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愚人节
2009-04-15聊聊
聊 聊
愚人节的恐怖事件正在上演……
1
夜空中布满明亮的云，压的很低，仿佛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
现在是十二点多，四人间的船舱里响着高高低低的鼾声，而周辉还醒着，两眼瞪着头顶上方。海面上滚动着奇异的蓝光，透过圆形舷窗照进来，在天花板上勾勒出变幻的线条，梦般不真实。
“十二点了，已经是四月一日，新的一天啊！”
周辉咬牙切齿，他又回忆起去年四月一日愚人节的遭遇，成为全校的笑柄，甚至校长在校会上提到那件事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愚人节？哼！不就是整人吗？我也会。”
周辉翻了个身，摸了摸不离身的行李包，渐渐沉入梦乡。在那里他不再懦弱，而且所有女生都喜欢他，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快活无边。
船在平静的大海上行驶，除了底层轮机房隐约传来的轰鸣，整艘船的人都像是在轻微的摇晃中睡去了。
这是海星号邮轮的退役之旅，载客量为二百人，被豪门千金赵芙包下来，和其他三个班的同学们一起去大连迪尼斯乐园度假。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学校，但周辉所在的西玖大学在和东诚大学的年度辩论赛中取得了冠军，居功至伟的大四三个班级得到了一个周的假期，因此富家女兼校花的赵芙只提了个头，便立即有护花使者组织了这次旅行。
周辉的床上响起鼾声后，另外三张床上的人都悄悄地坐起，如僵尸。
“准备好了吗？”
周辉下铺的程单轻声问，对面上铺的穆工别探头伸出三根手指。
“那开始吧，一定能让他大吃一惊，哈哈！”
程单轻轻地把周辉的手机塞到他枕下，忍不住偷笑出声。
“会不会很过分？”
对面下铺的刘刚一脸担忧。穆工别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把准备已久的东西竖在周辉的枕边，那是一台超薄型笔记本电脑。
“好了，计划了这么久，现在想停都停不了了。开始行动吧！”
穆工别说，两眼在黑暗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去，开始了愚人节的游戏。
但对周辉来说，愚人节就是世界的末日。
2
清晨，周辉在一阵悦耳的音乐中醒来，是海星号的早间音乐。
周辉睁开眼看到枕边是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歪靠在床铺的铁架上，镜面屏中是自己邋遢的面孔。周辉把眼睛紧闭上，然后再次睁开，笔记本电脑仍在。周辉怔怔地看着精致的键盘，好半天才收敛住眼中的贪婪，笑了。
“哼，今天是愚人节，别想耍到我。”
周辉习惯性地从枕下摸出手机，发现没电了，他转了个身，看到对面床铺没人，于是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茶几上。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脸上的得意僵住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穆工别和刘刚居然也会早起？”
周辉困惑地抓起外套穿上，刚套上一条胳膊时又停下，他忽然发现程单他们三个人的行李都不见了，可洗漱用具还摆在桌上，甚至刘刚的床上还倒扣着本看了一半的书。
“是把我丢船上，自己去玩了吗？”
周辉一愣，随即冷笑着穿好衣服。他强迫自己不到舷窗前向外张望，免得像个小丑。周辉甚至想早点让他们的恶作剧爆发，好看看校花赵芙又想玩什么花样。
周辉拿着洗漱用具推开舱门，早间音乐已经停了，外面死寂无声。周辉突然意识到，从醒来到现在，似乎没有听到底层轮机的声响，他隐约感觉到莫名的恐慌。
“难道船在海上抛锚了？”
过道里没有一个人，大半舱门都开着，像是乘客们匆忙离开所致。
周辉抓着杯子的手用力过度，关节泛白，他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向两边看，径直走向洗漱间。洗漱间里也空无一人，水池是干的，表明从昨夜到现在还没人使用过。周辉不死心，趴到地上向厕所隔断里看，没有人。
就在这时，外面过道里突然响起吱呀一声，像是某扇舱门被人推开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忍不住会露出马脚，今天是愚人……”
周辉丢下洗漱用具，飞快地跑出来，一脸得意的笑再次僵住，过道里仍旧空无一人，只在过道的尽头，海风把舱门吹得微微晃动。
“我看见你们啦！”
周辉试探性地大喊，身前身后，寂静无声。
周辉感到毛骨悚然，禁不住地哆嗦，心里不停地咒骂这个玩笑开大了，难道整艘船上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吗？他向前走，把一扇半闭的舱门拉开，阳光从舷窗外射进来，照在空无一人的床铺上。床铺整齐，枕边摆放着一套女人的化妆用品，床下是双小巧秀气的凉拖鞋。对面的床铺也是一样，只是行李都不见了。周辉惊恐地连退几步，将背后的舱门撞得关上了，发出刺耳的声响。
“人呢？人都哪去啦？”
周辉大喊大叫着打开所有舱门，但到处都空空如也，所有人和行李都消失了。
3
船停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随水流漂浮。
“一定是愚人节的玩笑……”
周辉检查过一层二层所有地方，甚至包括甲板上可藏身的地方，不仅同学们不见了，连船员们也都消失了，此刻的海星号像艘鬼船。周辉仍不死心，他找到船长室，那里的门大开着，一杯咖啡凝固沉淀成块，海图上压着规尺，像主人随时都会回来。而主控室里，电台打不开，所有按键和设备都无法启动。
