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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阳光

2009-04-10刘向阳

岁月 2009年3期
关键词:爸妈母亲

刘向阳

1

秦丝雨紧紧地搂抱着贺天鹏,将雨点般的热吻和泉涌般的热泪一齐撒向贺天鹏那默然且冰冷的脸。贺天鹏试图逃脱秦丝雨紧扣在脖子上的双臂,因为他感到了一阵阵的窒息。可是,贺天鹏越是努力秦丝雨胳膊的力量越加大。其实,凭贺天鹏高大魁梧的身板,只需稍加用力,就可十分轻松地逃脱纤弱娇柔的秦丝雨那拼尽全身力气的纠缠。可是,他不能这洋做。他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秦丝雨,不能再让她得不到一点发泄的机会。所以,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让无限悲伤的秦丝雨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涂抹着。

终于,秦丝雨抬起了悲伤的脸,用充满哀怨的眼神盯视着贺天鹏,可怜巴巴地说,天鹏,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

当看到贺天鹏毫不犹豫地点头后,秦丝雨顿时变得疯狂了,将拳头雨点般地擂向了贺天鹏的肩和胸。绝望地用嘶哑的声音说,我打死你这个冷血动物!

贺天鹏无声地接受着秦丝雨的惩罚,任凭秦丝雨如何吵闹和捶打,他还是没有改变一点那默然且冰冷的表隋。

秦丝雨仍然没有放过贺天鹏的意思,她用双手抓住贺天鹏胸前的衣襟,随着衣服的撕裂声和扣子落地的弹跳,贺天鹏的胸膛暴露在秦丝雨的面前。疯狂的秦丝雨高喊着,我要将你的心剥出来,看看是不是黑了!

随即,秦丝雨尖利的指甲便深深地嵌进了贺天鹏的皮肤。顿时,抓痕由白变红,血便慢慢地渗了出来。

血让秦丝雨惊惧地后退了。贺天鹏也终于摆脱了纠缠,他长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贺天鹏正在寝室蒙头大睡,被子被猛地掀开。待他懒懒地睁开眼睛,发现母亲正满脸怒容地站在面前,后面还跟着父亲。

贺天鹏一个鲤鱼打挺蹦到了床下,赶紧请父母到床边坐。可母亲还是原地不动地站着。贺天鹏马上猜到了爸爸妈妈的来意。可他还是故作不知地问,爸妈,你们咋来了?

咋的!不兴我们来吗?你小子翅膀硬了,可以把我们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母亲质问贺天鹏。

贺天鹏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我怎么啦?

还和我装蒜,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八羔子!母亲说着便扬起了有些颤抖的手。

贺天鹏一边躲闪一边陪着笑脸说,妈,别这样,好在寝室没别人,要是让同学看见了,儿子多没面子。

把你爸妈的老脸都丢尽了,你还在这里要面子。我们真不该养活你这个没了心肝的逆子!母亲说着便哭出了声来。

贺天鹏怠忙对母亲说,妈,你别这样好吗?

父亲在一旁叹了口气,说,不是你妈想这样,都是你给逼的!

贺天鹏也有些急了,说,怎么会呢!我敢吗?

你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和我要熊?母亲厉声地说,今天,我就想要你个准话,到底行还是不行?行,咱这一天乌云全散。不行,我立马就死给你看!

贺天鹏无奈地说,至于这样吗?

都火烧眉毛了,你让我们咋办?母亲话音带着哭腔。

父亲又叹了口气,说,这事儿都拖了快一年了,如今再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怕是不成了。

贺天鹏说,当初我就没有答应。

可是,你妈答应了呀!父亲说。

我答应还不是为了你吗?母亲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叨开了,不都是咱们的命不济吗?人家孩子念大学都是国家包分配,偏赶上你大学毕业就不分配了。人家有门子有窗户的都能寻个就业的道儿,可你爸爸土埋半截子了,才熬成个副乡长。人家都说“当个副乡长,放屁都不响”。当爸妈的谁不指望孩子有出息!可是,你爸没能耐,还不行当妈的想个法子吗?还得说老天帮咱们,要不是秦县长赏脸到咱家去吃了那顿饭,要不是在和我唠嗑时知道了你在省城念名牌大学,要不是你那张在大学校门口照的像让秦县长拿回去,人家秦县长的“千斤”一下子看中了你,人家那么大的官儿能主动提出和咱这乡下的土包子结亲?如今,人家花了不知多少钱送了多少礼,把你给安排到了省里的机关上班,你这不是一步登天吗?这让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摊到咱的头上,多少人家看着眼红得了不得!为了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让我给磕一百个响头都中!可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孩子,破大盆还端起来了!就不怕端撒了?

