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舜

某著名学府的二年级女生，跋涉千里，特意来找我咨询，并为她解决一个难题：“我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她一年多以前进入这座校园后，对一切都感到新鲜，但又感到生疏。当她还没有适应过来时，一个北方男孩以老大哥(其实才高她一年级)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他的热情，他的无私帮助和呵护，还有他不惜金钱的豪爽，很快博得她的信赖。转眼一年过去了，他俩的感情也由友情变成了爱情。暑假时，他约她一起回北方老家避暑。这样，他俩同居了……

两个月的暑假，实际上是在度蜜月。她很兴奋，而他在归途的火车上却表现出不快。等到开学后，他终于向她发难：“你不是处女!为什么欺骗我?”她有口难辩。确实在童年时，因性游戏而失过身。因为是无知的行为，她不以为然，认为只要是爱，是真情，今天的男孩是不在乎这些的，爱和童年失贞完全是两码事。本着这种想法，她对对方说：“如果你认为受骗了，我不再骗你，我们分手吧，我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你这个老保守。”她此时还以为他是“保守”思想作怪呢。

他听了她的回答，转身走了。她以为，这就是分手。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有一份轻松。在痛苦离别几天之后，她想通了，重新投入了第二学年的紧张学习中，从外表上看不出她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好景不长，她万万没想到，他又来找她了。她以为他准是后悔了，来向她赔礼道歉的，于是她绷着脸，问他有什么事。

他却说：“你还问我?你欠我的太多，需要偿还我精神和肉体上的损失。”“怎么偿还法?”“在精神上我不会让你舒服；在肉体上只要我需要，你就得无条件顺从，做我未婚前的老婆。如果你敢拒绝，或另有所爱，我就报复你。”

她懵了!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你不同意吗?那好，我会把你臭得见不得人。给你5天时间考虑，到时候在老地方等我……”

她无可奈何地想了几天，实在没有勇气告发他，因为最初是自己愿意的。不管怎么样，他是吓唬我，或是想爱又说不出口，用这种方式威胁罢了。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出于自己也有需求，她到那天晚上如期地去和他幽会了一场。满以为这会缓和一下他的欲火，可是从那天起，每三五天他就找她一次，见面无话可说，就是那一件事，发泄完后就走，平时形同陌生人。理由就是他受骗了，她要无条件的弥补他的需求。

她逐渐意识到，她被当成工具了。她开始拒绝见面，她以为在光天化日的大学校园里，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但一天中午，他在食堂前对她高声叫骂，大打出手。她忍着疼痛，闭上双眼，不做任何挣扎，不求任何人的救援，直到他发狠地走开。旁观者心里明白：这是一对情人间的误会，女方甘愿挨打受骂，别人管那种闲事干啥，他走了，人也散了。

他还是不停地骚扰她。她真不明白，到底是谁吃了亏?世间真有这种为丢失“处男”而向女方如此发难的吗?

我糊涂了，但我迅速清醒过来，这是典型的流氓行为。从一开始这男孩就没安好心，说不定他骗了几个女孩呢。

我告诉她：“你别怕，你可以把他的姓名系别告诉我们，我们来劝告他，除非他不想念完大学，否则他会接受我们善意的劝告。关于他的行为没什么可以解释的，就是为了找个“合理”的性出路。关键是你要正确对待这场纯属伤害性的意外，看清他的为人，接受这沉痛的教训，重新振作起来。也可以采取另外的警告方式，就说你已经把此事向心理老师提出来了，请他不要再骚扰你，以免对他不利。”她表示同意，愉快地离开了咨询所。

这女孩返校后，心情好了许多，但不久，她写来一封信。信中说：“那男孩又找过我一次，我按照您说的对待他，他除了骂我一通后，再也没来纠缠我了。我没什么再担忧的了，努力学习，写毕业论文，为找工作创造良好的条件。这些我做得很认真，生活节奏很紧张，几乎没有时间去想悲伤往事。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像拉不动石磨的老牛，不仅身体疲惫，而且心里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惆怅，情况从来没有这样糟过。过去不曾怀疑过自己，现在却常情不自禁地问自己：我还是个好女孩吗?”

“谈到对自己的品行，我一直有着过高的要求和过强的自信，然而现在，我的灵魂已坠入无底的深渊。即使别人认为我是受伤害者也无法原谅我。年少时，对社会的舆论力量一向估计过低，现在才知道它是多么可怕，因为舆论与个人名誉、尊严是紧密相联的。

“有一天，我偶尔听说某校每年有3～4名大学生自杀，惊诧之余，也能理解那些学生一定像我一样，本来很自信，相信自己能坚韧地抵挡一切痛苦，太相信自己的理智，同时也太孤独无助，于是在心情恶化时，便突然走上不归之路。如果他们地下有灵，一定后悔自己的冲动!我不想后悔。如果我要走到那一步之前，定早早向您求助。生活毕竟还有美好的一面啊!”

“每次被他侮辱摧残之后，我的心绪都降到了冰点，我无法解释，无法想象原来我爱的人会变得这样狰狞!”

“招致如此下场，连向您说也羞于开口。您会认为我很贱吗?您会认为我这样一个人值得帮助吗?我来找您，相信您将带我走出这漫漫的黑夜。我会在每一次绝望中想起您的帮助和支持，因而好好地活下来。”

“但我再也没有资格和勇气追求或面对纯真的爱情了。我觉得很怕，我将要寂寞地在这世上过一辈子。在现实面前我不得不认输，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我会不会疯掉?请再拉我一把!”

说真的，我很同情这个女孩，能够理解她的忧虑和种种想法。遂写了如下的一封信给她，但愿能把她引向一条正确的路。

“在那天的咨询交谈中，由于时间关系，仅就如何对付他做了一些提示。但当你走后，我马上就想到了你个人的承受能力，是否像跌了一个跟头随后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那样轻松?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很快就把焦点转聚到自己头上来了。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忧虑，那倒是不正常的了。生活中，人总是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矛盾和不如意。尤其是女孩，在走向成熟过程中，感情的挫伤在所难免，关键在于吃一堑长一智。挫折不见得就是坏事，起码它能让你懂得社会人际的复杂性，特别是男女交往中的复杂性。作为一个女孩，“纯”是十分必要的，但“纯”不等于没有戒备和防范，不等于把自己全盘托出。现在应当承认，在感情上你一度陷入误区，勇敢地解脱出来就是一个胜利。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坏女孩，坏的是那男孩。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已失去，其实只要你把心收回来，一切仍将属于你自己。我们没必要抱着传统道德观不放，更没必要往自身刻记什么污点。人以宽容人为美德，但不要忘掉宽容自己。如果自己都不宽容自己，怎么指望他人宽容，看人家的眼色行事就会轻视自我。只要不碍及谁，我行我素没什么不可。这样就不会背包袱，不会自责自罪乃至自我惩罚。”

痛定思痛，但不能永远停留在痛的回忆中。不要把这件事当成爱的失败，其实你经历的不是爱，而是一场噩梦。醒来回味，固然心有余悸，但毕竟你已醒来。前面的路是光明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编辑汤知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