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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内心世界

2023-05-30韩秀

书屋 2023年1期
关键词:本杰明菲茨杰拉德宙斯

韩秀

皮耶·夏哈是一位戏剧工作者,在他的小说《十九秒》里,我们能够听到人物的内心独白,了解他们的患得患失。换句话说,这部小说几乎等同一出在巴黎上演的哑剧,充分展现了剧中巴黎人的内心世界。

俗谚说,性格决定命运。《十九秒》将一些巴黎人定格在瞬间,让我们看到当突发事件降临之时,他们的性格如何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这起突发事件是一次巴黎地铁快线的爆炸事件,一次恐怖袭击。作者赋予小说更深刻的面向,让我们看到袭击造成伤亡之后的发展,其匪夷所思让我们了解,人们的认知能力与事实之间荒谬的南辕北辙正是更令人绝望的毁灭。小说以《冥河》与《地府》两个相对短小的章节来表现,之后,便是留白,无结局的落幕,满眼凄凉。

第一个章节,长度约相当于全书的一半,题目是《宙斯》,乍看之下,不知这众神之王在巴黎有何贵干。往下读,很快就了解,“宙斯”是巴黎地铁快线的一班列车代号,十七点四十三分,这班列车自万森站开来,在国家站停留数秒钟,前往里昂站。“我”佳博叶选择在这里与同居二十五年的女友桑德琳约会。桑德琳若是在第三节车厢的后门出现,那就表示两人还能继续过下去,否则,只好分道扬镳。在潜意识里,佳博叶相信神迹,希望宙斯会保护自己。从他巨细靡遗的独白中,我们了解到佳博叶毫无自信,并对于这份长达二十五年的恋情已经厌倦;我们也听到了他对家世的回忆,了解一个破碎的家庭对他的影响;我们还知道了桑德琳对于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已然生出愤慨。而且,就在他的思虑千回百转的当口,他坐在国家地铁站的一把椅子上,面对着即将进站的列车第三节车厢后门口的位置,在那里已经坐了一个小时。

终于,列车“宙斯”进站了,第三节车厢的后门开了,未见旅客下车,未见桑德琳,也未见任何人从这里上车。但是在第二节车厢里,在一个穿黄外衣的高个子后头,佳博叶看到了半个桑德琳的身影,甚至在瞬间与她四目交会。但他不能确定,他犹豫了,他想大概是错觉。

就在列车带走桑德琳的瞬间,我们先知先觉,佳博叶是一个目击证人的事实已经存在;我们也知道,他的猶疑不定注定了悲剧的发生,也注定了他的自我毁灭。神迹出现了,但佳博叶并没有准备好,宙斯也救不了他。

列车移动的第一秒钟属于桑德琳,距离突发事件发生正是十九秒。她实实在在地在列车缓缓进站与佳博叶错身而过之时看到了佳博叶,甚至与他四目交会过一瞬。但她完全没有下车的愿望,她自得着,她确实出现了,“但只是出现而没有赴约”。神迹却出现了,桑德琳感觉到恐惧,感觉到坐在月台上的那个人,那个优雅、孤独、好看、熟悉得不得了的人能够救她,但她不想动,她心中的愤懑让她不想得到那个人的拯救。宙斯没能救下桑德琳。

倒数第十八秒属于佳博叶,内心的独白只是对着离去的列车而发,神迹再次出现,催他离开,他却犹豫着,沉溺在幻想里,种下了他个人悲剧的种子。

下一秒钟再次属于桑德琳,她观察着穿黄外衣的高个子,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汗水,感觉到他的紧张,感觉到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跳下车去。

倒数第十六秒钟属于“他”,身穿黄外衣的高个子,他的紧张来自生平第一次需要完成的任务。我们在阅读这一个片段的时候,看到了宙斯威严的面容。我们隐隐然能够感觉到,这个高个子的肇事者绝对没有办法活过这一天,或是被自己带来的危险品炸死,或是死于同道之手。高明的小说家没有一个字平铺直叙,却让我们感觉到即将来临的灰飞烟灭。

下一秒钟属于不到十六岁的女孩苏菲,她要及时赶到里昂车站为回归部队的男友送行。苏菲飞奔至列车,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高大男人堵在了车厢门口,苏菲几乎是飞进了车厢。宙斯来不及伸手阻止苏菲,也来不及拉住那个瞬间离去的高个子。