妈,我压根就没同意这件事!贺天鹏再次强调。

可我答应了呀!当妈的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吗?何况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母亲焦急地说,现在,人家已经把丝雨那闺女的工作也办到了省城,连在省城的楼都安顿好了。只等你毕业证领到手,在省机关上了班,就办喜事了。你倒好,把大老远专程看望你的丝雨闺女弄得哭天抹泪寻死上吊的,你缺不缺德呀?母亲说眷抽泣的声音更大了。

可是,结婚不像买东西,能将就就将就了,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哇!贺天鹏申辩着。

人家哪样不比咱家强?你一下子掉到了福堆儿里,咋还不知足呢?母亲问。

可是,我总觉得咱们不该去攀这个高枝儿,我和秦丝雨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贺天鹏不得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你当初干啥了?你当初要是这么说,也不会有今天哪?母亲还是不依不饶。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非逼着我同秦丝雨交往,还说如果处一段时间感到不合适,全当交个朋友。我没办法才同她交往的。在交往的过程中,我更加感到,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文化和性格差异太大。而且她那时不时流露出的傲气最让我不能容忍!她压根就瞧不起我,更瞧不起你们。每当她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我就感觉蒙受了极大的侮辱。我想,我们没有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尊严没有志气。与其为了眼前的利益忍气吞声,不如果断放弃这本来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

贺天鹏的话,让父母亲一时沉默了。半天,父亲说话了,鹏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整天抬着脸看人家眼色的日子不好过呀!

放你个臭屁!当初你咋不这样想?母亲将矛头指向了丈夫。

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秦县长夫人在向你提这件事儿之前,就和我流露过这层意思,还让赵乡长专门同我提过,我都没打拢。丈夫表白。

那不能说你不同意,你直到昨天也没说过不字呀!母亲抢白丈夫。

我不是不敢吗?家里是你,外边是县长,哪个我得罪得起呀?丈夫道出了苦衷。

我没工夫和你打嘴仗。母亲说着又转向了儿子贺天鹏,咱同秦家结亲的事儿无论在县里还是在乡上,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要是黄了,你让妈的脸往哪搁?你爸还咋在秦县长手底下干?这些全都不考虑,难道说你就这样白念四年大学,甘心回乡下种田不成?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能将人生命运单单系在他秦家身上,仰人鼻息,我绝不干!贺天鹏的话里没有一点松动的口气。

干不干由不得你!母亲更没有半点儿活口。我们现在就回家为你筹备婚事,你一领到毕业文凭,就赶紧给我回家同丝雨闺女完婚!

我要是不回去呢?贺天鹏试探地问。

我就死给你看!母亲说罢,拽起丈夫的胳膊扬长而去。

2

母亲的威逼终于让贺天鹏屈服了。他知道,就凭母亲的刚烈性格,如果继续抗拒下去,真的会将她逼到绝路上去。听父亲讲,“文革”

时,父亲在乡中学当校长。一群红卫兵堵到家里要揪斗父亲。母亲手拿菜刀挡在了门口,厉声说,你们胆敢走近一步,我就立马死给你们看!那帮红卫兵不相信,继续往前冲。母亲手起刀落砍向自己的脖子。看着鲜血如注的母亲倒在血泊中,从没见过这样场面的红卫兵吓得四处逃散了。亏得父亲懂得一些医学抢救知识,赶紧给母亲包扎止血,才使母亲幸免于难。

让贺天鹏屈服的另一个原因是,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听奶奶说,父亲和母亲原本是他的伯父伯母。天鹏还在亲生母亲腹中孕育时,父亲便惨遭车祸死亡了。母亲因此忧郁成疾。由于长期卧病在床影响了胎儿的发育,导致刚出生时的贺天鹏瘦弱得不成洋子。还因母亲没有乳汁哺乳,饿得天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心的伯母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天鹏,硬是用米糊糊挽救了幼小的生命。后来,母亲改嫁了,天鹏便成了伯父伯母的儿子。

即使报答不了天高地厚的养育之恩,也不能因此将母亲逼上了绝路。贺天鹏屈从了母亲的意愿,领到毕业证后就去秦丝雨父亲托人安排的那个省机关报到了。然后,又回到了乡下的家。在父母和乡亲们的张罗下同秦县长的女儿登记结婚了。

既然决定遵从母亲的意愿,贺天鹏就将心境平和了下来,打算同秦丝雨好好过日子。

结婚那天,送走最后一拨闹洞房的乡亲和同学,贺天鹏回屋看见已经脱掉白色婚纱,换上大红金丝绒旗袍的秦丝雨,在烛光的辉映下,显现出往日从没有过的妩媚靓丽。黑黄色的皮肤且散落在脸桑的雀斑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浓妆艳抹后粉白细嫩的脸庞。由于过度减肥形成的干枯如枝杆的躯体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紧身合体的旗袍包裹着的凸凹有致的纤纤身姿。

望着美如画中人的新娘,正值青春勃发期的贺天鹏再也抑制不住来自身体某个部位的冲动,疾步走近秦丝雨,伸开双臂正欲拥抱,便被秦丝雨直直伸出的一只手臂挡住了。秦丝雨半眯着眼睛,微微撇着嘴角,用近似嘲讽的语气问,贺天鹏,你不是决定同我分手了吗?怎么又让我成了你的新娘呢?

贺天鹏牢牢记住了父亲的嘱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伤害了秦家的自尊,如果丝雨重提旧帐,让你为难,你就将眼光放远点儿,心胸放开点儿,不要同她计较了。父亲的话让贺天鹏即将发怒的情绪压了下去。诚恳地说,过去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待你!

秦丝雨发出一声“哼”的鼻音后,说,你好好待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活!你一个穷得叮当乱响的乡下人,能满足我的经济需要吗?

