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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媒介化: 数字媒介中的《弗兰肯斯坦》

2022-11-30都岚岚

关键词:超文本弗兰肯雪莱

都岚岚

(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自玛丽·雪莱(Mary Shelley)1818年出版《弗兰肯斯坦;或现代的普罗米修斯》(Frankenstein;ortheModernPrometheus,以下简称《弗兰肯斯坦》)以来,以印刷媒介出版的《弗兰肯斯坦》一直被不同时代的读者广为阅读,也被像艾哈迈德·萨达维(Ahmad Saadawi)、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这样的当代作家所改写。(1)2013年当代伊拉克作家艾哈迈德·萨达维出版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Frankenstein in Baghdad),小说以2003年伊拉克战争之后的社会动乱为背景,通过一个怪物形象,讲述了巴格达市发生的一桩奇异案件,2014年该小说获第七届阿拉伯小说国际奖。参见艾哈迈德·萨达维.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M].黄绍绮,译.北京: 中信出版集团,2018.2019年英国当代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出版《弗兰亲斯坦: 一个爱情故事》(Frankissstein: A Love Story),该小说与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有极强的互文性,有两条叙述主线: 第一条故事主线由1816年的玛丽·雪莱讲述,叙述了她深陷女性身体的牢笼,渴望逃离生育和丧子之痛的故事;第二条故事主线则发生在当代,讲述了一位变性医生玛利和人工智能专家维克多·斯泰因的爱情故事。参见Winterson J. Frankissstein: A Love Story[M]. London: Vintage, 2019.不仅如此,在计算机、智能手机、平板电脑这些载体传播盛行,影视作品、戏剧、网络游戏深入人们日常生活的时代,《弗兰肯斯坦》在影视戏剧、赛博空间等不同媒介领域发生改编、改写和再创造,各种与《弗兰肯斯坦》形成互文的文化产品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在两百多年的时间跨度里,《弗兰肯斯坦》被改编成舞台剧、音乐剧、电影电视作品、芭蕾、网络游戏、网络虚拟体验、儿童绘本、超文本小说等各种形式的产品,其中影视改编作品更是独占鳌头,仅2000年就有超过30多个版本的电影和电视作品面世,《弗兰肯斯坦》已成为“最重要的现代性神话之一”。(2)转引自Mitchell P. Frankenstein’s Creature on Film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Posthuman Monster, Savior, and Victim Narratives [J]. Interdisciplinary Literary Studies, 2021, 23 (1): 1-23.这不禁让人思考: 为什么《弗兰肯斯坦》的后续生命如此强大呢?在今天的多媒介和数字文化时代,《弗兰肯斯坦》的跨媒介之旅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呢?

对于上述问题,国外学术界已有较为丰富的研究。近年来,西方学者开始全面考察包括影视改编在内的各种媒介领域对《弗兰肯斯坦》的再创造问题。例如,为纪念《弗兰肯斯坦》问世200周年,杜克大学莉莉图书馆公共服务部门主任丽贝卡·鲍曼(Rebecca Baumann)于2018年出版了《两百年的弗兰肯斯坦: 玛丽·雪莱怪物的出生、生活与再生》(Frankenstein200:TheBirth,Life,andResurrectionofMaryShelley’sMonster)。该著作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涉及《弗兰肯斯坦》自身的互文性,论述了成长在书香世家的玛丽·雪莱如何超越学科、文类和体裁的界限,借鉴哲学、政治、诗歌、游记、古希腊神话、哥特故事、民间传说、自传中的元素,将它们编织到她的故事中;第二部分以《弗兰肯斯坦》为源文本,展示了与该小说形成互文的各种新文本,认为它的各种变体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讲述了应如何对待一个永恒的外来者这一问题。(3)Baumann R. Frankenstein 200: The Birth, Life, and Resurrection of Mary Shelley’s Monster [M].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and The Lilly Library, 2018.同年,编著《全球性的〈弗兰肯斯坦〉》(GlobalFrankenstein)出版。作为全球科幻小说研究系列中的一本,该编著不仅考察了影视作品、戏剧、音乐剧、芭蕾、儿童绘本、乐高装备、网络游戏等对《弗兰肯斯坦》的再创造,而且介绍了它在全球范围内的翻译、传播与接受状况,并认为作为早期科幻小说的典范,《弗兰肯斯坦》在赛博空间的再创造是数字技术和文化发展的产物。(4)Davison C M, Mulvey-Roberts M. Global Frankenstein [C].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18.2019年,编著《跨媒介的怪物: 〈弗兰肯斯坦〉的后续生命》(TransmediaCreatures:Frankenstein’sAfterlives)出版,它主要考察了大众媒介如电影、戏剧、电视、音乐、漫画书等领域对《弗兰肯斯坦》的再创造,认为一代代的大众文化消费者对《弗兰肯斯坦》持续和复杂的回应传播了小说的人道主义主旨,即对生命起源的思考和对差异的接受。(5)Saggini F, Soccio A E, Michelis L D,et al. Transmedia Creatures: Frankenstein’s Afterlives [C]. Lewisburg, PA: Bucknell University Press, 2019.