下一秒钟属于“我”和“他”。佳博叶在列车关门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车门。黄衣男子用手撑住门,让那飞奔的女孩从自己的手臂下滑进车厢,他自己一步迈了出去,车门在他背后关上。列车启动了,他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月台上。犹如慢镜头,我们同宙斯一样看清楚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倒数第十三秒属于“我”,佳博叶不但看清楚了车厢门口,跳进去的女孩与同时离开的黄衣男子“互换位置”的事实。这个女孩的出现也让佳博叶看清楚了一个事实,他与桑德琳的疏远来自那一个不幸的堕胎事件,那个未能问世的孩子“应该”是个女孩,若是活到今天,也许跟面前的女孩一样灿烂。宙斯一言不发,掉头而去。

苏菲无法向已经离开的黄衣人表达感谢,目光投向远处的一个微笑,微笑的主人是老师艾曼努,一个利用晚上的黑暗在街上涂鸦表达愤懑的社会异议人士团体的一分子。

列车晃动,苏菲站立不稳碰到一位旅客,赶紧表示对不起,吉尔伯特并不领情。他沉溺在幻想里,正在前往一个不方便大声说出来的地点。他沉浸在自己的“仪式”里,感觉某种快意。

月台上,佳博叶看着列车没入隧道,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无意起身离去。车厢里的桑德琳却有了悔意,希望到了里昂站后,马上返回国家站,“佳博叶一定尚未离开”。新生活或许会再次展开。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地板上那一个蓝色的运动袋。

在艾曼努附近,脸色苍白的女人精疲力尽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艾曼努只好面对自己面前的事物,发现黄衣人上车时拎着的那个袋子,就在自己面前。有点像电影情节,恐怖分子将装着土制炸弹的包裹留在超市、电影院、火车上……但是,万一,只不过是那个黄衣人心慌意乱忘了带走呢?自己慌张报警岂不是会成为笑柄?艾曼努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嘲笑,于是他开始拉袋子上的拉链,但那个拉链坏掉了,拉不开。纠缠不清之中,火光冲天,一切在瞬间结束了。

宙斯早已回到奥林匹斯山上,没有再向这个方向多看一眼。我们却放不下这本书,苦苦地陪着众生渡过冥河,抵达冥府。一路上,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以独白的方式,思量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自己的未来。

海明威曾经这样说:“他的才气有如蝶粉,在蝶翼上画出的斑纹,浑然天成。”他,指的是天才小说家菲茨杰拉德,一颗彗星,一道彩虹,留给我们无数念想。重温菲茨杰拉德是我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今年,我读他的经典短篇小说集《冬天的梦》。

《冬天的梦》是一位年龄未满十四岁的杂货店老板之子的梦想。他生活在明尼苏达州黑熊村,在黑熊湖的高尔夫俱乐部担任背杆捡球的杆弟,他是从未丢过球的优秀杆弟,“积极、聪明、安静、诚实、懂得感恩”。他在俱乐部里见到了浮华世界的人生,内心里有着成为佼佼者的意愿。后来,促使他“辞职”的原因却是在俱乐部看到了一位十一岁小女孩,一位浮华世界的顶尖代表,“就像那些几年后注定要颠倒众生,叫许多男人受尽悲苦的小女孩一样,她丑得很漂亮。但她身上闪耀的光芒已清晰可辨。她一笑。往下噘的嘴角带着丝丝邪意,还有——救命哦!——她双眸流转间那近乎激情的色彩”。普通人家的男孩看到了有钱人家女孩的骄矜,“受到强烈的情感冲击,骚动不安的情绪需要剧烈而立即的出口”。出口能够转变人生的走向,这些出口一再地出现,男孩的人生轨迹已经被梦想掌控,从州立大学商学院转进名牌大学,习得这所大学的做派,举止间添了贵气;经营连锁洗衣店有方,变得富有,衣着方面更是精益求精。女孩在数年后将男孩纳入众多追求者当中,于是,他“放弃了部分自我,去迎合有生以来遇过最直截了当、不择手段的人物”。为所欲为的女子终于让他面对了无法如愿的事实,他从军去了。自欧洲战场归来,在纽约大展鸿图的中年人听到了那曾经颠倒众生的女子“啪的一下就老了”且遇人不淑的悲惨消息,其失落之感痛彻心扉,心中曾经有过的美好,一去不复返了。菲茨杰拉德以他独特的委婉、善意、体贴写出浮华易得,而那随之而至的空落落的心境却是难以摆脱。