贺天鹏仍然诚恳地说,我们家是不富裕,爸妈为了供我读书,已经倾尽所有。这次我们办婚事,都是爸妈举债而为。尽管如此,爸妈说了,他们不要我一点回报。我打算上班后,将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地交给你,你高兴怎么花都可以。

秦丝雨撇着嘴讥讽地说,就那一脚踢不倒的俩臭钱儿,还不够我买化妆品的,我们的生活费怎么办?我添置衣服的钱从哪儿出?我还要服用大量的营养品,拿啥买?

贺天鹏坦诚地答,这些我确实还没想到。不过我想,我们只能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也许你要同我过上苦日子了。既然你肯嫁给我,就得和我同甘苦共患难了。

秦丝雨皮笑肉不笑地说,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但让我过你们家这种穷日子我可是不情愿的!

贺天鹏无奈地说,你不情愿,我也没办法。

你没办法,我有办法,我可以向我家要。不过,你今后的一切都要听我的。要是惹我不高兴,就没有你的好果子吃!秦丝雨不无威胁地说。

贺天鹏忍着怒火说,我该怎么听你的呢?

你的工作是我爸爸给你安排的,你要好好孝敬他。咱在省城的楼是我妈妈给买的,你更不能惹她生气。我这朵鲜花插在了你个牛粪上,你更得时时处处依从我,包括做饭在内的所有家务活都得由你承担!

贺天鹏继续忍耐地问,还有吗?

见贺天鹏如此顺从,秦丝雨更加肆无忌惮,说,当然有。我们结婚你爸妈太抠门儿了,我们买家具你爸妈使个大劲才掏出一万元钱。今天,在婚礼上给我的红包里才放了一百零一元钱。还美其名曰什么“百里挑一”。滚你妈个臭屁吧!瞧你爸妈那个穷酸土气样,看着就恶心。以后,千万别让他们蹬咱家的门槛!

要是蹬呢?

小心让我给他们颜色看!

要是你爸妈来咱家呢?

你必须高看一眼。而且,将来我爸妈老了,你就得当儿子那样伺候!

我爸妈老了谁伺候呢?

那我就管不着了。

为啥?

也不是我爸妈,操那心我怕烂肺子。

贺天鹏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杯高高地举了起来。秦丝雨吓得抱头惊叫,你敢打我!

贺天鹏真想将杯子砸向秦丝雨,可从小受到父亲良好教养的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将杯子重新放回了原处。刚才还吓得魂飞魄散的秦丝雨见此隋景,又恢复了专横跋扈模样,说,姓贺的小子,你倒是砸我呀!量你也没那个兔子胆儿。瞧你那个德行,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瞎了你的狗眼!

贺天鹏实在忍不住骂道,秦丝雨,你真是个泼妇!

好呀!贺天鹏,你敢骂我?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我跟你拼了!秦丝雨尖叫着向贺天鹏扑了过来。愤怒的天鹏不再顾虑什么,只用手一推便将丝雨推了一个趔趄。从没受过屈儿的秦丝雨就势躺倒在地上,打滚撒泼地哭嚎了起来。

吵闹声惊动了隔壁。看到闻讯赶来的天鹏爸爸妈妈,秦丝雨哭闹得更欢。大喊着,还不快点儿管管你们野蛮的儿子,他竟敢骂我打我!

天鹏爸爸问原因。丝雨恶人先告状,指着天鹏说,他胡搅蛮缠,他不讲理!

天鹏妈妈赶忙将丝雨搀扶起来,对着儿子教训说,没见过你这样的,媳妇刚进门,一天日子还没过,就欺负上媳妇了。这让亲戚朋友知道了,爸妈的老脸还往哪搁?人家丝雨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没舍得弹一手指头,你倒好,念了那些年书,啥出息没见长,却学会欺负媳妇了。要是亲家公和亲家母来兴师问罪,我们老两口子可怎么交代呀!

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地一番教训让天鹏倍感委屈。可委屈又能怎样?他无法将丝雨说的那些话讲出来,他怕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的爸爸妈妈承受不了,所以,只能采取忍耐的办法。他想,再忍几天吧,等回到省城后,再耐心地开导说服丝雨吧,也许现在她是因我以前的态度故意和我找茬赌气,说不定以后她会变好的。

3

七天的婚期有六天是在“冷战”状态下度过的。第七天,由丝雨的父亲派自己的专车将天鹏和丝雨送回了省城,住进了由丝雨母亲亲自张罗安置的新家。到省城后,陪司机吃完饭,送走司机,已经是街灯齐放的夜晚。

可能是六天难熬的沉默让性格外向的秦丝雨有些吃不消了,也可能是初识时就让秦丝雨怦然心动的贺天鹏的帅气外表、文静性格和丰富学识的强烈诱惑让秦丝雨再也撑不住了。反正是在还没到第三天头上,秦丝雨就开始强烈地渴望得到贺天鹏做为丈夫所能给予她的一切。可是,从小被父母和巴结父母的人宠坏了的秦丝雨怎么肯轻易放下娇小姐的架子,去主动向贺天鹏示好和解呢?所以,她还是咬牙硬挺

到了现在。

贺天鹏也在就有了和解的愿望。他多么希望秦丝雨抛弃前嫌,摒弃自傲,端正态度,同自己和睦相处。他总想找机会解除“冷战”状态。可是,他不敢,生怕再惹得这位官宦小姐再大发雷霆,搅得父母不得安生。所以,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小心到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程度。

