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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缘(外一题)

2009-01-18张国宏

飞天 2009年23期
关键词:秋雨书店读书

张国宏

我这一辈子,只有一样爱好,那就是读书。无论到了哪里,我是很少进百货商店的,但书店无论大小,一定要进去看看。总要找几本心爱的书,买了,才沾沾自喜地出来。

我已活到了七十岁的份上,但进书店的嗜好,半点儿不减。老伴劝我:“再别买书了,啃那些砖头厚的书干啥?好好歇息,过过心静的日子。”但说归说劝归劝,见书店我就心痒,不由自主地要走进去。

也许是小时候缺了精神食粮,读书读得太少的缘故吧,成年后,我对书十分看重,有点如饥似渴的样子。见书总要捧读,特别是好书,总是爱不释手。1952年,我念完村校四年级,就回家当了农民。白天,赶着自家的牛马进山放牧,晚上点一盏煤油小灯,趴在土炕边读书,往往读到鸡鸣才睡觉。早晨洗脸,姊妹们笑我两鼻孔黑洞,说像黑烟囱,我只能笑笑,尽快用水淘洗,生怕父亲见了责怪我睡得晚。

小时候,虽然爱书爱得深,但除了父亲读过的《三字经》、《四言杂子》、《百家姓》、《弟子规》外,几乎再找不到书读。这时候,我就向继续升学的同学们借旧课本读。1955年,村里成立了初级农业社,办公室一间小屋里,有了几本图书,我知道后就去借,几天就把那一堆书读得尽光。1956年,我进县采石厂当临时工,每天打眼放炮,月月领得工资51.3元,交给父亲。他又从中抽出三元钱给我,让中午到食堂买菜吃。我舍不得吃肉菜,只买三分钱一勺的洋芋白菜,剩一半钱买书。买的书多了,读得也多了,渐渐地我的文化程度也有了提高,还省吃俭用订购了我省出版的唯一一份杂志——《甘肃文艺》。

1958年,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社队都编成了军事化管理体制,社员更是调东不能走西。我们正突击抢收秋田,突然传来公社命令,急调青壮年赴大有煤矿突击挖煤,一切为大炼钢铁开道让路。七八十里山路走了整整一夜,路上跟着行军的队员懵懵懂懂往前赶。瞌睡虫时不时袭来,让人打盹。而脚步仍然不能停顿,继续前进。只有踩了别人的脚,骂骂咧咧,才从朦胧中清醒。就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我的帆布包里还是背着书的。一有空就读上几段,写上几句。这次大会战,我很幸运,总团指挥部王平书记让我带领人员背上绳,带上小铁锤去找铁矿。于是,我们跑遍了大有民乐的山山岭岭,沟沟岔岔,每天从悬崖峭壁上敲几块似矿非矿的红石头,向指挥部报告。累了就地躺下看几页书,写点诗体笔记。后来,这些豆腐块式的小文章,被报刊选用发表了,寄来稿费,我才算是真正理直气壮地上书店购买书了。

1960年,我被选为文教群英会代表,到兰州参加会议。期间组织的赛诗活动中,我的一首诗有幸被选用,登上了《兰州日报》。拿着会上领到的二元稿费和三元误工补贴,我首次迈进省城的新华书店。偌大的书店,满架图书,让人眼花缭乱。因囊中羞涩,只买了《王贵与李香香》、《杨高传》、《复仇的火焰》。

回到家后,我在参加农业劳动的间隙里,反复读这几本书,慢慢地读出了味儿,给了我文学创作的很多启示。也是在这年春天,我带领村里的年轻人,响应党的号召,在山坡荒滩,开垦出三亩地,种上了小秋收庄稼,结果获得了丰收,上千斤粮食卖给了国家。我们用汗水换来的这笔钱,购买了很多书籍,办起了图书室。不但我有书读了,也吸引来很多青年参加读书活动,活跃了农村文化生活,学雷锋,树新风,做了许多好人好事。

1961年《甘肃日报》文艺部吴月老师来山村采访,听说我爱读书,又为没钱买书而发愁,他回去后特意将他心爱的保存多年的民国版《辞海》送来,就是这两本书,成了我随时随地可以请教的无名老师,凡读书遇到难解的字与典故,翻一翻《辞海》就解决了。以后的日子里,我购买了很多工具书,但对吴月老师送的《辞海》保护有加,至今还完整地珍存在玻璃书柜里,没有一点儿损坏。

随着时代的发展,我的文稿发表得越来越多,稿费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收入增加了,可我没有为家里添置一件物件,也没有给自己装束一件行头,全部用在了买图书、订报刊、购学习用品上。

改革开放后,我联合村里的智能贤达,办起了石膏厂,产品行销全国各地。我也因公常常出差,有机会进北京、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的大书店光顾,选购我心爱的书籍。每次回来,我的旅行包被书籍塞满,沉甸甸的,同伴往往因帮我带书而抱怨,使他们舍弃了许多想购买的衣食物品。

2007年,中国作协安排我去北戴河休假。路过北京,顾不上休息,几经折腾,在王府井新华书店买到了向往已久的《陶渊明集》、《中国山水诗研究》、《田园诗论》等书籍,终于填补了我书库的空白。

有人问我藏多少图书,算下来仅精品书籍大概有三四千册吧,其中有毛泽东等老一代革命家专柜、二万五千里长征专柜,还有丝绸之路、古典诗词、陶渊明诗文论、山水诗、田园诗等系列专柜。这些闪光的图书,成了我一生的精神财富,随手翻翻哪本书都觉得有益。它不但影响了我成长为一名作家,也对儿女们给了很多智慧和启迪。现在,孙子辈蓬蓬勃勃地成长起来了,每年来家里过寒暑假、过春节时,都要争先恐后地进书屋,挑选各自喜爱的图书去读。我看着他们专心致志的读书样子,心里喜滋滋的,甜蜜蜜的!

