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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为妻子写了一辈子诗

2024-03-13

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 2024年2期
关键词:物理系翠鸟钻石

“幽静的妹妹,温淑的爱人/我心里永远珍藏着你纯洁的形象/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命/所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虚和荒凉……”

这是1955年1月5日,南京大学物理系的青年教师冯端写给未婚妻陈廉方的一首情诗。后来,冯端成了蜚声海外的中科院院士,陈廉方则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光阴流转,两万多天忽忽而过,写诗的小伙子已于98岁高龄去世,他们牵手微笑的温暖、诗歌传情的浪漫却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熠熠生辉,光彩动人。

一个理科生的浪漫

在馮端与陈廉方的爱情里,诗歌一直存在。两人交往不久,冯端就赠了两本诗集给陈廉方,一本《青铜骑士》,一本《夜歌和白天的歌》。

1954年秋天,南大物理系组织游栖霞山,大家在栖霞寺里喝茶。坐了一会儿,冯端约陈廉方出去走走。栖霞山满山红叶,陈廉方想要采一片鲜艳的,冯端便纵身一跳,摘下了一片红叶。两人在山中随意漫步,走到一个池塘边,陈廉方看到水中枯荷梗上,栖息着一只翠鸟。两人悄悄地走近几步,想要再仔细看看,谁知,翠鸟十分警觉,蓝光一闪,展翅飞走了,只留下一抹绚丽的倩影。“栖霞红叶艳”“清溪翠鸟鸣”,冯端把那只蓝色的翠鸟当成了两人爱情的吉祥物,在随后的岁月中,这只翠鸟在书信和诗句中不断被提及。六十多年后,为了纪念钻石婚,两人合写了一首《钻石颂》,其中就有“秋赏红叶漫栖霞,翠鸟惊艳荷枝头”。

相恋第一年的冬天,南京格外冷,滴水成冰。陈廉方到冯端的单身宿舍去看他。两人便去了玄武湖玩。那天下了大雪,玄武湖也结了厚厚的冰,白茫茫一片。冯端有感而发,写出了“休云后湖三尺雪,深情能融百丈冰”(后湖即玄武湖)的诗句,恋人间炽热的感情,喷薄而出。

结婚后,每逢重要的节日,冯端都要写诗庆贺。一年夏天,陈廉方带两个女儿到北京小住。冯端和二女儿留在南京。白天二女儿到工厂上班,只有冯端一人在家,不免感到寂寞,便用文言文翻译了许多英文、法文、德文的诗歌。因为工作的需要,冯端出国访问,为了表达自己对妻子的相思之情而写出的诗句就更多了。一次在美国访问期间,他思乡情浓,便写下了“异域风雨夜,客枕相思涌。遂令闺中妇,潜入游子梦。”1978年,陈廉方被查出罹患癌症,好在发现得早,手术做得很成功,化险为夷。冯端大喜过望,吟诗十首以贺。

相伴60多年,文学造诣颇高的冯端给太太写下了不计其数的情诗,陈廉方则用一只大红色的小皮箱,完好地保存了先生的所有作品。

相看两不厌

90多岁时,陈廉方还清楚地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相识的场景。那是在1953年的秋天,为了庆祝苏联的十月革命,南大物理系举办文娱活动。陈廉方的高中同学王业宁是南大物理系的老师,便把她也带到了活动的现场,并介绍给冯端认识。“其实那次见面,是业宁想要撮合我和冯端,特意安排的。”陈廉方说。当天的活动,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冯端在打桥牌,王业宁就把陈廉方带到冯端旁边,让她看他们打牌。“趁着冯端起身打招呼的时候,业宁转身走掉了,我就坐在冯端身边听他叫牌。”

其实,两年前,两人就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全国高等院校进行院系调整,南大物理系和金陵大学物理系要合并,两校的青年教师便组织了一次联谊活动。“那天正巧,我去看望王业宁,她就拉着我去参加了联谊会。解放后,穿长袍的男士不多,那天,冯端身穿一件深色长袍,戴着一副眼镜,温文尔雅,与众不同,这是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相识后,冯端邀请陈廉方到他的单身宿舍去玩。冯端事先请人整理了房间,还特意买了一包水果糖。“没有盛放糖果的碟子,冯先生就把糖果倒在了桌子上,还为我泡了一杯茶,不过,因为水不热,一直到我走,茶叶都没泡开。”陈廉方还记得用来泡茶的玻璃杯,看起来好像是一只磨砂玻璃杯,后来去宿舍的次数多了,才了解到,原来冯端只有一只杯子,刷牙、喝水、待客全用它,而上面的“磨砂”,只不过是牙膏渍。

“相看两不厌”,这样的诗句,也曾经出现在冯端写给陈廉方的诗中。陈廉方说,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冯先生虽然貌不惊人、不善辞令,但外拙内慧,不露锋芒,就像一块“璞”, “我觉得用‘璞这个字来形容冯先生是最恰当的。”

冯端院士做科研严谨,为中国凝聚态物理学的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在生活上却不拘小节,非常随便。冯端在南大时的宿舍是一间朝北的房间,没有取暖设备,冬天非常冷。一次,陈廉方去宿舍看冯端,冯端感冒了躺在床上。“我这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大冷的天,他里面就穿了一条绒布睡裤,裤腿还是宽的,根本不保暖,他的鞋也不合脚,袜子后面磨出了洞。”一个人的生活太苦了,那就赶快结婚吧。1955年,冯端与陈廉方缔结良缘。

陈廉方为冯端购买了羊毛衫、羊毛裤、棉衣、皮外套,还买了火炉御寒。“同宿舍的同事就开玩笑说,陈廉方来了以后,冯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两个人的婚礼特别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就摆了两桌酒席,一桌请了南大物理系的同事朋友,另一桌请了南京市第三女子中学语文组的同事朋友。

你就是我的钻石

婚后几十年,冯端和陈廉方夫妇历经岁月和风雨,一路相依相伴。

动荡的年代里,在南京市第三女子中学任教的陈廉方,因为心理的恐惧和身体的孱弱,一度严重失眠,以致精神濒临崩溃。冯端在校系里颇受器重,陈廉方害怕影响他的前途,不敢告诉他,便自己主动要求离职养病。

从教师岗位下来后,陈廉方觉得自己应该为冯端做点事,便挑起了全家七口生活的重担。三年困难时期,物资匮乏,买粮食需要粮票,买布需要布票。为了给一家七口做饭,陈廉方天不亮就要起来,去新街口、丁家桥买菜。接着,陈廉方开始为丈夫做笔头工作,冯端著《金属物理》时,她便为他誊稿画图。那时没有电脑,只能凭手写笔绘,冯端论著严谨,往往数易其稿,陈廉方就一遍一遍地誊抄。至于代写通知、回执等无关紧要的信件,更是不在话下。

那个年代,冯端也未能免于冲击,先被打为“特务分子”,后来被下放到溧阳分校劳动。

在溧阳农场,冯端住在农民的蚕房里,中午吃饭则要步行到老河口,往返一个小时。有口难辩的冤屈,让冯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曾策划在这一小时里到树林中上吊自杀。“他后来告诉我说,‘你已失去了工作,没有了收入,如果我不在了,一家老小如何活命,想到了我和三个女儿,他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陈廉方说。

日子好起来之后,冯端曾想要给陈廉方补上一枚钻石戒指,但被她坚定地拒绝:“在我的眼中你就像朴素的钻石,外表看起来比较粗糙,内心则是晶莹剔透的美玉,我哪里还需要其他的钻石?”

摘编自“中科院物理所”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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