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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掉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2005-08-10

婚育与健康 2005年8期
关键词:丝袜

子 奕

1

门背后挂着鞋柜,说是鞋柜其实只是三台板钉的几个小格子,放不了几双鞋。我把换季不穿的鞋子连鞋底都洗干净,然后把我的35码鞋套在路明42码的鞋里面,这样就节省了不少空间。21平方米的小房子,几乎容下了我和路明两个人所有的衣食宿和娱乐,那是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窗帘是上个房客留下的,对这个窗户而言,它实在是显得小了。左一拉,右边露出一条缝;右一拉,左边又透出一片天。夜里,拉不严的窗帘缝里透过的月光就像一束舞台上的聚光灯,追着床上欢爱的男女。

喘息声平息,路明的鼾声渐起。月光移到床沿,而我总是很久都睡不着。趴在床沿上,我把自己的粉红色拖鞋反转套进路明深咖啡色的拖鞋里,粉红拖鞋就躺在深咖啡拖鞋的怀里了,我摇沉睡着的路明:”你看,连我们的鞋子都在拥抱耶!”

路明没醒利索,只是朦胧中伸出手臂把我抱进怀里。

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有家,有爱人便可满足,尽管家里是租来的残破狭小房间,爱人是一文不名的年轻贫穷男人,但我感觉幸福。真的,路明一再地对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对路明的话我深信不疑,因为我相信我的爰情,我也相信路明的能力。有谁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赌,举手我就无悔。

2

早上我照例起得早,熬粥,擦地。买油条,帮路明挤牙膏,等一切准备停当,才去掀路明的被子。

趁着路明还在洗漱,我换衣服。中午,李秉浩要宴请香港来的重要客户,我照例也要作陪的,于是我换上了那套平日不舍得穿的套裙和高跟鞋,路明从门后露出半个头来,打了个很响亮的呼哨。

送一份财务报表和咖啡进李秉浩的办公室。李秉浩一手接咖啡,一边打量我,眼神里有直接的毫不掩饰的惊喜:“这就对了嘛,年轻女孩于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赏心悦目多好!”

“那要看赏谁的心悦谁的目啦。”

李秉浩哈哈大笑起来。李秉浩是那种很世俗的商人,钱和女人是他最乐于追逐的对象。作为他的秘书,我有很大的一部分工作是帮他接转那些茑莺燕燕的电话,间或也有妖娆的女子带着防备与审视的眼光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地对我说:“我找李总经理。”

对这些事情,我越来越不耐烦。我见过李秉浩的前妻的,一个温婉亲切的女人,有着优雅的微笑和谈吐,绝非那一些女人可比。我不知道这些男人怎么啦,为什么沉溺在这样的游戏里,不知满足,不知疲倦,也不知腻烦呢?

临近中午,李秉浩把我叫进办公室,站定之后,他伸手递绐我一双丝袜,是那种质地很好的丝袜,薄而柔韧。我很奇怪,他为何给我这个,李秉浩头也不抬地说:“换换吧,你穿的那双后面已经勾丝了。”

的确,我自己没注意,后面膝盖弯到小腿肚勾出了长长的一条缝。夜市上买来的,终于以它粗劣的质量为便宜的价格作了最精彩的注解。我有些尴尬,同时也觉得奇怪,一上午他不曾出去,那丝袜从何而来?”

“上次曼妮落在我……”李秉浩惊觉自己失言,忙吞了后面的话。居然让我穿那种女人穿过的袜子!我把丝袜很平静地递过去。送到李秉浩的鼻子底下,然后落进他喝残的咖啡杯里。

如果说在李秉浩面前我还只是愤怒的话。到路明面前我就只剩委屈了。我哭得稀里哗啦,路明一边给我递纸巾一边自责:“都怪我没本事,要不然也不用你出去工作了。”说完他就拿手捶自己的脑袋,反而是我停了哭去拉开他的手。

3

路明的工程队,说是工程队,其实等同于立交桥下的劳务市场里找散工的民工。没有背景和关系,再大的装修工程一层层发包下来,到路明手里,也就剩些和灰沙贴瓷砖的活儿。

路明做梦都想着干几桩漂亮的大工程,可是如他般做着发财梦的人又何其多,时运、机遇、实力缺一不可。

一日下班,路明脸泛红光,进门就笑着问我:“听说你们公司开发的‘城市地带商住公寓楼的精装工程要招标?”

“嗯,公司招标,市内几家知名的装潢公司都会来竞标。”

“那我们也去竞标。”

“你们?就凭你们几个人,那点实力?”不是我泼他冷水,是路明太自不量力。

“这不是还有你嘛。只要你把资料信息透过来一点,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就赌这一把。赢了,我就彻底翻盘了。”

我吓了一跳,原来路明在动这种脑筋。“那可不行,这是商业机密,这么做是犯法的,况且那些重要文件不是锁在总经理的保险箱里,就是存在加了密的文档里,我也接触不到啊。

路明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苦着脸皱着眉,月光下,他也似有若无地把一堵坚硬的脊背留给我,我暗自叹口气。

这些日子,李秉浩开始约我,他对他的心思从不隐瞒。我不知道李秉浩何以会注意到我,我虽自认为长得不丑,但也并不是李秉浩一贯所喜欢的那种娇媚的角色。不过自从李秉浩开始约我,以前那样的电话和访问是彻底没了。在这一点上,我着实有点佩服李秉浩,要与不要都干脆利落,并且完全占主动。