国内学术界对《弗兰肯斯坦》的跨媒介研究中,较具代表性的学者为郝田虎、黄鸣奋和郭亚娟。郝田虎的《〈失乐园〉〈弗兰肯斯坦〉和〈机械姬〉中的科学普罗米修斯主义》将史诗、小说和电影并置在一起,认为弥尔顿对普罗米修斯主义的经典讨论为《弗兰肯斯坦》和《机械姬》提供了认识论框架,三者的诞生虽跨越了几个世纪,却都“共同强调了科学普罗米修斯的严重问题,指出人类知识应有界限”。(6)郝田虎.《失乐园》《弗兰肯斯坦》和《机械姬》中的科学普罗米修斯主义[J].外国文学,2019(1): 3-14.黄鸣奋、崔宏宇的《生化人题材科幻电影创意的伦理考察: 纪念〈弗兰肯斯坦〉200年》以《弗兰肯斯坦》在电影媒介中的改编为研究对象,梳理了不同电影版本中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之间、被创造者之间、被创造者和其他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勾勒出它们所反映的现代伦理、后现代伦理以及后后现代伦理的演变。(7)黄鸣奋,崔宏宇.生化人题材科幻电影创意的伦理考察: 纪念《弗兰肯斯坦》200年[J].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5): 68-77.郭亚娟则从“块茎结构”这一超文本文学创作的核心理念出发,分析了与《弗兰肯斯坦》具有互文性质的《拼缀姑娘: 一个现代怪物》(PatchworkGirl:AModernMonster,1995年,以下简称《拼缀姑娘》)(8)Jackson S. Patchwork Girl [M/OL]. Eastgate Systems: 1995. [2021-06-15]. http://www.eastgate.com/catalog/PatchworkGirl.html.这一超文本(9)乔治·P·兰多(George P. Landow)对超文本的经典定义是“将一组组文字(或图像)以电子化形式相连接,有多种路径、链条或轨道,具有开放、永未完成的文本性,可以由诸如链接、节点、网络、路径等术语进行描述”。参见Landow G P. Hypertext 3.0: Critical Theory and New Media in an Era of Globalization [M]. Baltimore: 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6: 2.文学经典,认为这部超文本小说的网状叙事框架如德勒兹倡导的块茎结构,可以随意链接,体现了一个不断的解域与结域的动态过程。正是这种块茎式改写的发散法则决定该文本与《弗兰肯斯坦》既“同而生异”,又“异而生异”。(10)郭亚娟.“书是世界的形象”: 论《拼缀姑娘: 一个现代怪物》的块茎创作[J].外国文学,2018(5): 53-61.该文关注了数字文化领域《弗兰肯斯坦》的变体,但主要侧重于超文本小说的叙事特点分析。总体上,国内外学者对《弗兰肯斯坦》在影视媒介的改编有较多分析,但对数字媒介乃至数字人文领域中《弗兰肯斯坦》的具体表现形式没有给予应有的关注。今天,由于数字媒介的发展,不仅书籍的物质形式发生巨大变化,而且数字媒介的使用正深刻改变着文学、艺术等的生存语境,我们介入、观察和研究人文知识的方式也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有鉴于此,本文借助杰伊·大卫·博尔特(Jay David Bolter)和理查德·格鲁辛(Richard Grusin)的“再媒介化”概念(remediation),剖析《弗兰肯斯坦》在数字文化中的具体流通形式,如雪莱-戈德温档案、《弗兰肯斯坦》的宾夕法尼亚电子版和数字集注版、弗兰肯网络虚拟体验、超文本小说《拼缀姑娘》等,认为《弗兰肯斯坦》在数字媒介中的再媒介化延续了它的后续生命,其跨媒介的后续文本与印刷媒介小说形成动态的对话过程。