除了才华横溢之外,菲茨杰拉德的善意贯彻始终。这种善意在《残火》中表现得尤其真诚。一位名不见经传也不会有什么大好前途的作家与一位歌舞剧女演员热恋结婚,搬到乡下过起了恩爱夫妻的寻常日子。然而,丈夫中风了,“当人失眠一两天,就不时会做一种白日噩梦,那是一种朝阳初升时,伴随着极度疲惫而产生的感觉,是一种生活周遭的一切事物皆已发生质变的感觉”。人在那样的感觉中会觉得一切都已经失真。妻子在丈夫患病初期就陷于这样的状态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成為植物人,他们的好朋友也遭遇到婚变,再次单身。十一年的岁月,妻子照顾着瘫痪在床没有知觉的丈夫。医生劝她放弃,她不肯。她满怀爱意,日复一日感受着丈夫的灵魂缓慢地裂成碎片,一点一点地离开身体。朋友仍然来看望他们。十一年后,丈夫真的走了。朋友不但参加了葬礼,而且仍然抽空来访,他们谈到两个家庭过去的种种悲喜。他们也谈到未来,寡居的女子准备修缮房屋,做成民宿,供过路的旅人短暂住宿。这一天,“时值小春,草地冰凉,无雾也无露。他离去后,她会进屋燃灯阖窗,而他会沿着小径走回镇上。对这两人来说,人生匆匆来了又走,留下的不是苦涩,而是遗憾,那并非理想的幻灭,那仅是未竟的痛楚。他们握手告别时,洒下的月光已足以让两人清楚看见彼此眼中积存的善意了”。蝴蝶的生命何其短暂,但蝶粉留下的美丽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流传开去,悠远绵长。

没有战争、风灾、海啸、野火、瘟疫、饥荒带来的煎熬,在普通的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正常人”能否以善意对待“异类”?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菲茨杰拉德以一个短篇《本杰明·巴顿奇事》来提出这个问题,并以他的善解人意回答了这个问题。“正常人”出生之时都是婴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本杰明出生之时是老人,一天天年轻起来,最终成为婴儿。除了这个逆时针转动的人生设计是菲茨杰拉德的“异想天开”之外,其他都是他笔下绝对真实的人生。正常人,哪怕是本杰明的父母,对本杰明的存在都是恐惧而厌憎又无可奈何的,更不消说外姓旁人了。本杰明用尽办法挣扎求存则是一个“异类”自然而然的反应,其惨烈超出人们的想象。唯一的例外是他的祖父,两人因为“年纪相近”、体态与智能相近而能够和乐相处。二十多年之后,情形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本杰明一天比一天年轻,那是“正常”的人们梦寐以求的啊,然而,本杰明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正常人”发动舆论攻势,造谣、抹黑,无所不用其极。一切枉然,本杰明活到了他最好的年月,充满活力与智慧,家庭事业无比顺利。好景不常,当本杰明看起来比他的妻子年轻太多,同他的儿子不相上下的时候,人生更加残酷的一面来临了。本杰明的智力在锐减,身形在缩小,记忆正在离开他。在众人的讥笑、逗乐中,他没入了彻底的黑暗。菲茨杰拉德留给我们一个问题,当我们面对一个“奇妙”的“异类”之时,我们会坦露出怎样的人性?问题是严酷的,思索是沉重的,回答更是不确定的。

众所周知,菲茨杰拉德敏锐而善感,飞蛾扑火的壮烈与蝴蝶美丽而短暂的生命历程都是他个人人生的某种写照。在散文《崩溃》三部曲中,他这样说:“要评判是否具备第一流的智慧,就看心智中能否同时秉持两种互相冲突的概念,而仍能正常运作。”正常运作的结果便是保持了自身的浪漫与纯真,在写作中释放出更多的理解、同情与善意,而且永远保持着化平凡为神奇的能力,就像蝶粉那样自然而恰到好处的美丽。

日前,资深儿童文学工作者、台湾《幼狮少年》前任主编、幼狮文化公司前任总编辑孙小英在来信中谈到李潼先生:“早年在编《幼狮少年》,忽接厚厚一叠手稿,字迹潇洒逸秀,内容生动吸引人,便开始连载。后来才知道是‘洪建全儿童文学奖’首奖,也从此认识了李潼先生。想起来就要掉泪,他应是台湾少年小说创作第一人,可惜早逝。”这些话,真正是一位资深文学编者的肺腑之言,情深意切,一下子把我拉回到手写稿件贴上邮票寄往编辑部的岁月。

为小读者书写,是写给未来的重要书写,每一位真正的文学人大约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经验。而《幼狮少年》,那是多么美好的杂志,从1976年创刊,引领无数台湾少年健康快乐地成长。2021年1月,在新冠疫情袭来的艰难里,这份不断获得肯定的杂志、台湾少年的良师益友走到了“毕业”的时分,主编沈怡汝却以《出发吧!博物学家》作为封面主题,展现了持续迎战未来的昂扬精神。正巧,那一期,我的小文题目是《留住世间美好》,在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中与沈主编步调一致,与热爱这份杂志的家长们、小读者们步调一致。对于写作人来讲,那是值得永远怀念的一刻。