李秉浩又一次在下班前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我想到路明的苦脸冷背,便答应下来。

在路上,我给路明发了一条短消息。到达餐厅,刚落座.路明就过来了,我立即起身为他们作介绍,并对李秉浩说,路明是我男朋友,开了一家小的装修公司,有意参与这次“城市地带”工程的竞标,希望予以关照。

说完这话,两个男人部极富表情地看着我,像被我涮了一把似的,却又发作不得。这一顿饭,只有我吃得欢,所谓一箭双雕大概也不过如此吧,既不用违心违法地帮路明,又巧妙委婉地拒绝了李秉浩。当然路明和李秉浩都不是愚蠢的人,不会不明白我的这点小聪明,只是不动声色,仍旧浅浅地饮酒,淡淡地聊天。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路明和李秉浩从此竟成了朋友。

在生意场,人际关系。有时胜于一切。路明有了李秉洁这层关系,境况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4

李秉浩仍是约我,没有朋友妻不可欺的君子风度。在他眼里,女人只分为感兴趣和不感兴趣两种。我一直拒绝赴约,拒绝得很直接,很干脆。在我眼里,男人分为很多种,但我爱的只有路明。

路明用赚得的第一桩大工程的钱在市区买了套三居室。旧房子里的锅碗杯盘、衣架书桌、台灯床铺,以及那台21英寸的大多数时候是黑白图像的彩色电视机,就在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归为垃圾。

路明大手一挥,无比豪迈地说:“向万恶的旧社会告别,我们挺进到了新时代。”

新家的主卧朝南,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得见月上中天,只是,丝绒的窗帘质地厚密,透不进一丁点的月光,黑暗中我长久地失眠。路明早巳睡沉,呼吸间有高纯度白酒浓烈的香。其实路明不爱喝酒的,有时候,就是如此,有多少风光,就有多少身不由己。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想到,有多少风光便暗藏多少危险。路明去地下赌场赌博,输掉带去的钱后还欠下了巨额赌债。随催款信寄来的是路明手上那枚黄金戒指,和我手上那枚是一对,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摘下来过。

那样天文般的数字,我从何筹措。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刻,第二封催款信又来了,这次随信寄来的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还威胁说,三天后见不到钱,就要剁手臂,并且不许报警,一旦发现我报了譬,路明将会死得很惨。

最后的关头我想到了李秉浩。给李秉浩打电话,告诉他全部的事,包括向他借钱,电话里李秉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是生意人,从不做没有回报的生意。”

我明白他的意思,谁的钱不是辛苦赚来的呢?凭什么无条件地给我?

所以,给李秉浩打第二次电话时,我在酒店客房。

5

路明回来了,手指并没有断。对此,路明没有作出解释,我想也是,绑匪弄个假手指来威胁我,路明怎么知情?路明并不问我赎他的钱从哪来,他不问,我也就找不出理由要主动告诉他。

路明的表情日渐阴郁,脾气也越来越坏,每日里早出晚归,回来时往往是一身酒气,我所坚持的早餐一起吃也在不知不觉中废掉了。

不久,路明在城郊花园买了一幢房子,两百多平方米的独幢小楼。我们搬过去后,我也从李秉浩的公司辞了职。递上辞职书的时候,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最后只对我说了一句祝你幸福。路明也再没提起要娶我,让我做专职太太这样的话。

我和路明,终于有了所设想千百次的生活,大的房子,宽的床,富足的物质生活。而我,一点儿幸福的感觉都没有。

暗夜里,我坐在台灯下固执地等晚归的路明。凌晨两点半,听见路明上楼凌乱的脚步声,想必又喝得不少。看到我,他歪扭地站定了,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扶他坐下,然后尽量用轻柔的声音对他说:“我妈病了,想让我们回去一趟。”

“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可没时间奉陪。”路明语气僵硬。

“没时间,难道赚钱真那么重要吗?”路明冷眼看着我说:“没钱,没钱你们女人不早跟人跑了。”

我听得出来路明的话里有话,所以决定摊牌:“路明,你上次欠的赌债,是借李秉浩的钱帮你还的,你看,是不是攒齐了还人家。”

路明站起来,跌跌跄跄地往浴室走。就在他拉浴室门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他的话:“李秉浩那王八蛋也太小气了,怎么?他认为你不值那个数?当初,我还认为开小了口呢。”

我没有惊愕,只是感觉彻骨地寒冷。路明的话只是证实了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事——那场绑架,只是路明自己设的一个局。

6

我给李秉浩打电话:“你赢了。”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李秉浩的声音异常冷静。

“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要看着我一直输下去呢?”

“每一个赌徒,不输到最后,都不会承认自己输掉了,你是,我是,路明也同样是。路明想以你作注,以为赢得满盘,结果他却恰恰输掉了你,而我,赌上全盘,只想赢得你。”

路明以为掌握了全盘,其实有一节他不知道。那日在酒店客房,李秉浩准时赴约,提着我开口向他借的钱,但是,他并没有索要任何回报。整整一晚,我们撩开窗帘坐在酒店的窗台上看了一晚的月升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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