一、 再媒介化、媒介融合与数字人文

技术在发展,媒介形式也在不断被更新。20世纪90年代,由于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印刷媒介、摄影、电影、电视等传统媒介受到冲击,而对于新兴的数字媒介,很多人认为,万维网、虚拟真实和计算机图表等数字技术与传统媒介形式的审美与文化原则是相分离的。对此,博尔特和格鲁辛出版的《再媒介化: 理解新媒体》(Remediation: Understanding New Media,1999年)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他们认为,新的媒介形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吸收和改造旧媒介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产物。所有的媒介形式都不断借用和重塑其他媒介形式,两者不能截然分开。数字媒介不断吸收、对抗和重塑之前的绘画、摄影、电影、电视等媒介形式,不仅如此,早期的媒介形式也相互借鉴和重塑对方,例如,电影通过摄影技术和剪辑,使用视觉叙事对小说进行了重塑。某些网络游戏让玩家扮演电影中的人物,通过故事程序化和互动性来重塑电影。摄影可以重塑绘画,电影重塑舞台表演和摄影,电视重塑电影和广播等等,各种媒介形式密切相关,相互借鉴,产生各种各样的合作与竞争、对抗与尊重等关系。因此,博尔特和格鲁辛使用“再媒介化”这一概念,即在一种媒介中再现另一种媒介,来分析新媒介对传统媒介进行改造的方式。德国学者延斯·施洛特(Jens Schröter)认为,跨媒介性领域有四种不同的话语,即“综合的跨媒介性、形式的或超媒介的跨媒介性、转换的跨媒介性和本体论的跨媒介性”。(11)延斯·施洛特.跨媒介性的四种话语[J].詹悦兰,译.中国比较文学,2021(1): 2-11.再媒介化属于转换的跨媒介性,因为在再媒介化过程中,新媒介将自身呈现为其他媒介的重制和改进版本。

数字媒介将早期的媒介形式再媒介化,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如《纽约时报》新闻网站就是对纸质报纸的再媒介化;电影流媒体服务Netflix网站则对电影、电视这些传统媒体进行了再媒介化;甚至微信、Meta(原名Facebook)等社交网络对写信、打电话、分享照片和文件等方式的改变也可视为是再媒介化。在互联网时代,再媒介化已是数字媒介的界定性特征,它遵循的一个双重逻辑是超媒介性(hypermediacy)和去媒介性(immediacy),“我们的文化既想要增加它的媒介形式,又想抹除中介的所有痕迹: 理想的状态是,它想要在增加媒介的特定行动中抹除媒介……新旧媒介都在重制自身与彼此的尝试中采用了去媒介性和超媒介性的双重逻辑”。(12)Bolter J D, Grusin R. Remediation: Understanding New Media [M]. Cambridge, MA: The MIT Press, 1999: 5.去媒介性,也即透明性(transparency),指的是通过仿真达到让媒介消失的效果。网络游戏通过结合文字、声音、动画、影像等超媒介形式达到仿真的效果,让人忽略媒介的存在。好莱坞电影使用数字合成技术和其他特效取得逼真的效果,从而抹去数字媒介的存在。如果说透明性的策略是让媒介消失,那么超媒介性则彰显了媒介的突出地位。随便浏览一下某个新闻网站,你就可以在多窗口、多链接中看到文本、图表、视频等多种媒介形式,领略其多样的超媒介性的特点。实际上,去媒介性和超媒介性策略为了追求真实,都想超越再现的界限。

2006年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对新媒介和传统媒介的碰撞做了进一步的思考。他认为当今世界了解媒体变化的新范式是媒介的融合(convergence),即“内容在多种媒介平台的流动、多种媒体产业之间的合作以及媒介受众为寻求他们想要的娱乐体验而进行的迁徙行为”。(13)Jenkins H. Convergence Culture: Where Old and New Media Collide [M]. New York and London: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2006: 2.文本内容经由多种媒介平台在众多用户中发生历时和共时的转换和播散,进行最大限度的意义化,即正如印刷媒介没有取代口头表达,电影没有取代戏剧,电视没有取代广播一样,数字媒介并没有取代以往的传统媒介,而是以复杂的方式与之融合在一起。正如博尔特和格鲁辛所言,“融合是再媒介化的另一提法,这种再媒介化是相互的: 网络重塑电视,电视也重塑网络”。(14)Bolter J D, Grusin R. Remediation: Understanding New Media [M]. Cambridge, MA: The MIT Press, 1999: 224.融合体现了技术的更迭,也改变了现有技术、产业、市场和受众的关系,而且融合是一种过程,而非终点。由于互联网技术的迅猛发展和社交媒体的普及,媒介已无处不在。不管喜不喜欢,我们已深深处在融合文化之中了。

由于所有媒介化都是对现实的媒介化,因此再媒介化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革新现实的过程。在媒介融合时代,同一内容可以在不同媒介渠道流动,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消费者积极的互动。今天的新媒介技术越来越支持多样性和更大范围的参与。如果说数字化为媒介融合创造了条件,那么在以数字媒介为主要方式的新媒体时代,全民参与文化建构的巨大潜力便不容忽视。计算机技术不仅广泛应用于大众媒介,成为娱乐产业的核心工具,而且广泛应用于艺术、印刷文学、文化研究等人文领域,因此有效利用数字技术,对人文知识和文学经典进行再媒介化,可以促进人文教育。

