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红

的确，我不漂亮，短粗的眉毛下细长的眼睛就已把我排除在男孩子们欣赏的漂亮之外了，而小平原似的鼻子在微微上翘的嘴唇上就显得更平、更塌，从我开始注意我的模样时起，从未遇到过诸如漂亮、美丽之类的词语用在我身上，但我似乎也从未着意去赢得这样的赞誉，因为我觉得我有一种并非所有漂亮女孩子都具有的“可爱”，我欣赏我的“可爱”。

放了学，我呆在我的小屋里偷偷对着镜子照，难怪每次唱歌老师都让我站第二排，我的模样不如小丽、兰兰她们好看，可是我的歌唱得最好听呀!于是，下一次的排练我举起了手:“老师，我要领唱，我要站第一排!”不等老师发话我就已蹦到前面大声唱起来，甜美的声音使老师点头称赞。15岁的我，好强得可爱。

上高中时，我离开了家，到学校住读，来到了彼此陌生的新集体。天不亮，我就替同寝室伙伴打来洗脸水；节假日，我替全班同学买回复习资料；体育委员英语测验又得了个倒数第一，我会花上整整几天为他补习；峰峰生病住了医院，我会天天给她送她爱吃的鸡蛋面。直到毕业那一天，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给我留了言:“愿你把你的真诚带给更多的人!”16岁的我，真诚得可爱。

后来，我如愿以偿进入了大学。那一日，我梳着两根羊角辫，挺着胸走上演讲台，第一次面对数千名同龄人用我那还带着稚气的说语描绘了一个17岁少女对18岁年龄的梦幻与憧憬。当雷鸣般掌声响起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这样害羞，我的脸好烫好烫，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急急忙忙跑下台，慌乱中绊倒了麦克风，忘了临场前辅导员一再叮咛向观众行礼的程序。17岁的我竟这般羞涩得可爱。

18岁生日到了，班上全体男生出其不意地给我送来了生日礼物——两厚本爱情诗集，并在那扉页上题上了我似乎看不大明白的话，还要我——班上最后一个过18岁生日的女孩谈谈对“爱情”的看法。天呀，我从未谈过恋爱，对爱情会有什么看法?!夜深了，当寝室的伙伴们都已进入了梦乡时，我偷偷打开手电筒仔仔细细看着那书上的赠言，似乎想寻找什么。哎，18岁的我，多情得可爱。

这是大学三年级刚开学的一天下午，在我们班的教室里，一场角逐已接近尾声，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靠在墙角位置的我，面对着这几十双坦诚、鼓励的目光，我腾地站了起来:“我竞选班长!”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只是充满深情而又坚定地说:“同学们，请相信我，我能当好班长。我们班长期‘两地分居，一部分同学住校内，一部分同学住‘空司，同学间的了解很少，我担任班长，要让大家毕业后再见面时有感可发，有泪可流!”一席话，说得大家鼻子酸酸的。就这样，我，一个全班年龄最小的女孩子、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揽了一个自讨苦吃的差事。我自信我能成功，我敢想，敢说，敢做，为了班集体，我付出了心血，同时取得了成绩，同年，我班赢得先进班集体的荣誉，我——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成了全校的三好标兵。19岁的我自信得可爱。

我热爱生活，我不需要生活给我五颜六色，但我必须有自己的色彩。我喜欢笑:我与另外两名同学合作的三人舞《冬天里的一把火》力克群芳，一举夺魁后，我会心地笑；中秋之夜组织全班同学东湖赏月，我开心地笑；弹起吉他翻开影集，我轻松地笑……我也爱哭:艺术节的演讲决赛没有搞成，我当着团委书记的面伤心地哭；“一·二九”歌咏比赛，我紧张得哭；在地质学院演讲获得名次，我拖着队友们带着笑脸哭；委屈的时候我躲到没人的树林里，悄悄地哭……我觉得活着多么美好!

我热忱地爱着人们。从我记事起或从我认识了自己又认识了他人时起，我就觉得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爱之处，都有美的一面，于是我相信世界上好人总比坏人多。因为我爱美，所以我要把我的美、我的一颗爱心也带给世上所有的好人。

我同龄的朋友们，上苍对我们是不公的，有的少女貌若鲜花，有的少女却其貌不扬，有的甚至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但是生活对我们却是公正的，我们貌美的和貌不美的少女面对的是同一个世界，只要你少些抱怨，多些真诚，少些气馁，多些热情，少些利己，多些利人；只要你拥抱生活，热爱人们，珍惜年华，你就会和我一样发现，你虽然不漂亮，但仍是非常非常地可爱。可爱，不正是我们所企求的么?

(魏芹，汪慧摘自《知音》199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