书,真是个好宝贝,是永远开掘不完的富矿。它给了我开心的钥匙,更给了我向往的翅膀,无尽的乐趣。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我一生的追求,可惜我成果尚少。还需要认真读书,用心读书。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作品,报效我亲爱的祖国,报效我故土的父老乡亲。

绵绵秋雨

入秋,地里庄稼还未收完,秋雨就连天接地的下了起来,淅沥淅沥,淅沥淅沥——

一周过去了,又一周过去了,总盼不出个太阳。连阴雨不紧不慢的下着,空气湿漉漉的,毫无天晴的迹象。偶尔,即使太阳出来了,也只闪个面,连地皮子还未晒干,它又钻进厚厚的云层去了。缠缠绵绵的秋雨,千丝万缕的下个够,下个没完没了。这“低温寡照”罕见的阴雨天气,让人们惊诧不已。看样子不把大地泡透誓不罢休。

多云多雨,给家里带来了霉气。馊味儿处处呛鼻,屋子里阴森森的冰凉。窗外低垂的云,眼看压到屋顶上了,让人感觉窒息。

我家三间瓦屋是不漏雨的,土屋已多次抹过了房泥。可是它却经不起秋雨日日夜夜的折腾,终于从屋顶一滴一滴渗漏下来,叮叮咚咚敲打在顶棚上。起初,我对它不屑一顾,觉得碍不了什么,最多在洁白的石膏板上留几坨浸湿了的印巴。谁料雨水越积越多,石膏板越托越沉,直到松软得散了骨架噼里啪啦掉落下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赶忙穿衣下炕,取脸盆接雨,老伴也很快找来塑料布遮盖家具。屋内地面一片狼籍,房土草渣及破损物撒泼一地,桌面和电视机上也落满了厚厚灰尘。我和老伴只好耐着性子清理,小心翼翼的擦洗。

秋雨恼人,秋雨也喜人,我走出房门,只见平日光光秃秃的南墙,竟然长出一层层苔藓来,墙根角更显得出奇。茸茸的绿苔藓,没根没须,紧紧依附潮湿的地方,像一块绿绿的栽绒毯,上面还点缀出许多紫红花絮。从雨帘望去,家家屋顶堆满绿意,就连新铺的红瓦缝隙里,也神不知鬼不觉的长出嫩嫩的绿芽,那是早已飞来的野花草籽,喜逢秋雨,在这高高的屋脊上落户安家。

因为秋雨的缘故,南风也还没有消息。任雨刷刷的继续下着。山,藏进烟雨中,村庄树木河流统统地融入其中,大千世界都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了。这片曾经丰腴过也做过贡献的土地,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雨了。对久渴的土地而言,这场持续了很久的雨,来得多么的及时呵!地下不知积蓄了多少天上圣水。

那枯干了好多时日的母亲水窖,欣喜得张开浑圆的大口,让晶晶莹莹的天雨,从房顶从大院塑料布的四周八方汇聚而来,装得盈盈实实,开始外溢,山岔崖畔的姑娘们,再也用不着进城梳妆打扮时为缺水而发愁了。

地埂上,川道里,苍翠的树叶儿被秋雨洗染得变色。左公柳——这道丝绸之路上亮丽的风景,依然英雄般的挺立在风雨中,神韵绰约,像给世人诉说着什么。山坡坡早被雨水纳透,踩一脚湿湿的,脚窝子很快就会透出水来,山旮旯的每个褶皱里发出叮叮咚咚的音响——

忽然,听到邻居的门环响动,主人赶着两头毛驴走了出来,见了我高兴地说:“好雨呵好雨,雨下透了,山里青草长得旺盛,驴一会儿就吃饱了。”

高高的巍岭山坡上,吃饱了的羊群就找避风处,挤成一堆又一堆,头对头歇息。羊是不怕雨淋的,即便身上淋了雨,浑身使劲一抖了事。最辛苦最受煎熬的却是牧羊人了。绵绵秋雨中,牧羊人像一尊石雕,不!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披一件能卧能睡能避风雨的宽大羊毛毡衫,静静淋在秋雨里,以山高我为峰的雄姿,傲视四野,凝望茫茫宇宙,似乎问天问地,问这摸不着边际的秋雨,它的根它的源究竟在哪里?

远山被秋雨洗刷得格外清晰,苍翠极了,空气也是舒心的爽朗,湿润得胸怀坦坦荡荡。乡亲们龙口夺食,将麦垛帽头盖得严严实实。几天之后不知谁,见麦垛上生了绿芽,不由得烦恼起来:“唉!老天爷竟这般作孽,今年怕是要吃芽面馍了。”

川道里蔬菜一波一波的绿,水灵灵脆生生诱人。谁拉开了青纱帐,红缨缨的玉米穗儿,镶出一道一道绚丽的风景。

几个世纪老人,乘着云退南山雨暂歇息的空儿,悠悠然在河坝散步,看着从山野汇聚而来的滚滚洪波,偏偏喜悦地连声赞叹:“好雨,呵!好一场秋雨!”可不是么,常言说:“天怕秋里旱,人怕老来难。”

望着秋雨,谁都看见了明年又是一个金灿灿的年景。

淅沥淅沥,不管人们说什么,秋雨依旧下个不停不歇……

责任编辑 张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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