今夜好啦,关上门后,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秦丝雨急切地甩掉身上的一切障碍,又三两下弛剥掉了贺天鹏的所有衣服,搂住贺天鹏后,再次将雨点般的吻砸向何天鹏的脸、胸和她所渴望的一切部位。何天鹏没想到自持高傲的秦丝雨会如此主动,惊喜和激动一齐将青春的激情搅动到非释放不可的程度……高潮过后,贺天鹏猛然坐起,寻遍被弄成无数皱折的雪白床单,却没有发现他所要见到的颜色。他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秦丝雨的脸,看到了那张黑黄目带有雀斑的脸上十分坦然的神色。

怎么,你发现了我对你的不贞吗?秦丝雨嘴角又显出了讥讽的笑,谁让我在认识你以前又认识了别人!不过请你相信,在认识你以后。本小姐可是一直洁身自好,你应该为我对你的忠诚所感动。

没想到你会如此轻薄放荡!贺天鹏很震惊。

哈哈!我也没想到在大讲思想解放的年

你他妈才吃错药了!怒不可遏的秦丝雨指着贺天鹏的鼻子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同你们那个狗屁处长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隋?你要是不如实交代,老娘就饶不了你!

贺天鹏莫名其妙地说,你让我交代什么呀?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已经变得疯狂的秦丝雨不依不饶地说,你必须给我说明白你和那个骚娘们今天晚上到哪里鬼混去了?

聪明的贺天鹏立刻猜到很可能在他同夏菲走出大酒店时被秦丝雨看见了。于是,他坦白地讲,我陪同夏处长去和一家来我市投资的外国客商共进晚餐。

胡说!同外国人喝酒为什么没有看见外国人,却只看见你们两个孤男寡女?而且还亲热得搂脖子抱腰的!秦丝雨根本不相信。

夏处长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我搀扶她走出酒店,又开着她的车将她送到家。贺天鹏继续耐心解释。

鬼才相信你的话!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怎么那么不懂自爱,竟然在老外面前喝醉?再说,老外喝酒从来不拼酒,况且,他们更知道尊敬女性。

贺天鹏知道秦丝雨的分析是对的,可他还是坚持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贺天鹏说的确是实话,可还有一半该说的话没有讲出来。晚间,他确实同夏菲一起与一家外国来本市投资的公司代表共进晚餐,但是,在进餐时只象征性地喝了点儿红酒。而且,进餐的时间很短。在将外商送到本就下榻在那家大酒店的房间后,夏菲提出了要贺天鹏陪她重返餐厅喝酒的要求,她说她要同贺天鹏聊聊心里话。贺天鹏早就发现夏菲这天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正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答应了夏菲的要求,陪同她重新返回同老外共进晚餐的那个包房。刚一落座,夏菲就打开一瓶“五粮液”给自己斟了一满杯,然后,一扬脖全喝了下去。足有三两酒一进肚,夏菲的脸就飞出了彩霞。夏菲说,天鹏啊,我没有兄弟姐妹,我就给你当姐姐吧。不等贺天鹏表态,又说,小弟呀,姐姐心里苦,你就让姐姐将苦水倒出来,否则,妇姐会憋闷死的。说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对贺天鹏说,我知道你不会喝酒,姐自己喝。说着又喝了半杯,脸上彩霞的颜色励Ⅱ鲜艳。已经微醉的夏菲伸手握住天鹏的手问,小弟,姐对你好不好?

天鹏答,夏处对我就像亲姐姐。

夏菲又问,姐同你的关系超出了正常的工作关系吗?

天鹏答,没有。

夏菲说,可是,有人背后说我对你好,是想“老牛吃嫩草”。

天鹏听了这话顿时深感震惊,说,夏处赏识我重用我培养我,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们怎能这样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呢!

夏菲痛苦而无奈地说,谎言说的遍数多了就成了事实,谣言反复传播好人也会相信。我真是有口难辩哪!

天鹏说,我找那些搞人身攻击的人评理去!

夏菲苦笑着说,小弟,你太天真了,谁会承认自己是恶意制造和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呢?

天鹏也感到了委屈和无奈,可又一时想不出对应的办法。这时,夏菲又喝了杯内剩下的酒。醉态更浓的夏菲流泪了。她有些哽咽地沈小弟,你看姐妇漂亮吗?

天鹏闻言将眼光投向了夏菲的脸,发现本来就十分靓丽的容颜如今绯红得更加楚楚动人。就坦诚地说,夏处真的很漂亮。

夏菲说,对此,我是十分自信的,我认为自己虽然已经徐娘半老,还是风韵犹存。可是,我虽然漂亮,却没有栓住那个同我相恋了十年的人的心!他是我今生唯一深爱的大学同学,六年前他出国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同我结婚。可是,后来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昨天,他突然来了电话,说他就要同一个外国女人结婚了。

说到这里,夏菲的泪流得更欢,她再次拿起酒瓶要给自己倒酒,被天鹏及时抢了过去,说,夏处,您不能再喝了。

夏菲说,你不要阻止我,酒能消愁哇!