近年来,一些学者开始充分运用计算机技术对人文知识开展合作性和跨学科的研究,使用数字工具思考人文问题。2005年国际数字人文组织联盟的成立,标志着数字人文领域的组织正式确立。数字人文以实践性活动介入知识生产,是基于数字资源、方法、工具和平台进行的研究、教学和服务。数字人文的前身是基于文本的“人文计算”,在1949年至1970年间,其重点在语言学研究;1970年至1990年间以建立电子文本和数字档案为主,其中1985年至1990年的个人电脑时期,有更多人参与TEI倡议;1990年至2005年的网络时代,人文计算以大规模数字化项目和技术基础设施的建设为主。2005年至2009年是数字人文的确立时期,以语言学和文学为主的人文学科探索和实践为主;2009年至今是数字人文领域的成熟期,强调跨学科合作,深化繁衍分支领域。(15)刘石,孙茂松,顾青.数字人文: 创刊号[M].北京: 中华书局,2020: 3.使用计算机技术对人文知识进行保管、分析、编辑和建模,是数字人文核心的基础活动。目前数字人文的应用研究主要体现在数据集构建、资料浏览与分析平台构建和文本分析,主要使用语义技术、自然语言处理、文本挖掘、社会网络分析、可视化等进行技术支持。

从某种意义上讲,数字人文也是跨媒介研究的新形式。人文知识主要建立在印刷媒介中,但数字技术的勃兴让人文知识的生产出现在多媒介平台中,因此更广泛的数字人文应该包含新媒体研究。2014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数字媒介指南》(TheJohnHopkinsGuidetoDigitalMedia)一书序言里对数字人文领域的描述是,数字人文可以指“媒介理论、数字化的艺术品、通过计算机应用对印刷文学的探索、对这种计算机应用的设计以及致力于文化议题的在线档案馆的创设”。(16)Shelley M. Frankenstein[EB/OL].[2021-06-15]. https://frankensteinvariorum.github.io/viewer/.计算机技术使创新式的多媒介表达成为可能。文本、声音、动态影像、动画、视频等多种表达形式都在推动人文知识的生产。下面就以《弗兰肯斯坦》在数字媒介中的再媒介化和具体的数字人文项目为例,说明《弗兰肯斯坦》的跨媒介叙事是对今天媒介融合文化的回应。

二、 数字化: 文献学意义上的《弗兰肯斯坦》

数字媒介对《弗兰肯斯坦》的再媒介化首先表现在将纸媒的《弗兰肯斯坦》转化为数字版,这主要表现在雪莱-戈德温在线档案馆、宾夕法尼亚电子版和数字集注版对《弗兰肯斯坦》的数字化。雪莱-戈德温档案馆(TheShelley-GodwinArchive)提供玛丽·雪莱(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及其丈夫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父亲威廉·戈德温(William Godwin)以及母亲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的数字化手稿。(17)The Shelley-Godwin Archive.About the Archive[EB/OL].[2021-06-15]. http://shelleygodwinarchive.org/.该电子档案馆由纽约公共图书馆、马里兰人文技术研究院、牛津博多利图书馆、汉庭顿图书馆等多家机构联合创建。点开“搜索档案馆”按钮,左侧便出现“按作品浏览”这一分类,可以看到上述作家的主要作品列表,如威廉·戈德温的《凯莱布·威廉斯》(CalebWilliams)和《政治正义》(PoliticalJustice),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和《玛西尔达》(Mathilda),珀西·雪莱的《知性美之赞》(HymntoIntellectualBeauty)、《痛苦: 一个片段》(Misery-AFragment)、《勃朗峰》(MountBlanc)、《我失去的威廉(给威廉·雪莱)》(MyLostWilliam-ToWilliamShelley)、《苍天颂》(OdetoHeaven)、《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 四幕抒情剧》(PrometheusUnbound:ALyricalDramaofFourActs)、《致笑声》(ToLaughter)、译著柏拉图的《伊安篇》(TranslationofPlato’sIon)、《漫游的风》(UpontheWanderingWinds)。右侧对应的是“按手稿”分类,可以浏览实地保存在相应图书馆的手稿的数字版。如果点击左侧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首先看到的是介绍《弗兰肯斯坦》的一段文字,其中编辑告诉读者,《弗兰肯斯坦》最原初的手稿已不存在。1816年至1817年,玛丽·雪莱与丈夫珀西·雪莱一起用两个笔记本将该小说手抄成两卷,这两卷手抄本发现时装订已损坏,但在1818年小说付印时,该手稿的87%得以幸存,现在仍以MS Abinger c.56 和c.57为标记储藏在牛津博多利图书馆。将该手稿数字化则是基于著名的《弗兰肯斯坦》书籍史专家查尔斯·E.罗宾逊(Charles E. Robinson)1996年出版的研究成果《弗兰肯斯坦笔记》(TheFrankensteinNotebooks)第一、第二部分,因此在该介绍的右侧有一个资源链接,列有罗宾逊对《弗兰肯斯坦笔记》的介绍和完整的《弗兰肯斯坦》创作版本的编年史。该介绍的结尾处,编辑告诉读者,若想了解更多,可以点击斯图亚特·库兰(Stuart Curran)的《弗兰肯斯坦》在线版(即下面将要提到的宾夕法尼亚电子版),它包含该小说1818年的第一版和1831年的第三版。可以看到,电子档案馆是对传统档案馆的再媒介化,相比较于传统的实地档案馆,电子档案馆有编辑的介绍性文字、数字化的文字版和手稿图片以及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它不仅有实地档案馆保存历史的功能,更有不受地域限制,普惠任何对此感兴趣的计算机使用者的民主功能。从纸质文本到电子文本,改变的不仅是其物理形态,其意义也发生了改变,因为编码标注总是一种分析性的编辑行为。建立这一在线档案馆的学者从事的是数字人文保存材料的基础工作,他们在解释性框架内对材料进行选择和组织,使用超文本和多链接整合资源,让用户们坐在家中就可以使用这个在线档案馆了解到《弗兰肯斯坦》的创作史。数字人文与普通大众产生交集,扩大了学术的范围。

