特里谢沃的村民们发出号召:“你们大家要勇敢,要起来斗争!痛打法西斯,烧死他们,毒死他们!我这样做死而无憾,为自己人民而死是幸福的!永别了,同志们!斗争呀,别胆怯!”

为了恫吓村民,德寇把卓娅吊在绞架上整整一个多月,不准收尸。新年之夜,一个疯子把遗体用刀子割得七零八碎。当莫斯科保卫战胜利在即,希特勒匪徒准备仓皇逃窜时,德寇332步兵团团长留捷列尔中校为销毁罪证下令拆除了绞架,并将脖子上仍留有一段绳索的卓娅遗体扔进挖好的一个土坑内掩埋。后来人们发现卓娅的一只乳房已被割掉,眼睛也被挖掉,难以断定是何时所为。

法庭判决书中的记载

1942年1月12日红军第108步兵师的一部挺进到了彼特里谢沃村,德军狼狈逃走。此时随军的《真理报》记者彼得·李多夫得知了卓娅的事迹。他在村里住了好几天,详细了解了整个事件经过。随后苏共莫斯科市委也派人来并带着摄影记者,他们找到了卓娅的遗体并将其按军礼进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当读到李多夫发表在《真理报》上的主人公名叫“丹娘”的通讯后,卓娅的两个战友鲍里斯·克拉依诺夫和克拉夫季·米洛拉多夫才知道卓娅的下落,痛哭失声。他们和卓娅都曾是特工学校的同学。

斯大林读过这篇报道并听取了有关德军332团官兵暴行的材料汇报后,立刻下令:捉到来自这个团的所有俘虏时一个不留全部处死。据某些材料证实,临近战争结束时,曾于1941年驻扎在彼特里谢沃的这部分德军已无活口。而那个留捷列尔团长也早就被活动在前线的苏军特工捕获,经审判后枪毙。

卓娅当年的使命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不甚了了。随着近年有关叛徒瓦西里·克鲁勃科夫当年在军事法庭受审时的H-16440号案件卷宗的解密,有关事实才真相大白。卓娅的身份并不是新闻报道中所称的“女游击队员”,而是内务部下辖的特工人员,她是于1941年10月30日被分配去的,那所学校位于莫斯科郊外孔切沃火车站不远之处,在那里卓娅也认识了克鲁勃科夫,他们这些学员按照西部战线方面军司令部分配的任务活动在莫扎依地区的战场上。

当年10月中旬学校接到了命令:烧毁驻守在莫斯科郊区农村的德军营房。学员们为此组成了两个分队,每个分队包括10个人。但在彼特里谢沃村10月22日进行的这次行动只有三个人参加,这三个人就是卓娅、克鲁勃科夫和克拉依诺夫。委派给卓娅的任务是焚烧掉村庄南部的德军营房,克鲁勃科夫接受的任务则是焚烧村庄北部的德军营房。而作为一位更加富于经验的老战士,克拉依诺夫则自己选择了位于村子中心的目标:德军332团的团部。他完成了这一任务,但他那晚却一直没等到一同参加这次行动的两个同志的归来。

后来克拉依诺夫对人说:卓娅为什么迟迟不归,只是到了后来我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是到了次年1月15日,也就是当红军解放了彼特里谢沃并且发现了卓娅的遗体之后。后来我们又见到了克鲁勃科夫,他说他一进村里就迎面碰上了德军,于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说当他返回约定会合的地点时,被德军逮捕成了俘虏但后来逃脱了。当时我就感到奇怪,他怎么一点没提到卓娅的事。

在审讯瓦西里·克鲁勃科夫的法庭案件卷宗中,他这样供认:“当我走近根据命令规定必须焚烧的德军营房时。立刻就看见分别属于卓娅和克拉依诺夫下手目标的德军营房已燃起大火。我于是走到德军住房后面并且还抛掷了燃烧瓶,但并没有起火。这时我看见离我不远处出现了两个德军哨兵,于是我决定跑到村外树林中去躲一躲,可这两个德国兵朝我猛扑过来把我抓住了并送到他们的军官手里。那军官用手枪顶住我的脑门,要我招供和我一起来烧房子的人还有谁,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当时就坦白说,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另两个人是克拉依诺夫和卓娅。很快,卓娅也被捉住并且带过来了。他们问卓娅,她是怎么放火烧村子的,卓娅说她并没有烧村子。军官下令拷打她要她招供,她拒不回答。当时德军剥光了她的衣服,午夜之后两三点之间还用橡胶棒抽打她。但是卓娅只是反复说这句话‘打死我吧,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的!她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没说出,只是反复说她名叫‘丹娘。后来她被带走,以后的事我全没见到。”

经过长期审讯后,克鲁勃科夫被军事法庭宣判为犯有变节叛国罪并被处决。不过那时苏联当局不想在纪念卓娅这件事上投下阴影,因而在以后长期的历史生活中也未公布有关叛徒的情况。于是这页历史在尘封了半个世纪之后才得以解密。

