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

《三国演义》第十七回中说到曹操起兵十七万包围寿春，军粮不济。仓官王垕禀报曹操兵多粮少，为之奈何？曹操让王垕用小斛装粮食发给士兵。王垕担心士兵会因此而哗变，曹操说自有理会。随后，军心果然不稳，曹操密召王垕，说是要问他借一样东西“以压众心”，希望王垕不要吝惜。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这样东西就是王垕的项上人头。

其实，人头的确可以借，而且未必要砍将下来。比如说盛大文学网最近举办的《全国三十省作协主席小说竞赛》，就是新版的借你人头一用。盛大公司做网络游戏起家，几年时间赚得盆满钵满。最近突然进军网络文学界，收购起点中文网，组建自己的文学网站。這一方面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品牌价值，另外一方面是想从源头上控制网络游戏的文字脚本。而且，这单生意只赚不赔，起点中文网本身就有自己的盈利模式，旗下有一帮身价不菲的写手，每年通过和写手出书分账也能赚不少。

问题在于，谁都知道盛大公司是做网络游戏的，谁都知道起点中文网是发表网络小说的，但是很少人知道盛大文学网是干什么的。成立一家公司容易，但是要打响知名度，打造品牌却很困难。所以，盛大文学网用十万奖金，一举拿下十九省市的作协主席，让他们在网上搞主席作文竞赛。竞赛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作协主席的名头。既然主席们都在盛大文学网，那么一般人也自然推论出文学也在那里。于是，盛大文学网通过一次话题营销加十万元人民币外带一纸分账协议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比做广告便宜多了。

有文学评论家说此举能够为传统作家的作品找到“更大出口”，我看是他们为网站找到了钱袋的更大入口。在纯文学已经衰落的今天，如果传统作家在出版市场上无所作为，又怎么可能在网上大有斩获？难不成键盘和鼠标有某种魔力，一旦拥有就可以让传统作家们变成神笔马良？说实话，当今的传统作家大概没有谁能写得出《鬼吹灯》这样的作品，而也只有这种作品才能够大卖。

所谓的小说竞赛看似风光热闹，无非是让传统作家发挥点余热。吹吹打打，轰轰烈烈，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走阳春白雪的道路又爬不上去，写下里巴人的小说又放不下身段，如今还要聚集众人的头衔于一堂，照亮文学网站的盈利之路，可以说是悲哀已极。

一年之后的今天，盛大文学网也许已经财源广进，甚至可以和出版界讨价还价，而这帮主席们又会在哪里？

【原载2008年9月18日《新京报》】

插图 ／ 库里尼克(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