19世纪以来,文学研究者一直梦想能创建一部作品的“前文本”,即“将作品形成过程中的各种不同版本、修改情况等进行整合展示或串成证据链”。(18)安妮·博迪克,约翰娜·德鲁克,彼得·伦恩费尔德,等.数字人文: 改变知识创新与分享的游戏规则[M].马林青,韩若画,译.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 19.《弗兰肯斯坦》早期的超文本宾夕法尼亚电子版(Pennsylvania Electronic Edition)(19)Shelley M W.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EB/OL]. [2021-06-15]. http://knarf.english.upenn.edu/frank.html.和后来的数字集注版(Frankenstein: A Digital Variorum Edition)(20)Shelley M. Frankenstein[EB/OL]. [2021-06-15]. https://frankensteinvariorum.github.io/viewer/.正是依靠计算机技术实现了这一梦想。宾夕法尼亚电子版载于浪漫主义圈子网站,(21)Romantic Circle[EB/OL]. [2021-06-15]. https: //romantic-circles.org/.参见浪漫主义圈子网站,其致力于浪漫主义时期文学与文化研究。由宾夕法尼亚大学斯图亚特·库兰教授和其助手杰克·林奇(Jack Lynch)创建于20世纪90年代,历时15年完成。总体上,宾夕法尼亚电子版使用HTML(超文本标注语言)格式显示数据,共有89000个独立的文件形成超文本链接。它将1818年和1831年两个版本的《弗兰肯斯坦》数字化,每个版本都提供了丰富的注释,以强调两个版本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同时也有作家生平、人物介绍、18世纪和19世纪主要历史记事、《弗兰肯斯坦》年纪、《弗兰肯斯坦》创作语境介绍(如神话、圣经、浮士德、《失乐园》、崇高美学、当时的科学与社会发展状况等等),209篇关于《弗兰肯斯坦》的评论文献,与该作品相关的插画、地理和地图展示,以及出现在该网站上所有文献的链接列表,等等。宾夕法尼亚电子版建立的首要目标是为《弗兰肯斯坦》这部小说提供完整的概念性框架,让浏览者对创作语境、时代精神、文本版本的差异、小说阐释等方面有完整的了解。超文本的链接之间存在丰富的交叉联系,例如,当小说文本用到《失乐园》的典故时,用户可以马上点击《失乐园》的链接进行进一步的了解,交叉索引的功能使浏览更加便捷。

