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良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当我来到阔别36年后的玛曲,来到我眷恋的第二故乡时,我的心灵被震撼,被眼前“生机、美丽、发展”的新画卷陶醉。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玛曲是黄河第一弯,它在版图上居中国的最中心。玛曲(即藏语“黄河”的音译),万里黄河,始于清泉。自约西宗列盆地,星宿海,至玛曲草原的泽地,黄河聚泉无以计数。这里也是人类活动历史悠久的地方,从新石器时代起,以白鹿为图腾的党项羌族,世代以狩猎、放牧生息在这一片热土上,先民称其为西方的牧羊人,据说也是格萨尔的发祥地。

玛曲县城坐落在西倾山下的黄河畔,县城虽不大,但极具民族特色和活力,其风格以浓郁的藏式小楼和贴有白瓷砖的现代建筑为主,这与藏族人喜欢洁白有关。真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格,散发着属于自己的气质。

翌日,我们吃过糌粑、喝罢酥油奶茶后,整理行囊直奔草原深处的西倾山。我虽在玛曲工作过八年,却未曾去过此地。海拔约五千多米高的西倾山,巍峨横亘在尼玛草原上。午时,阳光暴烈,凌空倾泻,千年沉积的西倾雪峰在灼热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圣洁的光芒,犹如一尊慈悲的大佛在普度众生,难怪当地的牧民膜拜它为“神山”。

越野车在激情地前奔,西倾山突然断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峡谷,它叫万玛沟。其南部连接广袤的大草原,清澈明亮的黄河划开青青的草地,温婉平静地向前缓慢流淌,仿佛使人感到那河的尽头比天还远。沿着开满粉白两色杜鹃花的峡谷顺溪而上,穿过灌木林向北登临,便抵达高山草甸,此地遍布水母雪莲、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

最难得去的是希美朵合塘(藏语意为花滩),它在欧拉秀玛乡平坦的河谷滩上。这里是典型的边际气象,年分三次更替景色。七月遍地怒放着金莲花,即便有急事的牧人也不忍心溅踏这金色的地毯。八月的龙胆花,一片蔚蓝,天地一色。十月是植被谢幕的季节,有时山上落雪,山下却滴雨,周边的高山已白雪皑皑,滩上换了斑斑点点的毛茛花与白雪对映,呈现出冷静之美。生命中你若能三次光临其境,才会真实体验到大自然花色花香的沐浴。

毛日扎西滩(蒙、藏联语:吉祥骏马滩),自古以来是活佛高僧讲经弘法、土官头人议政论事之地,更是赛马的聚宝盆。它远有群山护卫,近有丘陵环立,带状的盆地间有一走廊,草平地缓,水草丰茂。近年来,这里不但举行讲经弘法会,政府还在此举办大型经济贸易洽谈会、民族传统“香浪节”、格萨尔(甘青川三省)赛马大会暨民族运动会、藏族服饰表演及歌舞赛,会期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神奇的还有维隆瓦沟的喷泉,若遇人喊马嘶,泉水便会自喷丈高,察干拉卜药水泉以治肠胃病著称,宗格尔盆地的石佛洞、石林等让人流连忘返。七仙女峰更是奇美,她巍峨、挺拔、峻峭中不失钟灵毓秀,沉稳、苍莽、凝重里透释含娇抱羞,是她们守护着这块净土。

玛曲的七月,是草原上最美的季节,天蓝如海,云若雪莲,百兽齐奔,千鸟啼鸣,万花盛开,空气里弥漫着奶香的芬芳,这时光青嫩多汁。碧草连天的草原,将夏天齐整地铺排;金雕遨空用翅膀切割着太阳的金牧草,咏唱着凝滞或永逝的歌谣;花丛中那些意念般的飞蝶,像生命的叶子,随风飘舞;河水蜿蜒曲折,将草原分为片片绿洲,水鸟群集,乳雾氤氲;天鹅、斑头雁和黑颈鹤、蓝马鸡、雪鸡、锦鸡带来了苍天的吉祥;藏羚羊、盘羊、野牦牛、黄羊、雪豹、白唇鹿、马鹿、梅花鹿、棕熊、林麝在此汇聚,各显神通,打破了草原上的宁静;旱獭、猞猁、野兔各自悠游栖息,显得自由散漫;懒洋洋的黄河湟鱼在清澈的水中游弋;河曲马、欧拉羊、齐哈玛的牦牛、木西合的狗,因驰名中外而洋洋自得;紫色的高山紫苑、黄色的垂头菊、粉色的马先蒿、矜持的点地梅、豪放的报春花、精灵的紫云英,在灌木丛中争相斗艳,香远益清,沁心润肺;清风撩过小草的叶尖,被染了淡淡绿汁的阳光,时而游移在牦牛、羊群、马匹和牧人的白帐篷之间,时而飘移在镜面般的河面上,云天相映在水长河曲中。这就是玛曲,这就是人们渴望的“香巴拉”。