现在的人们仍会记忆起有那么一段时期,即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否定整个苏联历史的“民主化”浪潮中,试图中伤、诬蔑、贬损卓娅形象的各种喧嚣突然泛起,各种谣言不胫而走,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家名叫《论据与事实》的刊物,胡说什么卓娅的英雄气质完全出自“先天的精神疾患”,还硬说卓娅曾进过精神病矫治所。其实卓娅只是罹患过脑膜炎并早已治愈,不存在任何心理障碍。文章还编造说卓娅的弟弟舒拉“倔犟好斗,惹是生非”。其实当时舒拉只不过是当姐姐受人侮辱被骂作是“没有父亲的私生女”时,出面保护姐姐才招致非议。更有甚者还有人假借村民之口说卓娅当初被捕的真相乃是:她不敢去烧德军的营房,于是烧了一间民房交差了事,结果被村民逮住交给了德军,她的死令全村“人心大快”。再也没有比这更卑劣的谣言了,简直像是出自当年德军之口!这些编造离奇谎话的人及其不明真相的拥护者们首先应明白一点——即一个具有精神疾患的人特别是女性何以还能被送进特工学校受训?所有这些谣言制造者的动机只有一个:否定英雄的功绩进而否定那段英雄历史。

“预言者”教堂发出的预言

1945年4月13日,苏联红军近卫部队奥尔山斯基近卫团重型自行火炮第350连连长亚历山大(舒拉)·科斯莫杰勉斯基大尉在攻占根宁斯堡的战役中英勇牺牲。1945年5月5日,舒拉的遗体被安葬在莫斯科新圣母公墓,紧靠在他姐姐卓娅墓旁。1945年6月29日,舒拉被最高苏维埃授予“苏联英雄”光荣称号。

卓娅与她弟弟的功勋在苏联红军中广为传颂,他们被视为高度爱国主义的典范并是那个时代青年勇敢无畏精神的化身,他们的忠诚精神足以感天动地。有过这么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在一个隆重的场合,卓娅和舒拉的母亲与最早的两位航天员加加林和季托夫在一起。这位英雄的母亲与他们亲切拥抱,而航天双星也小鸟依人般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他们以及无数同龄人正是以这对英雄儿女为榜样去走自己的人生道路并建功立业的。

这位英雄母亲为他的儿女们写了一本名为《卓娅与舒拉的故事》的书,在全世界广为流传。有一天英雄母亲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读者的信,信中说:“敬爱的英雄母亲,我和妻子现在住在伦敦郊外的一处小套房中。我们刚刚读完了您那心爱而又英勇无畏的女儿的故事,她那临终时的鼓动号召式的话语使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在这个如此年轻的姑娘身上具备了何等惊人的胆量和勇气!当我们开始走向未来生活时,我们热切盼望着我们第一个孩子的降生,如果是个女孩的话,我们给她取名也叫卓娅。”

在苏联的许多城市里,以这对英雄儿女的名字命名的街道和广场数不胜数,而历年建立的纪念馆和纪念碑也是星罗棋布……不过,说来说去,最充满真情和善意的纪念物还应首推英雄故里乡亲们的杰作,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故乡——唐波夫州的山杨小林村,英雄们宛若还世再生,他们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村里尽管也为他们树立了纪念碑,但最感人的形象还是出现在教堂里——村里的教堂在战后立刻开放了。教堂中卓娅的形象不带一丝苦难痕迹,与新圣母公墓中卓娅墓上的雕像风格截然相反。看来,乡亲们显然是要为她塑造个灵魂已得到安息的形象,让她在天国里永生并且受到完全的庇护。

在卓娅和舒拉祖父彼得·伊万诺维奇(他曾是教区神父身份)的坟头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十字架,在那上面绘有两个小天使,那无疑是这姐弟二人的形象,他们深情地微笑着,俯身朝向大地。从他们家族父系直系血亲这条脉络向上历数其先辈,无一不是神职人员身份。有关这点从他们的姓氏分析也可使人确信无疑——这个姓氏是由“库兹马”和“捷米扬”两兄弟之名拼合而成,他们是俄罗斯上古时两位名医,这两兄弟名字形成了一条荣誉纽带。他们之所以播下绵延数代的名望不仅因为其身为医师所具备的才干,更因为他们是本性忠实而毫无狡诈叛逆之心的光明磊落的人物。

老人们经常回忆起此事:彼得·伊万诺维奇在临终时谈到了这两个小天使,说他们降临世间就是为那些迷途者指点迷津。然而这些迷途者背离了他们,这些人没有听取上天派来的小使者的忠告。于是还有一种传闻称,这座“预言者”教堂已向此间的牧师们发出了预言:受报应的将是这些人的子孙。

原载于俄罗斯《军事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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