如果说宾夕法尼亚电子版是早期的超文本,那么,《弗兰肯斯坦》的数字集注版则是数字人文项目。2016年以来,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伊利比兰德学院数字媒介、艺术与技术专业主任伊莉莎·贝瑟罗-班德尔教授(Elisa Beshero-Bondar)与卡内基梅隆大学、匹兹堡大学以及马里兰大学的学者们一起致力于《弗兰肯斯坦》五个版本的电子化工作。这五个版本包括: 1. 1816年版本,这是玛丽·雪莱应浪漫主义诗人拜伦提出的参加创作哥特故事比赛的建议,在拜伦家中完成的初稿;2. 1818年出版的《弗兰肯斯坦》;3. “托马斯副本”,即玛丽·雪莱在1818年版本的小说页边处手写的编辑版;4. 1823年版本,由玛丽·雪莱的父亲出版,其父威廉·戈德温以此成为首位承认玛丽·雪莱为作家的人;5. 1831年版本,这一版是高中或大学阶段的读者广为阅读的版本。数字人文学者们以每一版具有明显开头和结尾的段落,或其他版本删掉的段落为分界点,将故事分为33个部分,然后将不同版本的这些部分输进校对处理器中,该处理器可以产生文本差异的数字代码,标注出玛丽·雪莱13年以来对该小说的修订。例如,弗兰肯斯坦在思考所创造的怪物时,最初的版本是“我变得紧张”,其后的版本分别修订成“我有些紧张”,和“我紧张得要命”,到1831年的版本,玛丽·雪莱增加了更多的文字,改为“我紧张得要命;一片树叶也会惊吓到我,我就像犯了罪,内疚得避开我的同类”。这个版本的描述,更加重了弗兰肯斯坦的绝望感。(22)参见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2020年10月27日发布的新闻“比兰德教授领衔致力于创造数字化的《弗兰肯斯坦》”。Behrend professor leading effort to create a digitized ‘Frankenstein’[EB/OL].[2021-06-17].https: //news.psu.edu/story/636753/2020/10/27/research/behrend-professor-leading-effort-create-digitized-frankenstein.此外,雪莱也对人物作了修改,1818年版小说里弗兰肯斯坦和妻子伊丽莎白是表兄妹,而在1831年版中,伊丽莎白是一名孤儿,在蜜月里被怪物杀死。借助计算机技术,数字集注版精确显示了文献学意义上不同版本的差异,同时也设计了人物游走的线路图,浏览者既可以逐行阅读,也可以按照地图图标浏览,选择自己的探险路线。这一数字工具改变了浏览者对《弗兰肯斯坦》的阅读方式,让他们意识到叙事因浏览者不同的选择而走向不同的叙事线。可以看到,数字人文使人文研究成为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可参与、相关联的互动机制,将丰富的人文知识引向大众。

三、 重塑旧媒介: 数字媒介对《弗兰肯斯坦》的再创造

再媒介化的目标在于重制或修复其他媒介。如果如博尔特和格鲁辛所言,再媒介化是“数字媒介的核心”,(23)Bolter J D, Grusin R. Remediation: Understanding New Media [M]. Cambridge, MA: The MIT Press, 1999: 49.那么在数字空间融入早期的媒介形式就是对这些媒介形式的重塑,这是数字媒介出于新的目的而对传统媒介形式某一特性的再创造。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的读者只能按照线性顺序进行单向性阅读,他们被动接受文本信息,无法更大程度地主动参与互动。为增强本科生的学习体验,2001年太平洋大学的艾瑞克·松思索姆(Eric Sonstroem)和乔治亚理工大学的罗恩·布罗格里奥(Ron Broglio)建立了FrankenMOO这一多用户交互式学习环境,(24)MOO(Object Oriented Multi-User Dimensions)是一种多用户交互式虚拟的学习环境,包括地点,物品和人物。用网络虚拟环境探究式、即时性和交互性的学习体验改变了传统的阅读和学习习惯。这个多用户虚拟环境学习平台特别强调地点对人物和读者的作用,因为在这两位设计者看来,小说中的地理空间犹如舞台,物体犹如道具。(25)Sonstroem E. Do You Really Want a Revolution? Cyber Theory Meets Real-Life Pedagogical Practice in FrankenMOO and the Conventional Literature Classroom [J]. College Literature, 2006, 33 (3): 148-170.随着小说情节的推进,北极、勃朗峰、德拉西小屋等新空间呈现在读者面前,使用者可以点击具体地点,既可以按照怪物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行进路线实地体验村子、山脉、河流、实验室、火等地点和物体,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想要探索的细节,而对物体、环境的描述则直接选自小说文本,使用者在点击具体物体和地理空间后进行相关阅读。该平台不仅改变使用者的阅读习惯,而且让使用者直接参与互动。例如,当使用者进入MOO空间以后,会看到一个分割的屏幕,最上面是一些指令按键,左边是正在进行的对话。你可以在左下角的方框中输入你想说的话和指令。右边是你在房间里看到的东西。假设用户处于因戈尔斯塔特(Ingolstadt)外的森林中,纸媒小说中怪物这样描述逃离实验室后的感官感受:“奇怪的多种感觉占据了我,我能同时看到,感受到,听到,闻到,实际上,我很长时间以后才学会区分各种不同的感觉……有一天,我觉得有点冷,我发现一些流浪汉留下来的火,于是我很高兴地体验到火带来的温暖。当我高兴地把手伸进还在燃烧的余火时,又很快痛苦地把手抽了回来。我想,同一事物能产生如此不同的效果,这真是奇怪!”(26)Shelley M. 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 [M]. Penguin Classics, 1998: 87-88.而在FrankenMOO中,上述内容被转换成现在时态,并使用第二人称指代用户。用户将看到“物体”和“火”两样东西,如果感到好奇,可以在文本框内输入指令,如“查看火”,看到的则是“你发现一些流浪汉留下来的火,当你高兴地把手伸进还在燃烧的余火时,又很快痛苦地把手抽了回来。同一事物能产生如此不同的效果,真是奇怪!”用户必须打字才能与出现在小说中的物体互动。此外,使用者还可以与一些人物进行交流互动。该平台依据小说次要人物设计了一些机器人,用户可以与其对话,不仅如此,用户之间也可以进行交流,形成虚拟社区和社会空间。该平台将虚拟教学环境融入传统的学习空间,推动了智能学习环境的建设,实现了教育场景的转移和拓宽。在FrankenMOO这一多用户交互式学习环境中,作为表达方式的数字媒介与作为传播载体的数字媒介融合在一起,共同推动了人文教育的发展。