天鹏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夏菲说,小弟,你不知道,从大学时代到工作以后,我拒绝了无数追求我的人,一心爱着那个负心汉。他辜负了我,背叛了我,我能不愁能不苦吗?说着,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棚说,小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姐虽然已经是33岁的女人,虽然为了工作经常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可姐始终坚持洁身自好的准则,从没有超越一点做女人的底线。说着,夏菲将已经酒醉瘫软的身体靠在天鹏的身上,说,那些人不是说我老牛想吃嫩草吗?我今天就吃一次。说着,她搂住天鹏的脖子,说,我知道我比你整整大十岁,可我还是个处女。我今天就把我的初夜权给了你!

夏菲的行为和语言让天鹏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平时对自己这位漂亮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的顶头上司确实有过非分之想,曾经产生过“能得到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死了也值得”的念头。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坚决打消了这个一直萦绕心头的想法。尽管柔弱无骨的身躯充满了诱惑,尽管是处于唾手可得的机遇,可天鹏还是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将已经烂醉如泥的夏菲搀扶护送到了她的家,在安顿好了之后,一刻不停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贺天鹏有意向秦丝雨隐瞒了这一段情节,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可秦丝雨就是不肯相信贺天鹏的话。面对秦丝雨的胡搅蛮缠和穷追不舍的死缠烂打,他真后悔没有满足夏菲的意愿,留在夏菲的家。他想起在他离开夏菲的家时,夏菲拽着他的手,苦苦挽留的情景。于是,他起身穿衣,义无反顾地摔门离开了家。

4

贺天鹏离开家门后,迈开大步向夏菲家住的方向奔去。夏菲家距贺天鹏家不算远,仅有3公里路程。对于年轻的天鹏来说,走这么长的一段路根本算不得什么。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夏菲家居住的小区附近。

感觉着夜晚有些微凉的秋风,贺天鹏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随之,刚才还十分冲动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大脑也好象清醒了。他停下了刚才还显得急冲冲的脚步,看着夏菲家黑暗的窗子,问自己,贺天鹏,你想

干什么?接着,他又茫然地为自己寻找着答案。是因为报复秦丝雨吗?是因为真的爱上了夏菲吗?答案似是而非。慌惑间,他又想起了父亲经常对自己说的话,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否则,一旦铸成大错,后悔就晚了。

父亲的语让贺天鹏果断地转过身,离开了险些踏进的小区大门。他选择了离开,却没有返回自己的家,这一夜,他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度过的。

走廊杂沓的脚步声和钥匙的开启声将昏睡的贺天鹏惊醒了。他强迫自己睁开仍然粘合得难以睁开的眼睛,支撑起酸软如泥的身体,感觉着欲裂的头痛,发现自己病了。他勉强地冲陆续走进办公室,十分关心地问候他的同事们笑着解释,自己所以睡在了办公室是因为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后,就去了单位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为他量了体温后,告诉他体温39.5度,患了重感冒。打了吊针拿了药后,贺天鹏强挺着将医生的诊断和病休通知单交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老李科长手上,就摇摇晃晃地打车回家了。

走进家门,他一把抓起暖水瓶。他感到口渴得要命。他还想把医生给开的药吃了。可是,他没有从暖水瓶里倒出一滴水来。他将身体移到厨房,用尽力气拧开水龙头,大口地喝了起来。凉凉的自来水流进肚里,感觉空空的胃里传来丝丝地痛,他已经顾不了许多,在口渴的难耐感消失后,就将身体瘫倒在了房乏上,很快昏睡了过去。

一声重重的响声将贺天鹏惊醒了。他闻声望去,见壳体开裂的电视机倒在了房厅的地中央。看到双手叉腰、怒目圆睁的妻子,贺天鹏勉强用微弱的声喑说,丝雨,我病了。

秦丝雨一脸讥讽地说,病了?鬼才相信你的话!怕是晚上和你的情妇鬼混了一宿,白天躲在家里养精神,舒服过头了吧!

贺天鹏强挺精神,哀求说,我真的病了。

秦丝雨根本不相信,继续高声说,装!你昨天晚上离家出走的精神头不是倍儿足吗?赶紧给老娘滚起来做饭去!老娘上了一天班,早就饿了。

贺天鹏继续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哀求说,我实在起不来了,你自己做饭好吗?

秦丝雨更加怒火高涨,大吼道,我看你真是“王二小放羊——不往好草赶了”!你不仁,我也不义了。这个日子就别过了!

随着接连不断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屋中所有能移动的电器、家具都翻倒到地上。墙上挂着的壁画和镜子也无一幸免,全都成了碎片。

打砸过后,就是逐渐远去最后销声匿迹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面,贺天鹏的心碎了。这时,他突然感觉腹中出现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接着,产生了迫不及待的便意。他吃力地爬起身,刚坐到马桶上,就开始了强烈地腹泻。一遍遍的不停腹泻,让贺天鹏终于倒在了马桶边。

贺天鹏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看见儿子睁开了眼睛,一直眼泪不干的母亲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可是,大滴的眼泪还是在布满沧桑的脸上滴落到儿子因病而失去了往日红润的脸庞。

贺天鹏握住母亲的手,望着站在一旁显得越发苍老的父亲,问,爸妈,你们咋来了?

父亲眼睛湿润地说,我们是听丝雨妈妈电话告诉说你和丝雨闹意见后,为了劝解你才来的。哪成想你会病成这样!

