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川

2000年8月8日金陵晚报南京三牌楼西瓜甫桥1号赵云生

56年前的8月6日，美国轰炸机飞行保罗·蒂贝兹·格林和他们的战友驾驶一架B-29重型轰炸 机飞抵日本，在广岛上空投下了一颗名叫“小男孩”的原子弹。战争结束后，保罗·蒂贝兹 就回到俄亥俄州老家，从此过起了平静的生活。许多年来，每年到了8月6日，人们特别是日 本人在提起广岛原子弹轰炸的时候都会提起当年驾驶这架B-29轰炸机的美国飞行员如今如何 如何，有些日本媒体甚至还绘声绘色地说当年的投掷原子弹的美国飞行员在后半生中如何如 何后悔，如何如何对日本人内疚。

那么，当年把原子弹亲手投向广岛的美军飞行员今天到底有什么感受呢?《芝加哥论坛报》 的专栏作家鲍勃·格林就是当年把原子弹投向广岛的美军飞行员保罗·蒂贝兹·格林的儿子 。不过，他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小格林很后悔父亲活的时候没有机会问他这个问题 。因此，他在广岛原子弹轰炸55周年到来之际约请父亲当年的好朋友、广岛原子弹轰炸行动 的主飞行员保罗·贝兹谈这个问题。蒂贝兹的回答让小格林大感意外。以下就是小格林对父 亲战友的专访：

蒂贝兹跟我们约好的时候是18时15分，所以我和我的母亲到他家应该是绰绰有余的。然而， 由于东大街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枚，所以我们被死死地堵在路上，想赶在约定的时间到蒂贝 兹的家已经不太可能了。我扭头对妈妈说：“我敢打赌，他一定有18时15分的时候准时坐到 了餐桌边。”

保罗·蒂贝兹约我妈妈和我跟他一起到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城吃晚餐。那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 老家，是我父亲生活到老直到逝去的老家。然而，多年来，我很少听到我的长辈讲过55年前 8月6日发生的那桩事。

55年前的8月6日，蒂贝兹和我的父亲以及他们的战友奉国家之命，驾驶一架B-29重型轰炸机 从太平洋提纳岛空军基地向日本的广岛飞去。那时，蒂贝蒂和他的战友们没有卫星导航系统 ，没有计算机自动驾驶仪，他们凭着不停检查他们的密密麻麻的仪表盘和观察头顶上的星星 来判断航线是否正确。这次特殊的航程持续了6个小时，飞了2000英里。按照行动计划，这 架以蒂贝兹母亲的名字——“埃诺拉·盖伊”命名的B-29轰炸机将在日本当地时间8时15分 把原子弹投向日本的领土。8时15分零17秒，蒂贝兹驾驶飞机飞临广岛那座著名的T形桥上空 。蒂贝兹告诉我说：“我们飞得稍稍过了头，不过，很难做到百分之百精确的。”

55年前的那一天给现已古稀之年的蒂贝兹到底留下了什么样最深印象呢?这位老人认真地告 诉我说：“印象最深的是五吨重的原子弹脱离飞机弹舱的那一刹那。当原子弹爆炸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广岛——那里已经没有城市了，只剩下一片废墟!55年后的今天，尽管不可能对 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当年我们飞抵广岛，投下原子弹的那一刻却永生难忘，我清 楚地记得投下原子弹每一秒钟的情景!”我假设道：“如果你们行动失败呢?如果原子弹没有 投下去呢?那么二次世界大战是否还会继续下去?”蒂贝兹坚定地回答说：“决不可能失败。 我把飞机飞到日本，我决不可能让任务失败”我坚持假设：“如果科学家宣布原子弹尚末就 绪，或者说杜鲁门部统没有下达攻击命令，而且战争仍将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战争造成的死 亡是否会更多呢?”蒂贝兹坚定地回答说：“如果没有这次轰炸的话，那么人的生命的损失 将会更大。”

我情不自禁地问蒂贝兹，是否会纪念每年的8月6日呢?蒂贝兹回答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确 实纪念过，每年的8月6日这一天我会特别留意一下各家报纸，看是否重提原子弹轰炸广岛之 事。随着时光的流逝，后来的报纸也就不提了。对于我个人来说，那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 事了。直到今天，我觉得我当年做的都是对的——那天奉命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蒂贝兹 说，他从来没有哪个晚上是因为当年自己投了原子弹而失眠过。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仍 坚信，尽管原子弹炸死了那么多人，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害，但却有更多人——美国人和日本 人的生命因此得救，因为原子弹加速了战争的结束，制止了更惨烈的战场杀戮!

我又接着问他：“随着时光的流逝，你是否常常扪心暗问：‘为什么选我投原子弹呢?参 加二次世界大战的男女美国军人上百万，为什么命运会把你们选在一起去投掷原子弹呢?” 蒂贝兹回答说：“我从来不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我知道我自己都干了什么——如果时光倒流 并且还遇到当年一模一样的情景的话，我还会愿意再干的!”

蒂贝兹知道许多人，特别是日本人都绝不会同意他的真实感受的，许多人甚至批评他当年投 掷原子弹的做法。然而，蒂贝兹却非常不屑地说：“那些没有经历过战场杀戮的人没有资格 批评我们的做法，日本人就更没有资格了，他们在太平洋杀戮的人还少吗?可他们反省过自 己吗?他们甚至还在为当年的血腥屠杀唱赞歌!轰炸广岛，我从不内疚，也不后悔 !”△

(原载《金陵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