失魂落魄的周辉回到房间，四处观望，最后停留在笔记本电脑上。
“它被放在我床上，里面一定有线索。”
周辉打开电脑，电脑桌面上除了必要的软件外还有几款网络游戏，周辉在最近的文档中发现了几个视频文件，名字相当古怪，叫迷航，从3.31一直排到4.5。
周辉本能地感觉到，秘密就在这六个视频文件中，但犹豫了半天，竟然没有勇气打开。他又想起去年的愚人节。
去年的愚人节，周辉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虽然暗恋校花赵芙，但从没表露出一点痕迹。可就在那天，同宿舍的穆工别给周辉带回一封信，竟然是赵芙写的，信中说知道周辉一直喜欢自己，她也很喜欢周辉，可女生的羞涩让她难以启齿，因此把想要对周辉说的话录下来，存在优盘里。
周辉迫不及待地把宿舍里的人都哄出去，打开自己那台二手电脑，播放视频文件。屏幕里赵芙笑盈盈地看着他，温柔地述说着倾慕和爱恋，少女明亮的眼眸和甜甜的笑让周辉浑身发烫，一时忍不住把双唇印在了屏幕上。就在这时，宿舍楼和教学楼同时爆发出阵阵哄笑，有人跑到门前叫好。周辉茫然不知所措，电脑中的视频仍在继续，而接下来的画面让他明白，自己被耍了。视频的最后，赵芙抱起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捧在脸颊边，在镜头前柔情似水地微笑。
事后周辉从刘刚那得知，那天宿舍里被安了四个摄像头，周辉亲吻屏幕的画面全程在所有宿舍楼和教学楼内直播。第二天校长开校会批评了恶作剧的同学。
从那天起，周辉成了校园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整整一年都抬不起头。
“你们别想再拿我开涮！”
周辉站起来，在船舱里四处检查。
没有发现摄像头。
4
“好吧，让我看看，你们这回又在搞什么。”
虽然没找到摄像头，但周辉仍不相信这艘船上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坚信，就算发生海难，船上也不可能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
所以，一定还是愚人节的恶作剧。
“既然你们真这么想让我看，那我就看啦！”
周辉打开视频，画面从女生宿舍开始，赵芙和要好的女生坐在一起研究旅行计划，赵芙突然提到去年的愚人节，女生们笑成一团。
周辉恶狠狠地盯着画面里的人，不停诅咒。
赵芙计划今年继续整周辉，谁让他一整年都斜眼看她。几个女生响应如潮。立即把各自男友约出来出谋划策。画面一变，赵芙出现在酒吧里，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研究到大连后怎么恶搞周辉。程单提议趁周辉睡觉时给他化妆，换女性内衣，结果被人鄙视老套。赵芙想到个让周辉终生难忘的计划，他们的头聚到一起，声音低下去，再抬头时，他们齐声喝彩，每一个都不像好人。
画面结束，周辉冷笑着打开名字为4.1的视频文件。
屏幕中赵芙调皮地对着镜头做鬼脸，娇媚地问：今天是愚人节你打算整谁？刘刚则在不远处兴奋地挥手。甲板上支着成排的太阳伞，伞下是成双成对的同学。穆工别突然出现在镜头前，神色慌张，他对着拿摄像机的人说周辉病了，一直不醒，而且总说些奇怪的梦话。
周辉猛地按下暂停键，脑中一片空白，3.31是三月三十一日，4.1是四月一日，那4.5不就是四月五日吗？自己昏睡了五天？难怪手机会没电。周辉哆嗦着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显示电量不足，很快就自动关机。但周辉已看清时间，今天是四月八日。手机从掌中滑落，周辉瘫软地倒在赵芙的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干舌燥的周辉回过神，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他想知道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画面继续，赵芙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班干部们都聚过来，镜头前乱哄哄的全是人影。短暂的黑暗后，镜头中出现的是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周辉，看上去脸色苍白，而且满头是汗。在这一段结束时，赵芙一脸失望地对着镜头说：“看来整不成他了，只能等毕业后的同学聚会。”
文件4.2，镜头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女人压抑的哭泣，不时有男生低吼着威胁不许出声，像是害怕被什么恐惧的怪物发现。背景音里是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十分宁静，隐约能听到很遥远的地方有凄厉的惨叫，还有水滴落下的轻响。
文件4.3，微弱的打火机光亮，这里像是轮机房，到处是机械。就在这时，一张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突兀地挤进镜头，竟然是赵芙。她在哭，两行泪将脸上的污垢冲刷出两道白线。
“我们逃不掉了，到处都是闪光的雾，他们都死了。”
有人在黑暗中绝望地说，镜头转过去，画面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三个班的人全挤在这狭隘的黑暗中。