数字媒介重塑印刷媒介的另一重要实践是以节点、超链接和交叉路径创造多层次文本的超文本小说。超文本小说摒弃传统的小说结构和封闭式结局,这种抵抗闭合、允许游戏的可能性激进地改变读者的阅读习惯,重构作者和读者的关系。1995年美国作家雪莱·杰克逊(Shelley Jackson)出版的超文本小说《拼缀姑娘》就重塑了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它不仅用超文本的多路径阅读特性挑战了纸媒小说的完整性和稳定性,而且促使读者发动了“赛博格式的阅读实践”。(27)Hayles N K. Print Is Flat, Code Is Deep: the Importance of Media-Specific Analysis [J]. Poetics Today, 2004, 25 (1): 67-90.《弗兰肯斯坦》中的怪物曾恳求科学家为其创造一个伴侣,弗兰肯斯坦出于怜悯开始实施再造一个女性生命的实验,但当他想到日后他们会繁衍怪物后代时,便心生恐惧而将这个试验品撕成碎片,投入大海。《拼缀姑娘》聚焦被弗兰肯斯坦撕成碎片的女怪,由“文本身体”(涉及女怪的叙述以及对超文本和人类身体的思考)、“墓地”(讲述拼合女怪的各身体部位主人的故事)、“故事”(包含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片段以及女怪到美国的经历)、“日记”(涉及玛丽·雪莱拼接女怪及与之互动的记录)和“疯狂的被子”(包括《奥兹城的拼缀姑娘》片段以及其他文本)五部分组成,讲述了创造者玛丽·雪莱将被弗兰肯斯坦撕碎的女性配偶重新拼接起来,以及女怪“我”离开创造者玛丽后独自游历生活的经历。在形式上,该小说使用Storyspace软件,用身体部位作为关键词建立链接,形成一个网状系统,读者仿佛法医一样,需要探究各个身体关键词所隐含的秘密。身体的物质性受制于信息的重组,身体不仅与信息难舍难分,而且以震撼的视觉冲击力占据文本的核心地位,身体即是表达意义和信息的“物质容器”。(28)Burkett A. Mediating Monstrosity: Media, Information, and Mary Shelley’s Frankenstein [J]. Studies in Romanticism, 2012, 51 (4): 579-605.《拼缀姑娘》的封面有一幅遍布缝合疤痕的人体拼图,针脚的存在既是连接也是分割。对女性主体性碎片化本质的思考具现在缝合的躯体中,这样的身体意象与自由链接的超文本特点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该小说不仅沿袭了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的碎片化和重生的主题,而且杂糅了20世纪初儿童文学《奥兹城的拼缀姑娘》(ThePatchworkGirlofOz,1913年)、德勒兹的《千高原》、德里达的《播散》等的理论观点。超文本形式下,各种文本分裂又组合,从而将女性主体性的构建和创造超文本的过程联系在一起。由身体部位组成的片段需要读者的点击阅读进行重组,这不仅彻底改变了读者逐页阅读的纸媒阅读习惯,也隐喻性地揭示了主体性和身体性的多重意义,说明碎片化身体的组装与意义“不断重组”的同构关系。(29)Shin H. The Specter of Orality in Frankenstein and Patchwork Girl [J]. Studies in the Novel, 2017, 49 (4) : 538-558.可以说,《拼缀姑娘》最显著的特质便是媒介形式和承载内容的高度契合。通过超文本小说这一革新的形式,《拼缀姑娘》在内容上重写并发展了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的内涵。