母亲呜咽着说,我们先到你单位找你,你同事说你生病在家,我们来家怎么也敲不开门。丝雨又找不着。实在没法子,我们就打了110。最后是警察帮助打开了家门,发现你昏倒在卫生间里。幸亏发现及时,抢救及时,要不你就看不见爸妈了。

母亲说着眼泪又成串地落了下来。听了父亲和母亲的话,贺天鹏更加为父母给予的疼爱所感动。同时,也更加因秦丝雨的无情而失望。复杂的心绪禁不住让这个男子汉热泪盈眶了。他更紧地握着母亲的手说,爸妈,儿子让你们操心了!

儿子的话,让母亲不禁打了咳声,说,儿呀,你就不能听爸妈的话,好好同丝雨闺女煞心过日子吗?

贺天鹏十分无奈地说,爸妈,我何尝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难哪!

母亲继续劝导儿子说,两口人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腮”的?遇事儿你多迁就点儿不就得了!

贺天鹏说,我们本不是同路人,靠迁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儿子身体的病和心中的痛,做父母的能不清楚吗?况且,儿子家中那如同遭遇抢劫的场面,也加重了他们的担忧。可是,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父母的只能解劝儿子往开了想,将来随眷年岁的增大,再有了孩子,日子也许会安稳了。再说,丝雨有千万个不好,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人家。不道德的事情咱无论如何也不能沾边。要是那样,别说你让人指后背,做父母的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听着父母的唠叨,贺天鹏心里不是滋味。他在想,自己的父母都不理解自己,有苦还向谁去说呢!他本来想解释想反驳,可是,面对一脸忧愁的父母他还怎么开口?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贺天鹏的态度让父母揪着的心有了些许慰籍。他们知道儿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父母的话他会听的。

两天后,贺天鹏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父母张罗要回家,天鹏没有挽留。他本想让父母多住几天,可是,自己还要上班,丝雨几天都没露面,家又乱糟糟地没个下脚的地方。想到这些,他打消了挽留父母的念头,送二位老人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

贺天鹏拖着仍然有些虚弱的身子上班了。走进办公室,他发现同事们都用怪怪的眼光看自己。就在他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是否哪里不妥的时候,科长老李来了,他拍了一下天鹏的肩膀,小声地对着天鹏的耳朵说,小贺,你还不知道吧?前天,你媳妇来找夏处大闹了一场,把夏处的脸都挠破了!

老李的话让天鹏的头立刻涨得老大,怔怔地说,怎么会是这样?

老李继续证实,全机关的人都看见了。要不是局长让保安及时解围,夏处的遭遇还会更惨!

贺天鹏大脑一片空白地回到办公室,还没等坐稳。人事处就打来了电话,要他马上过去。

贺天鹏懵懵懂懂地走进^事处。人事处长以十分严肃的语气通知他,根据工作的需要,明天去局档案室报到上班。

接连的遭遇,让贺天鹏感觉身心十分疲惫。终于挨到下班的时间。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来到家门,他刚要掏出钥匙,发现门半开着。他走进屋,看见丝雨的父母正板着脸注视着自己。他赶紧强打精神,做出笑脸,说,爸妈,你们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丝雨母亲反问。

哪能呢?贺天鹏毕恭毕敬地说,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事先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房子是我买的,这个家是我置办的。我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用得着你同意吗?丝雨的母亲的话语里有明显的火药味。

贺天鹏陪着笑脸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提前知道您二老到来,也好有个准备。

还准备什么?眼前的狼狈景象就够我们看的了!丝雨母亲环顾屋内东倒西歪、破败不堪的家具说。

这可不是我……

贺天鹏刚想分辨,就遭到了丝雨母亲的抢白,你还要恶人先告状吗?我早就料定你要把错儿推到我女儿的身上!你想错了!我秦家将女儿嫁给你不是受你欺负的!

我哪敢欺负她呀!贺天鹏倍感冤枉。

你背着丝雨,在外面同烂女人胡搞,这不是欺负丝雨又是什么?

面对无中生有的指责,贺天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说,根本没此事,我是冤枉的!

这本是我女儿的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吗?丝雨母亲怒目而斥。

贺天鹏自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索性颓然地坐了下来,不再辩解。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县长开口了,天鹏啊,原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现在我依然不改初衷。人哪有十全十美的,都免不了犯错误。犯了,认识到错了,改了就好。你岳母刚才的话有些重,你做为小辈,就不要和她计较了。丝雨也有不对的地方,砸了家具。不要紧,过后再让你岳母给你们置办一批更好的更新的电器和家具。

秦县长略加停顿后,又语重心长地讲下去,天鹏啊,你是个有心的孩子,你不会不知道,为了你现在的工作,我花了多少心血!当然,你是我女婿,托关系找路子,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都是应该的,我也不会要你报答什么。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珍营你同丝雨这份夫妻缘分。

秦县长的话虽然还是曲解了贺天鹏,可他表现出的宽宏大度的态度和循循善诱的语气还是让贺天鹏有所感动,就在贺天鹏开始对岳父产生了些许好感的时候,秦县长话锋一转,用加重的语气说,你不要忘了,你的工作是谁给的。如果继续一意孤行,我怎样将你送到省机关还能怎样将你从省机关开出去。别看你是大学生,在我眼里,文凭只是一张废纸。到那时,你就是个啥也不是的失业者!