“我看到一只手把刘刚拖进雾里了，可那只手的手指比我的整只手还长，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声音是穆工别，但镜头中却是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人。
文件4.4，程单把镜头倒过来，对准自己，依旧是漆黑一片中微弱的打火机光亮，程单喘着粗气，眼睛里全是绝望。
“最后一个船员也死了，我们的船彻底开不出这片雾了。不管你是谁，是谁得到了这台摄像机，希望你能看到，我们都不想死。四月一日那天中午，本来我们应该到达大连的，但船可能在夜里偏离了航道，船长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位置。你看，我们原来准备开周辉的玩笑，但却被这个疯狂的世界给耍了。再然后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片雾，船长认为开过那片雾就到大连了……真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镜头里的程单像是极度愤怒，这时穆工别从一旁跑过来，捂住程单的嘴。程单一开始还在挣扎，镜头前的景物乱晃，但在一阵野兽般的咆哮后，画面变成了黑暗，背景音只有两个男人压抑着恐惧的粗重的喘息。
5
周辉没打开文件4.5，他梦游般离开房间，重新观察整艘船，发现许多搏斗过的痕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像死者的召唤。
大家都死了吗？可外面哪有什么雾？而且船上并没发现一滴血迹。
“呵呵，一定是在耍我！好了，你们真的吓到我啦！”
周辉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对着空荡荡的通道大喊，似乎有回音滚动，在这鬼船般死寂的地方。
“我不相信！你们骗不到我的！”
周辉回到轮机房，但那里的门似乎从里面卡住了，打不开，或许秘密就在这里。周辉找到一段钢管，对着那扇铁门一遍又一遍地砸，直到门打开一道缝隙。
“你们出来吧，我承认被你们吓到了，我只想大家都能活着。”
周辉眼中涌出两行泪，他仍希望这是一个可笑的恶作剧，但门后悄无声息。一股刺鼻的腥臭从门缝里飘来，周辉犹疑不定，用力推开轮机房的门。台阶直通向下面的黑暗，一盏昏黄的灯照亮十几层台阶。
当啷一声，钢管从周辉的手中脱落，他惊恐后退。
灯光照亮的地方，几个满是血污的行李包漂浮在乌黑的血水中，随着船身的轻微晃动而晃动。
周辉颤抖着拼尽全力把轮机房的门关上，转身逃回房间，门窗紧闭。这一刻甚至连外面的阳光都让他感到恐怖，更不用说寂静中船身发出的声响了。
现在是下午，天很快就要黑了。
最后的视频文件4.5，依旧是黑暗，只是换了一张消瘦的陌生的脸孔。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些怪物还不肯离开，它们在吃尸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很快就会被它们发现。摄像机快要没电了，我想把文件都导出来……”
那张沾有血污的脸痉挛似的笑了，两眼的晶状体在微弱的光亮里像两盏灯，诡异骇人。
“对了，上面还有一个活着的，是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叫周什么的病人。我早说过那个人古怪，船还没开进雾里的时候他就在梦话里说雾里有怪物，还有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受到攻击，只有他例外？没准那些怪物就是他召来的。我要杀死他！”
视频文件结束了。
周辉呆坐在狭窄的床铺上，突然间明白笔记本电脑是谁放在他枕边，可那个要杀他的人为什么没有动手？此刻又在哪里呢？周辉打了个寒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手中紧握一段钢管。
到处都找不到摄像机，也没有尸体，说不定那个要杀他的人还隐藏在船上，在等待他松懈的时刻，好从拐角或黑暗中扑出来，取他的性命。
“不！不是我召来的怪物！”
周辉扑到舱门前，脸紧贴着铁板对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我不要死。”
周辉回身到自己的床铺前，眼睛里闪着崩溃后疯狂的神采，他打开随身行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拼装成他所需要的强弩。
6
夕阳西下，赵芙和同学们游览完海洋公园极地馆后，叫上昨晚一起出演中国版科洛弗档案的全体人员，乘坐探险号邮轮去接今天的主角，永远的愚人节之星、搞笑之王周辉。
几个人在猜测周辉看到他们还活着时会有什么表情。
海星号停泊在海上，寂静无声，远看去真有几分鬼船的意思，令人不安。船员们登船，检查机械，放下软梯让学生们上来。
一层二层都找遍了，没人，除了赵芙那间紧闭的屋子。
“周辉一定就在里面！都准备好了吗？”
赵芙双手握着摄像机，示意穆工别可以了，几个男生一齐用力，舱门被生硬地拉开。赵芙笑着闪到门前，所有人都听到嘭的一声响，本应进屋的赵芙退了一步，一根没入胸口的弩箭尾翼闪现，鲜血正迅速渗出，顺着导血槽喷溅，她随即倒地。
周辉端着强弩从房间里冲出来，像是根本没看到众人，只盯着将要死去的赵芙狂笑。
“你没机会杀我，因为我会先动手的，哈哈哈！”
周辉说完后又退回到房间里，弩箭直指舱门，人却透过圆形的舷窗向海上望去，脸上全是绝望。
“雾？起雾啦？可那些怪物真的不是我召来的啊！”
两个月后，震惊一时的富家女海上遇刺案结案，杀人凶手周辉被关进精神康复中心。
（本文纯属虚构）
编辑 张秀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