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杨

没带高一(9)班化学课前，就已听说这个班的学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参加工作不久的我来说，的确是个挑战，所以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时时小心，处处留意”。

第一堂课比我想象中要好，学生们还比较配合。在解决课后问题时，出了点小问题。当我提问20号学生时，没有人站起来。我又大声说了一遍，“学号20号是哪位同学?”这时候教室里乱了起来。说实话我有些心慌，第三次大声问：“20号同学没来吗?”这时，最后一排中一个个头很高、染着黄毛的男生慢慢直立起身子，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从牙缝里挤出俩字：“不会……”“看来这位同学还没考虑充分，那先坐下吧，再思考思考。”我仍微笑着，顺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高一(9)班20号叫高飞，从其他老师那里了解到，他绝对是个升级版的学生。早恋、逃课、上网……几乎是无“恶”不作，更别说上课睡觉、不交作业了。很多老师也跟我说，少理他，只要他上课不惹事就行了。是啊，班主任、家长都放弃了，我还是明哲保身吧。我也慢慢习惯了高飞不听课、不做作业，即使他的座位空空的，我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没有过大的冲突，所以对他没好印象，也没什么坏印象。

在学校对面的小餐馆，经常有高飞的身影。每一次他都和一个小女生在一起，每一次他都会要一大碗炸酱面。他们很专注，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更不会跟我们打招呼。他和我们似乎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天中午，小饭店里吃饭的人特多。我一个人正吃饭，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介意我坐旁边吧?”原来是高飞，我微笑着答：“可以，不介意啊。”我们“各人自吃碗中饭，莫问他人盘中餐”。我首先打破了僵局，很友好地问：“今天怎么一个人啊?女朋友呢?”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很喜欢吃炸酱面吗?”我接着问。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也不再说什么，管着自己的碗吧。临走的时候，我帮高飞把炸酱面的钱付了，然后走到他跟前说：“炸酱面的钱我一起付了，算老师请你的，再见。”他很惊讶地说：“不用的。”这时，我已经走到了餐馆门口。

第二天，在交上来的方程式默写中，我第一次看到了高飞的作业，很惊讶、很意外。虽然他的错误率极高，但是交作业对高飞来说，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很仔细地把正确的方程式写在他错误的旁边，又写了几句激励的话，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笑脸。下一节课后，他跟着我走出教室，很小声地跟我说：“老师，那个，昨天那个……”没等他说完，我就补充道：“面条吗?不用放在心上，小意思，你愿意的话说声谢谢就行了。”他挠了挠头，很小心地说：“嗯，谢谢老师。但是我不想欠别人的。”我第一次觉得高飞是个很腼腆的男孩，他笨拙的动作流露出很可爱的一面。我把他拉到一边说：“怎么是欠呢?本来就很正常嘛。你不是交作业了吗?当抵了。要不以后你请我也行啊?”他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从那以后不管在哪里，只要遇到我，他总会跟我打招呼。我有时候会想，一碗炸酱面的威力有多大?我只是做了件平常小事，从来没想过它能改变一个孩子。

接触多了，我觉得高飞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恶劣，他有很质朴、很可爱的一面。只是他“坏”得太久了，没人愿意倾听他、信任他，他也就这样“坏”下去了。突然心中有种不忍，很希望帮帮他。只要用心浇灌，铁树也能开花。

我费了很大的劲搞到了高飞的QQ号，悄悄地加为我的好友，接着就“守株待兔”了。周末的晚上，他终于上线了。我很认真地阅读了他的个人资料，网名“无痕”。开始我很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他并不领情，没搭理我。接着我干脆把我的昵称改成“爱吃炸酱面”。过了会儿，他开始说话了。

无：是曹老师吧？

爱：嗯，好聪明啊。

无：老师也上网啊？

爱：呵呵，谁规定老师就不能上网了，不知道老师多厉害吧?不仅上课厉害，而且也是网络高手呢。

无：相信，当然相信了。哈哈，我们老师最厉害了。

爱：谢谢夸奖，为什么叫无痕啊？

无：来去都不留痕迹啊，就如我现在的心境。

爱：小家伙，小小年纪，干吗这么消极啊。

无：呵呵，也没什么了。老师，我是坏学生吧？怎么还对我那么好，第一次有老师请我吃炸酱面呢。

爱：不是的。我有火眼金睛，发现了你很多优点呀。如果觉得你是坏孩子，早离你远远的了，哪能请你吃美味的炸酱面啊？

无：我有很多优点吗？从来没人说过啊。

爱：当然了。长得帅，够朋友，讲义气，不爱占小便宜，还很会照顾女生呢。

无：这也算优点啊？

爱：算(接着我发了个小天使的图片)，而且你现在还很懂礼貌呢。越来越像小天使了。

无：我像天使？哈哈，开玩笑。老师，你知道吗？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和我妈离婚了，那时候心里很烦，觉得没人关心我，也没人管我了，一直就这样混到现在。

爱：是这样啊。你要知道，大人的事我们是管不了的，他们也不想这样的。我们越该争口气啊，你是大孩子了，该知道不是为了父母活，是为你自己活的啊。天使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蜕变的。

无：我知道，有时候也想学好，但是觉得自己差太多了。我要是天使，也是没翅膀的。

爱：你才多大啊？怎么会晚？只要自己努力去做了，就不晚，尽力了就不会后悔。你现在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要靠自己努力才能长出另一只翅膀，那时就能飞翔了，那才真的是高飞呢。哈哈，对了，还是个爱吃炸酱面的天使呢。

无：哈哈，老师你真可爱，谢谢你。从明天开始我就好好学习，让自己充实起来。

爱：呵呵，是从现在开始。现在就早点回家去。

无：嗯，好的，这就回。拜拜，可爱的老师。

爱：记住，没有人会放弃你，除了你自己，加油!只要看到进步，只要有转变就是成功。

星期一刚到办公室，就听到老师在说高飞把头发染黑了，还剪成了小平头。接下来的几周，我发现高飞真的变了很多，上课睡觉频次越来越少了，交作业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积极参加很多活动。在校运动会上还得到了不错的名次。虽然学习成绩并没有飞到最前列，但是我看到他在努力，没有放弃。每天进步一点点就是成功的开始，不是吗?后来在办公室，经常听到老师说，高飞变了，勤快了，开朗了，认真了……呵呵，但是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我偷着乐呢。我渐渐地知道，天使也需要爱，在你我身边就有很多小天使。

（苦行僧摘自《教师博览》）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