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水

为了总结《阿Q正传》研究六十年的成果，开拓《阿Q正传》研究的新领域，山东省鲁迅研究会于去年11月份在泰安召开了《阿Q正传》讨论会。与会同志大胆争鸣，勇于探索，主要讨论了以下几个问题。

一、鲁迅创作《阿Q正传》的本意

关于《阿Q正传》的成因，过去有许多不同的说法。有的以为阿Q是病态的，也有以为是滑稽的，也有以为是讽刺的，也有说是冷嘲的。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鲁迅创作的原意是在于“写出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魂灵来”，是“暴露国民的弱点”。

过去评论界的分歧，在于鲁迅所说“国人的魂灵”是指上层统治阶级，还是下层劳动人民?一种说法，认为鲁迅所说的“国民”是指上层统治阶级；另一种说法，认为鲁迅所说的“国民”是劳动人民中的少数人。这次会议较为一致的认为，这里的“国民”是指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社会的一切阶级和阶层，通过它暴露我们民族的弱点。

二、关于阿Q的典型问题

六十多年来，评论界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我们可将各种观点分为两派。一派认为阿Q的典型性只能概括为一个阶级或阶层的本质；第二派意见，认为典型的性质是可以超越阶级的，说阿Q是某种性格或某一时代、社会、民族的典型。这次会议，认为第一派意见，把典型抽象化和概念化，把典型性和阶级性的关系过分夸大，就会产生错误；认为第二派的意见太着眼于阿Q的性格特征，容易把阿Q典型说成是一种观念的形象化，这就违背了典型化的原则。在这次会议上，有人用哲学的个性和共性，现象和本质解释阿Q的本质，但会议上有不少人，认为个性与共性、现象与本质的原则，可以应用于分析一切事物，不能只作为文学典型的理论根据。会上也有不少人对于我们传统的文学理论作了检讨，对文学的观念作了检讨，对典型的认识作了检讨，认为过去只从社会学的角度去理解阿Q的典型是不全面的。会上不少人提出，应该用综合研究的方法去研究阿Q。这可以使我们避免过去研究中出现的缺点。

三、关于阿Q的精神胜利法

关于阿Q的精神胜利法，过去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阿Q的精神胜利法既有消极的一面，也有积极的一面。这积极的一面有着“向着革命发展的巨大可能性”；第二种看法，认为阿Q的精神胜利法完全是一种落后的、消极的、可耻的，是奴隶主义、失败主义的表现。这次会议上，对阿Q的精神胜利法作了深入地探讨，认为精神胜利法在鲁迅的作品中是有具体的规定性的。作品中鲁迅是持批评态度的。

过去对阿Q精神胜利法的形成，一种意见认为，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从统治阶级身上移植过来的，第二种意见认为，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从农民身上自己产生出来的；第三种意见认为，精神胜利法是人性的普遍弱点，是各个阶级都有的。这次会议大部分人认为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人的普遍弱点，它有广泛的概括力，那么这种精神胜利法发生在阿Q身上，又带有鲜明的阶级的、时代的和民族的特定的内涵。

四、关于阿Q的革命

关于阿Q的革命，过去主要的观点，一是认为阿Q的革命主要体现了农民阶级的觉醒和强烈的革命性；二是对阿Q的投降革命党持否定态度；三是认为阿Q的革命是为了夺取财物和爬上奴役者的地位。这次会议大部分人认为对阿Q的革命不能评价过高，它不能体现农民的觉醒和革命性，但又不能对阿Q的革命持否定态度。我们首先应该看到阿Q的革命与马克思主义所说的经济制度的变革和社会制度的变革的革命区分开来，这样就不至于把阿Q的革命看得过高。其次，应该看到阿Q的革命有两重性。一是我们必须看到阿Q毕竟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备受各种欺压的受苦人，他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倾向于革命的；但我们又必须看到阿Q的革命最后也没有觉悟，他的革命没有达到民主主义革命要求的水平，他的革命还只局限在幻想和向往，并且这种幻想和向往还和小生产者盲目报复性纠缠在一起。

此外，会议还对《阿Q正传》的现实主义做了较深入的研究，一致认为阿Q并没有死，他仍然活着。但今天的阿Q与鲁迅时代的阿Q也不全一样，阿Q在鲁迅时代是可悲的，可悲之处是他至死也没有觉悟；我们今天的阿Q，可悲之处，就在于多数人是觉悟了的阿Q。

许多发言指出，《阿Q正传》的研究，过去取得了不少成绩，但也走过曲折的道路和出现了许多缺点。除了政治的原因和由于鲁迅作品的浩瀚的容量、宏伟的思想、精湛的艺术之外，也许与我们研究的方法有关。这次会议，许多发言都力求用新的研究方法研究《阿Q正传》。有的用控制论的方法，有的用系统论的方法，有的用比较的方法去研究；有的从哲学的角度，有的从美学的角度，有的从心理学的角度去研究。虽说这些新的研究方法还不完备，但对于我们正确认识《阿Q正传》是非常有益的。

(摘自《文史哲》198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