玛曲,更是个放牧心灵的地方。一旦踏入玛曲,它能激活你情感的细胞,心身怡然舒爽,烦恼便会悄然离去。美国最具权威的《视野》、《探险》杂志评其为“让生命感受自由”的户外天堂。

躺在如茵的草地观看蓝天,你才会感受到天是那么的高,地是那么的阔;站在高山鸟瞰“哈达”般飘逸在草原上的黄河,你才会领悟到什么叫海纳百川,什么是母亲的胸怀;■望巍峨的雪山,你才会感悟到岁月的沧桑,历史的深沉;与温顺的牦牛对视,你才会明白何谓坚忍不拔,何谓默默奉献;你若深入不到牧人的帐篷,焉知藏族同胞的真诚与豪爽;你若不在草原上策马扬鞭,便会遗憾没有潇洒走一趟;你若不身临其境,感受大自然对你心灵的感染,你的心灵就得不到释放,你永远也享受不到真正的心旷神怡!

走在黄昏的草原上,归程的奔马四蹄沾香。晚霞中散落的帐篷渐次升起炊烟,成群的牛羊扑向帐篷前,挤奶的藏女亮起了清纯的嗓音,震颤着每个牧归人的心,藏獒间歇性地吼叫,期盼着主人早点归来。在与天相交的原野上,驰聘的马群似浪潮一般涌来。

玛曲街上往来多藏族,有策马而过的,有牵牦牛消遥逛市的,也有新富裕起来的牧人驾驶越野车的,时而还有过往的老外游客。最飘逸潇洒的要算穿红袈裟骑摩托奔驰的喇嘛,这也是近几年草原新城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临街的饭馆多为川人和回族所开,牛、羊、鱼肉、麻辣味搅和着浓烈的青稞酒,散发着说不出的美味。民族用品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金矿吸引来的外地手工匠铺,放射着异彩;磁带光碟音像老板更不放过商机,他们把音量放到极限,街上飘荡着激越苍劲的迪斯科旋律……民族间平等、团结、互助融合于此,原始与现代在此和谐交织着。

这与以前“街上无树木,风吹石头跑。城里人烟稀,野狗满街逛”的苍凉景象判若两个世界。60年的沧桑巨变,特别是改革开放的30年以来,玛曲已变得欣欣向荣。雄伟的“黄河大桥”代替了昔日的“羊皮筏”,定居的豪华住宅替换了原始的牦牛毡房。从烧牛粪到用上天然气,从马背小学到网上远程教学,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跨越式发展。改革开放以来的成效展现在人们的眼帘,科学发展的成果惠及各族群众。

不知是夜里多时,我终于从热情好客的藏族老朋友家品尝完正宗的手抓羊肉、蕨麻米饭和青稞酒后,微醉地脱身回宾馆。夏夜,高原的天空很低,一个透亮的月亮,就在眼前,它很近很近,仿佛举步就可跨入月宫,风儿把月亮的浮尘吹拂,月辉清凉乳白,星星好似就在身边跳跃。夜,很宁静,我完全沉浸在静谧的月色之中。几声清脆的藏獒声,把我从梦游中唤醒。玛曲的夏夜虽仍带一些寒意,可我体内羊肉和青稞酒散发的热量,不但足以给我御寒,更激起了我的无限遐想……

谜一样的玛曲,你太深奥,你永远是一个幻境。百年以前,博学智慧的三世贡唐仓活佛清晨登上西倾山,遥望黄河自天际而来,蜿蜒回环在鲜花与绿草间,这神秘的仙鹤栖息之地,令活佛深深地震惊,遂即兴吟出极富哲理的传世名篇《水木格言》,成为藏传佛教的经典。玛曲的神秘、变迁、民俗、风光、朝觐等远比我看到的多。解读玛曲,要置身其中,触摸历史、品味文化、亘古弥新、用心灵去领悟和理解。

玛曲,你给了我精神上的清净,心灵上的欢悦。你像磁石般永远吸引着我,你的博大情怀将永远是放飞我心灵的不老原野。

责任编辑 子 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