不过,尽管《拼缀姑娘》是一部超文本小说,但其“依赖于以整体性和永恒性为特征的”(30)Hackman P. “I Am a Double Agent”: Shelley Jackson’s Patchwork Girl and the Persistence of Print in the Age of Hypertext [J].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2001, 52 (1): 84-107.纸质印刷文学传统。例如,“墓地”部分讲述了女怪身体部分的来源,但不管你点击阅读身体的哪一个部分,读者最终都会回到“墓碑”界面,文本通过不同的身体部位构建了整个躯体。身体之所以成为整体,既是由于读者鼠标的点击,也是因为写下的墓志铭。墓碑结合了超文本选择的多重性与在恒久不变的材料上书写的隐喻。“被子”一章同样把源自各种文本的引用拼凑在一起,却没有牵涉到超文本形式,因为被子的拼贴隐喻同样可以通过纸质媒介轻松表达。这部小说的超文本特性和纸媒特质相互依赖,使用了“双重中介”。(31)Hackman P. “I Am a Double Agent”: Shelley Jackson’s Patchwork Girl and the Persistence of Print in the Age of Hypertext [J].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2001, 52 (1): 84-107.正如“不连贯的方言”一章中的辞片“双重中介”所言,“我不是绝对多重性的代言人,正如我也不是让人敬畏的完整性的代言人。我是一个搞混两个领域的双面代言人”(Lexia:“double agent”)。雪莱·杰克逊强调了女性身体和碎片化、多重性之间的联系,但她同样考虑到了整体的重要,让纸质媒介在表达女性主体性时与超文本同样重要。正如辞片“墓地”所言:“我埋葬于此。你能让我复活,但只是碎片式的。若想看到整体,你得自己把我缝上。”(Lexia:“graveyard”)纸媒小说的完整性特质需要读者的点击和阅读来实现。也即只有通过读者阅读的行为,拼缀姑娘的身体和由身体组装而成的文本才能重归完整。在这一意义上,《拼缀姑娘》的读者需要像弗兰肯斯坦博士那样,对身体和文本意义进行组装,因而是“赛博格式的读者”。(32)Carazo C,Manuel A J. Gathering the Limbs of the Text in Shelley Jackson’s Patchwork Girl [J]. Atlantis, 2006, 28 (1): 115-129.超文本将纸质媒介进行再媒介化,但同时又承认纸质媒介在呈现超文本特性时的重要性。

实际上超文本与印刷媒介相互重塑。在“日记”一章,对玛丽·雪莱日记的虚构陈述本应由印刷媒介承载,现在以超文本的形式呈现,体现超文本和印刷媒介的交互性与交融性。在“日记”板块中,读者必须在“写就”(written)和“缝就”(sewn)两个辞片链接中选择一个点击,在“写就”辞片里,玛丽·雪莱记起写这个恐怖故事时“小小的黑色字母如何变得模糊不清,融进针脚中”(Lexia:“written”),而“缝就”中“小小的黑色针脚则编织进草稿中”(Lexia:“sewn”)。纸媒的文字创作、缝补身体碎片的行为和拼凑文本意义的超文本创作在这里融合在一起,由于无关叙事情节的宏旨,在这里超文本的链接选择已并不重要,因为它们殊途同归,共同隐喻文本的多重性。和纸质媒介相关的线性叙事可以是文本多重性中的一种选择,而不是与之针锋相对之物。《拼缀姑娘》融合了纸质媒介和超文本媒介,呈现了比单纯用超文本更为复杂的女性主体性。通过互相交融,两种媒介都得以改变,这也契合了詹金斯融合媒介的理念。此外,超文本辞片和纸质书页有一定的相似性,这与其说是新媒介发展过程中的中间阶段,不如说是再媒介化的过程,这种过程加深了我们对超文本的理解,也把印刷媒介带入以数字媒介为主导的二十一世纪。可见,无论是为了增强本科生的学习体验而设计的FrankenMOO这一交互式虚拟体验环境,还是为了更完美表达文本意义与主体性建构的多重性主题而创作的超文本小说,数字媒介都对纸媒小说《弗兰肯斯坦》进行了创新性的再创造,体现了新旧媒介的互补和融合关系。

四、 结 论

在当今这个以数字媒介为主导的多媒介时代,我们需要将《弗兰肯斯坦》放在更宽广的跨媒介文化生产领域中去思考其经典地位。随着数字文化深入日常生活,我们阅读和理解原作的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与《弗兰肯斯坦》相关的电子书、数字人文项目、多用户虚拟环境体验、超文本小说等,开辟了以体验性、参与性、互动性和合作性见长的多种叙事渠道。它们以数字媒介为手段改造了纸质媒介的《弗兰肯斯坦》,使其具有便携、非线性、多媒介、超文本性、合作叙事等特点。纸媒《弗兰肯斯坦》在数字媒介领域的蔓生发展与再造,很好地诠释了新媒介与传统媒介之间融合与互为补充的关系。这些文化文本与玛丽·雪莱的原作有很大不同,但毫无疑问,与《弗兰肯斯坦》形成互文的各类文化产品在不同程度上介入了持续的话语实践,加深了我们对雪莱原作的理解,正是其跨媒介传播使《弗兰肯斯坦》的世界文学经典地位越发牢固。以此观照中国优秀作品在世界范围内的流通问题,跨媒介传播必将成为中国文学步入世界文学经典殿堂的有效路径之一。可喜的是,目前有些中国作品如刘慈欣的科幻小说已经出现电影、漫画、游戏等形式。正如《弗兰肯斯坦》在数字领域的跨媒介传播所展示的那样,多种形式的跨媒介传播将有助于优秀的中国文学作品在世界范围内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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