秦县长充满威胁的话,让贺天鹏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想,我是有知识有本领的人,我不是仰人鼻息、靠别人活着的寄生虫。早晚我要让你看到,我没有你这个“救世主”照样会生活得更好!

贺天鹏的低头沉默,让秦县长感到很开心。他在想,我身为一县之长,什么样的人没遇见过?什么棘手的事没处理过?你一个黄嘴丫子没褪净的毛头小伙子还想同我斗!真是瞎了你的小狗眼,整你就是个玩!

5

贺天鹏到局档案室上班后,一直感觉心情非常的压抑。档案室原来只有即将退休的程大爷一个人。程大爷有些耳聋,所以,他不愿意同人交往。长此以往,就变成了一位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人。上班时,程大爷从不同贺天鹏交谈。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整理着似乎总也整理不完的挡案卷宗。

面对整日无言的老者,嗅着略带霉味的室内空气,贺天鹏压抑的心境与日俱增,令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每当他心情沮丧地回到家后,却总能听到秦丝雨无比开心地哼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流行歌曲。五音不全,再加上故意使出的怪声,搅得本来就乱糟糟的心境更加难以忍受。忍无可忍的贺天鹏终于向秦思雨求饶了,丝雨,求你不要再唱了好吗?

我的家我的嘴,想唱就唱,没人有干涉我的权利。丝雨说着,哼唱的声音更加增大。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很烦,你能体谅一下我吗?天鹏继续哀求着。

可我的心情却非常的好,你也体谅我一下,让我好好发泄一下呗。丝雨不但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反而还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丝雨,快一个月了,你折磨得我够苦了!我们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谈谈吗?

天鹏的哀求与诚恳的话终于让丝雨停止了对他的煎熬之声,以胜利者的神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说,谈什么?说吧,我洗耳恭听了。

天鹏可怜巴巴地说,我们都是夫妻了,就不要相互折磨了!我们能不能摒弃前嫌,好好过日子呢?

听你的话,好像是我不对了!丝雨那仅存的冷笑在脸上消失了。

谁是谁非,我们都不要再计较了好吗?

不行!你必须彻底坦白你同夏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要保证从今以后和她一刀两断。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秦丝雨盛气凌人的语气,让贺天鹏颇感失望。可他还是耐心地解释,我同夏菲的关系是十分正常的。而且,自从我在一个月前被调到局档案室后,再也没有见到她。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和“一刀两断”。

听天鹏说他一个月没见到夏菲,秦丝雨心里当然舒畅得很。便情不自禁地说,看来我爸爸对你的惩罚还是取得了初步成效。

天鹏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便追问道,你是说是你爸爸的作用,才使我被调到档案室的?

不是我爸爸,还会是谁呢?我哪有那个本事呀!丝雨骄傲地说。

丝雨的话,让贺天鹏顿时怒火中烧。他原以为自己被调到档案室,是秦丝雨去局机关同夏菲吵闹的结果。没想到,表面道貌岸然的一县之长,却在背后对自己下此毒手。他又想到了一个月前秦丝雨父亲的那段话:“你不要忘了,你的工作是准给的。如果一意孤行,我怎样将你送到省机关还能怎样将你从省机关开出去。别看你是大学生,在我眼里,文凭只是一张废纸。到那时,你就是个啥也不是的失业者。”当时自己听了这些话,虽然十分反感,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做了。一想到自己成了人家随意驱使、任意摆弄的掌中之物,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悲哀。这一个月酷似蹲监的工作,本来就让他感到了前途的暗淡。再想到如果将来再惹恼了秦家母女,那个秦县长还要对自己实施说不上多么严厉的惩罚,也许真的要成为秦县长说的那样“成为啥也不是的失业者”。

这个阴险毒辣的老狐狸!愤怒的贺天鹏气愤地踢开面前的一只椅子,霍地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从没见过暴怒得像一头狮子的贺天鹏模样的秦丝雨害怕了,她疾步冲到天鹏面前,拦住了去路。用颤抖的声音说,你要干什么?

贺天鹏一把推开秦丝雨,高声答,干什么是我的自由,滚!

被推倒在地的秦丝雨望着推门而去的天鹏背影,用带着哭腔喊着,天鹏,你给我回来!

尽管夜幕的上空传来了滚滚的雷声,雨前的那种特有的风迎面刮来。贺天鹏却没有停下半点急行的脚步。早已过了下班的高峰,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较白天稀少了很多,显得有些空旷。怒火中烧的贺天鹏在大街上盲目地奔走着。一声异常响的炸雷在他的头上响起,贺天鹏仿佛乱成一锅粥的大脑一下子被震得清醒了许多。他停下了脚步,仰望乌云翻滚的天空,问自己,贺天鹏,你要去哪里呀?他又环顾空旷的马路和周围的高楼大厦,继续问自己,省城虽大,有你的立锥之地吗?他无法回答自己的提问,一片空白的大脑只能让他感到无限的茫然。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贺天鹏似乎毫无知觉地承受着。雨点开始密集了。贺天鹏仍然原地不动地站在大街上,任凭雨水对自己的袭击。此时,他感觉好像雨水正在为自己冲刷着被秦家涂满全身的耻辱。

啊?雨并没停心怎么不朝自己淋了呢?贺天鹏抬头发现一把伞罩在了自己的头止。再看,是夏菲为自己举着那把伞。愣怔的天鹏被夏菲拥推着走进了附近的一家俄罗斯人开的酒吧。

尽管贺天鹏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可他却没有瞥面前的牛排和沙拉一眼,伸手将还没打开瓶盖的伏特加抓过来。夏菲招呼服务员打开了酒瓶的木塞,为他俩各自的高脚杯倒了些

许酒。待服务员离开后,夏菲才扶着酒杯,一脸关切地问,小弟,怎么了?能对姐说吗?

