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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农村安了家

1959-08-16王培珍

中国青年 1959年21期
关键词:老乡农村

王培珍

我原来是天津市女七中高中班的学生。一九五七年暑假毕业后,我积极地响应了党的号召,第一批走上了农业战线,来到了静海县团泊洼,当了一个第一代有文化的新式农民。时间过去二年了,可是,有好多事情在我脑子里印象还很深。头一件就是未来之前和家庭的斗争。说实在话,父亲母亲是非常疼爱我的,我长到这么大,说什么算什么,百依百随,唯有这次我要求到农村来,他们不同意。说什么“乡下人都向城市跑,为什么你偏要向农村去?”虽然我也知道城市生活比较好,但是,年轻人火热的心在燃烧着我,共青团员的使命在鼓励着我,为了改变农村面貌,我说服了二老亲人,离开了繁荣的城市,离开了温暖的家庭,走上了祖国最需要的光荣岗位。我由一个学生一跃变成了一个农民,在农村扎了根。

我来农村才短短两年,但这是我一生以来最重要最宝贵的两年。两年使我知道了许多在学校、在城市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使我受到了在学校、城市很难受到的锻炼;使我由一个年轻、幼稚、脆弱、娇气的人,开始转变成了一个体强力壮、能经风雨霜寒的新式青年;使我永远生活在农村的根越扎越深,越来越巩固。今年二月我参加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被社员们推选为公社委员,后来又被团县委命名为红旗手。十月一日,我和本地的一个农民青年、团的支部书记、红旗突击手赵福平同志结了婚,现在我俩受党委的委托,领导着一个水稻试验小农场。我真正在农村安了家。我的成长是党的培养教育的结果,是劳动锻炼的结果。每逢回想起我两年来的经历,我就更加热爱我们的党,更加敬爱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那还是刚到农村的时候,好多人一见面就问我:“王同志,受得了这个累吗?这里可没有天津好。”这句平常的话,包含着多方面的含意。每逢我听到之后,就暗自思量:一定要克服困难,拿实际行动让人们看看。农村的生活与城市确实不同,一开始水土不服,闹肚子,不舒服。在天津时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很少参加劳动,在学校身体还不错,但来到农村实际一干活就不行了。头一天割稻子,腰酸腿疼,手攒不住镰把,一天就磨了四,五个血泡,晚上回到家,指甲缝里向外冒血。这时,我就想起了来前学校领导上的嘱咐和目己所作的保证,于是,咬了咬牙,自己鼓励自己:一定干下去,绝不作逃兵!每天愉快地去干活,走道也是气昂昂的。时间久了慢慢地手也磨出来了,生活也正常了,身体也不累了,不但能干妇女活,有时抬大筐等累活也能干了。我真正体会到:“劳动是艰苦的,也是愉快的”这句话的含意。这就更加鼓励了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思想。无论什么活,只要你思想不泄劲,就一定能完得成。冬天挖梁是个难活,地冻的象石头,铁镐打下去崩的冒火星,北风吹的呜呜响,雪霰打在脸上象刀子割,这样的活,农业社规定不让妇女和身体弱的人去干,我觉得我这个身子够壮实,再说多去一个人就增添一分力量,就能提前完工。我找到队长左说,右说,后来说的队长没办法了,让我去了。干了一天,汗水湿透了农裳,雪把我穿的那双破球鞋也湿透了,第二天一早起鞋和袜子冻的棒硬,我咬着牙勉强穿在脚上,冷的受不了,我就跑着走,到了工地上和一个小伙子抬大筐跑了几趟,浑身出了汗,我的两只脚由冰冷变得热乎乎的,鞋里的冰旱化成了泥汤。在天津市,在马路上看见粪都掩鼻而过,通过实际劳动,使我和粪发生了感情,因为我真正的体会到:没有粪就没有粮食。当我背起筐去拾粪的时候,常常天真地想:“为什么牲口不多拉一些呢?”一见到粪,象得到了宝,便高兴的不得了。人尿是一种好肥料,可是这里的老乡们还没有单存的习惯,社里决定每天早晨把各户的尿敛起来,我积极的报了名,当了敛尿员,每天早晨到各户去端尿盆,同时结合宣传人尿对庄稼的作用。每逢我端起尿盆,在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这时我的劲头也就更足了。老乡们感动的说:“大学生来敛尿真是少有的事。”慢慢的人们也就把积肥、敛尿看成是一种光荣的事情了。

当我未来农村之前,我有时想,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到那里没有一个熟人,两只眼睛黑乎乎,谁是亲人哪!其实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幼稚的想法,我亲身体会到,在我们劳动人民的大家庭里,到处是家,到处是亲人。天津有我的一个母亲,团泊洼有我的无数个母亲。还是我们刚去的时候,村里的老大娘,远接近迎,腾房子让住,真象接待远途归家的儿女一样。过年过节,有什么样的好吃喝都给我们送去,嫁闺女、娶媳妇、办喜事要我们去陪客,我们稍微有点不舒服,多少人几次去问长问短,后来,有不少老人干脆把我叫闺女。永远使我难忘的是,有一次我学扬场,稻糠迷了眼晴,一个稻毛跑进眼里来,越揉越流泪。这时王七奶奶看见了忙跟过来,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翻开我的眼皮经心的拨,还是拨不出稻毛来,这时我感到眼里进来一个微热的东西,啊!原来是王七奶奶用舌尖把稻毛舔出去了。生身母亲也只不过如此吧!感动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外,乡党委负责同志、社长、队长和团委书记,经常征求我的意见,和我谈心,给我讲团泊洼的过去和将来。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每逢我碰到困难,一想起党,想起同志们、老乡们,我的干劲就更大起来。