在《幼狮少年》众多优秀写手中,李潼是佼佼者。孙小英永远记得李潼的少年小说《天鹰翱翔》,不仅因为那是她主编杂志以来,首次能够刊登台湾作者创作的连载少年小说,而且因为“这只勇敢翱翔于儿童少年文学界的天鹰,充满了想象与自信,一再尝试各种飞扬的英姿,展演出不同的高难度俯仰腾跃”。

2003年,我在罗东有机会见到李潼,看到他温暖的微笑,来年,他离开了我们。书架上总是有他的书,这些书都传递着少年特有的良善与纯真,尤其是《油条报纸·文字梦》这一本散文集,真正传达出李潼这样一位作家的心声,每次重温,都有更深一层的感受。

《油条报纸·文字夢》谈的是童年的李潼。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花莲,家庭订阅报纸并不普遍,但是买油条的时候,热乎乎的油条却是用旧报纸来包的。那印满铅字的旧报纸强烈地吸引着李潼这个孩子,因为“一个又一个的文字,竟然连缀成一段又一段的异想世界”。而这张沾了油腻的旧报纸若正好是副刊或体育版,那就是李潼特别“走运”的好日子。日后,少年李潼能为祖父和他的朋友们“读报纸”,其剪裁与变通的本领全部来自那油腻腻的副刊。现在是高科技当道的二十一世纪,订报的人少之又少,反正信息爆炸、手机灵便,何必订报?但我就是不能“与时俱进”,纸张触手的质感、油墨的芳香都让我心安。更不用说,捧读报纸副刊是我每天的早课,没有这“副刊”与“小说世界”带来的美好,这一天绝对茫茫然、丢三落四、不知所措。因此,看到童年李潼手捧油条报纸读得津津有味,自然是心有戚戚焉。

《老榕树下读报纸》记叙李潼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为祖父与他的朋友们读报半小时。这个“每周一报”的活动持续了七年,在这只天鹰羽翅丰满的过程中贡献良多。报纸上的人生百态,少年李潼加以“强调处理,浓缩催化,或情、景、人的重新组合”,博得了听众的“拍掌大笑、惊惧呼叫、垂首沉思、热泪盈眶”,这已经是文学写作的基本功了。我们在读李潼作品的时候,不由得对这位知人善任的祖父与他的老朋友们生出了敬意。

《水姜花和远行的鞋子》是一篇虚实结合的绝妙文章。小学六年级,李潼班上来了一位高老师,这位老师与四十八位同学的互动成为李潼这位作家养成途中的一个重要的动力。三栈溪是出海口,三栈桥则是高山、海水与溪流的交汇点。在父母师长们的眼里,高山、大海和湍急的溪水都是“高危险区”,绝非小学生郊游的好去处,但却是孩子们心向往之的美丽之地。9月,溪畔的水姜花更是芳香无比,引人入胜。勇敢的高老师竟然在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带着同学们来到了三栈溪。事实上,高老师也是一位极为小心谨慎的老师,当一个学生的球鞋从三栈桥上踢进了溪水发出轰然巨响的时候,他竟然以为是水雷,要求学生们撤离。撤离变成了扫兴回家,学生与老师的关系降至冰点。然而,高老师还是要求学生们写一篇游记。要怎样记叙一个曾经热切期待、实际却扫兴透顶的郊游?李潼决定要写一篇《不乖的作文》:跟着那只被踢掉的鞋子,男生们纷纷将鞋子丢进溪水,女生们也又高又远地将美丽的鞋子丢进溪水,最后连高老师也参加进来,让他自己的大皮鞋与孩子们的鞋子一道奔向大海,“去流浪”。

这篇《不乖的作文》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小说,是虚构,但真切地表达出少年李潼对大海的向往,对大海之外广大世界的好奇心,以及化腐朽为神奇的语言能力。同学们热切地为这篇幻想式作文大笑、鼓掌。高老师由惊愕到安定,到鼓励班长大声朗读这篇作文,以至对这篇作文及其作者热切肯定。

高老师的襟怀、同学们的仗义还有续篇《藏书室的文学震动》让我们看到了天鹰展翅翱翔的关键:阅读。新诗则是小说家、散文家李潼的“文学启蒙文体”,启蒙师是胡适先生以及图书馆藏书室那位两鬓灰白、总是戴着两只黑色套袖的管理员。在地震不断的花东纵谷,在大地震中,翻倒的书架上飘飞出的一本书将一首新诗《秘魔崖月夜》推到了少年李潼的面前。从此,他走进了“文学天地,从此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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