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离婚!贺天鹏终于说出了这句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

为什么呀?是不是与姐姐有关?夏菲惊讶且试探地问。

夏处,不,姐!我实在忍受不了秦家人对我的侮辱。贺天鹏忍不住流下了泪。

夏菲拿起纸巾递给天鹏,十分关切地说,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姐同情你的遭遇!

天鹏不解地问,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菲一边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高脚酒杯一边幽怨地说,姐还不是无意中被裹挟进了你们家庭矛盾的漩涡?姐不仅无端地挨了你媳妇的打骂,还挨了你岳父岳母的训斥,如果不是你父母及时找我进行劝解和道歉,我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饱尝了无辜的羞辱而选择了忍受呢!

天鹏恍然大悟,问,姐,他们你都见过了?

当然,而且从他们的不同表述方式的内容中,我早已判断出,你的婚姻是不幸的。所以,姐才同情你。夏菲隔着桌子伸过手,将天鹏的手十分温柔地放在了自己掌心上。

夏菲的体贴和同情,让天鹏感到了温暖,他也紧紧抓住夏菲的手,泪眼巴巴地说,姐,我该咋办呢?

夏菲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沉思片刻,说,当断则断,姐支持你!

天鹏疑惑地问,姐,你是赞成我离婚吗?

当然。你可以忍受一时,或者更长时间,可你能忍受一辈子吗?再说,你能为了省机关干部这个“铁饭碗”而甘心荒废了所学的专业知识吗?人生的路有千万条,咱不能让一棵树吊死人。人要活个志气,活个骨气,活出个人生的精彩。与其这样受制于人的活着,不如摆脱一切枷锁,去闯出一条人生之路,去打拼属于自己的天下!夏菲说着给自己的杯里倒了些伏特加,端起来,碰了一下贺天鹏的杯,又一饮而尽。酒的作用让刚才还有些憔悴的脸变得红润了,让贺天鹏又看到了如桃花般美丽的面容。

于是,贺天鹏的心骤然加快。他也学着夏菲的样子,将杯里的酒一滴不剩地倒进了肚里。从来滴酒不沾的贺天鹏,立刻感觉胸中好像燃烧起熊熊的烈火,将脸烧得发烫。他用有些发硬的舌头对夏菲说,姐,我听你的!我知道姐喜欢我,我也喜欢姐。我要坚决同秦丝雨离婚,同姐姐一起生活。

小弟,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姐的心。夏菲的另一之手也伸了过来,将贺天鹏的一双手更加温柔地握着,说,喜欢不等于爱,姐现在对你完全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姐支持你的决定,是想让你活出个人样来。

贺天鹏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也反过来紧紧握住夏菲的手,双眼发红地问,姐,你要是不爱我为什么那天要将初夜权送给我?

夏菲笑了,笑得更像一朵羞红的玫瑰。她说,都怨姐不好,当时由于姐的心情特别不好,就冲动地说出不该说的话,你原谅姐姐好吗?

被酒精烧的有些不理智的天鹏,瞪着带有血丝的醉眼说,你可以说不爱我,但你不能不让我表达对你的感情。你一心为我的将来操心,我能不替你的将来着想吗?

天鹏的话让夏菲感动了,眼里闪动了泪花。她又给自己的杯里倒了酒,再次一饮而进。说,小弟,姐谢谢你!姐已经为自己寻找到了归宿。姐不久就要去美国了。

天鹏感到非常突然,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夏菲十分坦诚地对天鹏说,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接待的那个美国商务代表团吗?代表团的团长是美国加洲一个很有规模的国际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叫彼得·森。我们之间工作交往已经快五年了。不但工作配合默契,愉快的合作也逐渐增进了友谊。我很敬佩他的为人,他是个讲信誉,重感情的人。他曾无数次地向我表达他对我的爱慕之情。可我却无法放弃与我相恋多年的大学时期的恋人,所以,我一直采取回避和拒绝的态度。上次我们在接待彼得·森先生之前,我突然接到了未婚夫打来的越洋电话,说他已经同一个外国女人结婚了。在划这个打击的同时,我又听到了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传言。之后,你的妻子又到单位与我打闹,局领导在得到了你的岳父——那个秦县长的好处后,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兴师问罪。就在接连的打击使我难以承受的时候,彼得·森再次向我表达了他对我强烈的爱。我无法再让他失望,因为他用执着和真诚抚慰了我正在伤痛的心。

夏菲的话虽然让天鹏感到极大的失望,同时,也让他为一直关心他如亲姐姐的夏菲终于有了归宿而欣慰。同时,夏菲的行为也更加鼓起了天鹏重新选择人生之路的信心和勇气。

贺天鹏听着屋外传来的雷声和雨声,他猛然感觉一种豪迈的激情涌上了心头,他忽然记起了一首歌词: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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