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梧

今年两会，被认为开创会议新风的，竟然是代表委员(主要是领导同志)能讲大白话。大白话的兴起，来源于胡錦涛总书记去年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大会上的一句“不折腾”。两会上，大白话就有了发扬光大的意味。“不裁员、不减薪、不欠薪”、“顶得上去、帮得上忙、管的上用”、“让人民群众买得放心、吃得安心、用得舒心”等等，成了大家推崇的大白话，赢得了广泛的喝彩。有媒体认为，两会盛行的白话之风，让政治从高处回归民间。在目前严峻的经济现状之下，可以引起全国人民强烈的共鸣，凝聚国民的信心。

领导干部的几句大白话，是否有如此巨大的作用，很难评估。但大白话能迅速雷倒当代年轻人，在网络上形成热点，同样是今年两会的一大特色。全国政协委员、某领导干部面对记者的反问道：“为什么不公布老百姓的财产?”还有一位身为政法书记的委员感叹“老百姓的举报线索质量不高”，也都是出了名的大白话。可这样的大白话就起不到凝聚国民信心的效果了。

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的大白话都能赢得喝彩的。从中也让大家看到，领导干部为何惧怕说大白话的原因所在——不是不会说，而是不敢说。说空话、大话、套话、原则话，固然令人乏味，催人入眠，但不会犯错误，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尤其进入网络时代，一句话说得不合适，马上被人晒到网上，还会被网民们评选为“史上最牛……”。一言不慎。丢官者有之。南京的周久耕就是因为讲话不当，被网民们连手表带香烟“人肉搜索”，不仅丢官，还被法办了。于是，领导干部讲话最保险的就是照本宣科念稿子，从第一句“同志们”到最后的“谢谢大家”，一字不差。有的领导参加下属的婚礼，还必须由别人写好条子去念。

有一种说法，认为现在的领导干部不太会说话，“与新的社会群体说话，说不上去；与苦难群体说话，说不下去；与青年学生说话，说不进去；与老同志说话，给顶了回去”。说不上去、说不下去和被顶回去，是话不投机的问题。而“说不进去”，则是听不懂的问题了。领导同志的话，让当代青年人听不懂，怎么谈得上教育入、说服人、影响人、动员人?官话、套话让青年人听不懂，并非青年理解能力有问题，而是说的那一套与他们格格不入。前段时间有个调查，发现占30％的小学生认为共产主义已经实现了，因为从小就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既然是接班人，不就是将已经实现的东西接过来吗?调查还表明，有近50％的青年学生不知道谁是“敌人”，敌人到底在哪里。因为我们表述中敌人都是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形象，现实中找不到。其实大家都清楚，那首《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歌词内容，在需要几代人乃至十几代人努力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已非适应时代。但没人敢说一句实话明白告诉青少年，实现共产主义不是现阶段的任务。用那种过去绝对正确，现在说着也不会犯错误的“大道理”来与当代青少年对话，怎能不让他们如坠云雾呢?

与青年人说话，只考虑我们希望什么，不清楚青年在想什么，需要什么，那就更会格格不入。今年两会期间，有媒体记者结合《政府工作报告》中由中央支付450亿元，解决城镇900万人就业问题的内容，在北京某招聘会现场采访一大学生，让他谈感想。大学生反问“解决900万人就业，有我吗?”令记者一时语塞。大学生说的是大白话，可记者需要的是“豪言壮语”和感恩之话，目的想通过大学生的反应印证民心、取悦领导，可惜又是说不到一起去。

如今许多年轻人不愿读报纸杂志，不愿看电视听广播，而喜欢网络，很重要的因素是传统媒体官话、套话太多，即使宣传报道青年人的事情，也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在传统媒体的语境中找不到共鸣点，大部分青年人自然拥到具有草根性质的网络中去。据统计，到2008年2月底，中国网民首度超过美国，跃居世界第一位；到2009年1月，中国网民已经达到3亿人。这3亿人中，45岁以下占了80％，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中国的政治生态。去年夏天和今年两会前，胡锦涛、温家宝分别到人民同和新华网与广大同民进行在线对话，显示了中央领导与普通民众平等地进行政治讨论的姿态，博得广大年轻网民的叫好。在网络语境中，人们听到了更多想听爱听的大白话。

当今时代，给人一个最大的自由是，不想听、不动听的话，可以不听。要想赢得青年，不妨多说些大白话，看能否将他们“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