我常想:我这么一个中学生,到农村来参加生产有什么了不起呀!同志们、老乡们这样重视我,这样高待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作的还不够,还对不起党,对不起这里的父老兄弟。因此,我经常暗暗合计:一定要拿出我的全部力量,为党的事业,贡献出我的一切。

团泊洼的人民,由于过去生活贫困,上学识字的人很少,文盲很多,几年来,已扫掉一部分,但还有不少青年(大部分是妇女)是文盲。我是个知识青年,帮助农村青年摘掉文旨帽子是我应尽的义务。1958年我担任了赵连庄的扫盲教师,怀着满腔的热情立志把农村的青年文盲扫掉。可是就在这件工作中也碰到不少困难,头一天叫人上民校,一闹闹到半夜,叫了三、四趟才来了十几个人。他们来了不是念书写字,反倒是嚷嚷没座位,没法学习。我把这个意见反映给社委会,立刻用废木料作了十一条凳子,但是上学的大更少了。这时,我才知道学员们指东道西不过是不愿意上学的推辞。为什么人们不愿上学?我找了几个人聊天,他们说:“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年年办年年散,白费功夫学不了什么,干一天活不如早歇歇。我找到了病根,于是我通过郝泽祥的妈妈拿着粮票当布票的事例说明不识字的害处,劝人入学,并认真去教;下地带黑板,抓住地头休息的时间学习。于是学员们情绪高涨了。学员越来越多。正在这时社里决定让我到外村去学技术,这和晚上教文化有了矛盾。怎么办呢?我就每天利用傍黑休息时间跑回来给学员们上课。这样一来感动了大家,他们说:“王同志不辞辛苦为了谁?咱们不好好学,对不起人家王老师!”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乡们对我的父母般的关怀,在我的内心中起了极大的反应,别人拿我当亲人,我拿别人当亲兄弟,亲姐妹。在掘地时一个叫大顺的把手碰破了,鲜血直往下流,我一看见马上把自己的挂子撕下了一块帮他裹上手,任文才的妻子说天气冷,没棉袄,下不了地,我马上脱下自己的棉袄给她穿上这些小事情,对社员们影响很大。

社员们俭朴的生活作风,深深教育了我。两年来我在劳动中也培养了一种俭朴的习惯。我们刚到农村的时候,还是自己作饭,我学会了每关早晨把一天的饭做好,节省时间和柴粮;晚上和社办公室合用一盏灯,节省灯油;穿衣更不讲究,夏天下地经常光脚,洗脸不用香皂,每月发了工资以后,大部分储存起来。出门开会,能不坐车就不坐车,一点一滴,尽量为国家、为公社节约。一次去开会,背着行李步行了七十里路,另一次去开会,社里非给路费不可,结果我没坐车,把那路费为员校买了三个灯和打了灯油。就连我们这次结婚,虽然银行里有存款,但是,除买了一个热水瓶、两个茶盂、一个小镜子外,什么也没买。

两年来,我深深体会到,事事要听党的话,不要闹个人主义。只要对党有利的事,就毫不犹豫地去干。两年中我的工作变化了好多次,我都一一服从了。刚来不久,当了民校教师,后来又当了高级社的副社长,又参加了水稻试验站,还当了一段养猪场场长,又在管区作过一段妇女工作,后来又调到小农场来。这些变动,我只有一次闹了思想毛病,可是很快的就解决了。那是在1958年,水稻试验站刚结束,大部分同志转到团泊洼农业大学。我当时也报名上大学,领导上也批准了,可是,后来社里又不让去了,叫我去养猪,当时心里有些不愿去。但是我又一想,养猪是党的需要,个人必须服从党的分配,于是愉快地接受了任务。整个养猪场只有我一人是妇女,晚上下雨猪圈里被水淹了,我就带头冒雨掏水,一个小猪耳朵烂了,长了蛆,我就把自己的洗农盆和鞋刷子拿来给猪洗刷,用手弄掉猪耳朵上的蛆。这些事在过去就是看一看恐怕也要嫌脏的。

我们第一批来农村的十几个女同学,有的经不起考验,当了逃兵,有的转了工作岗位,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女同学仍在农业战线上。有的老乡对我们是不是永远在农村还有问号。有的说:她们呆不长便要走了;有的说:别看现在干,将来一结婚就走了;有的开玩笑说:“王同志,什么时候复员哪!”这些都促使了我全面考虑如何在农村安家落户。今年不少同志给我介绍对象,我在实际劳动中和工作中认识了一个农村青年,经过一年时间的交往,我俩最近结了婚。这本来是一件普通事,可是竟成了团泊洼的新闻,各村都传开了,县剧团还排了戏。人们再也不象从前那样担心我走了。

我在农村干一辈子的恒心是永远不变的。我的幸福是党给的。今后我要拿实际行动来报答党,为美好的将来贡献一分力量。公社党委的意见明年我们改为水稻科学试验站,扩大到40人种200多亩地。我一定作好这件工作,决不辜负党的希望,永远作党的好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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