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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娇红记》中申纯形象塑造的失败之处

2022-11-13

戏剧之家 2022年16期
关键词:书生

涂 洁

(吉林艺术学院 吉林 长春 130000)

一、国内外研究现状

目前国内学者对于《娇红记》的研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对剧作中的人物进行剖析。2015 年曹仪婕发表的《论〈娇红记〉中申纯的形象》、许净瞳2008年发表在《剧作家》的《浅析明传奇〈娇红记〉中男子下跪场景》,黄文丽2009 年发表的《略论孟称舜〈娇红记〉》,2018 年焦丽琴发表的《论〈娇红记〉的审美价值》等文章中有一小部分篇幅分析了《娇红记》中申纯的人物形象,从书生身份的角度阐述了申纯形象的不完美之处,为本文分析申纯形象塑造的失败之处提供了思路。

其二,勇于站在反面批判经典的不足之处。李梦生于1998 年发表的文章《对孟称舜〈娇红记〉的重新剖析》中,笔锋尖锐地指出孟称舜所作的《娇红记》是十分失败的。其认为对《娇红记》的过度肯定,恰是对我国戏剧成就的全面否定。这种独特的观点为本文研究《娇红记》打开了新的思路。

其三,探讨了《娇红记》的主题思想以及艺术特色。2021 年侯子晓发表的《孟称舜〈娇红记〉的艺术特色分析》从剧作结构、剧作的爱情观以及人物形象的塑造等方面对《娇红记》进行了深入分析;2014 年崔盼盼发表的《浅析孟称舜〈娇红记〉的艺术创新之处》,从作者在《娇红记》中的突破与创新着手分析,为本文研究《娇红记》提供了丰富的基础。

综上所述,目前关于《娇红记》的研究集中在艺术特色、人物形象分析、主题思想等方面。笔者将对这些文章进行归纳整理,深度理解剧作创作的各种元素和多种诠释角度,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对于申纯形象的研究。

二、处处留情的轻浮形象

古往今来,许多才子佳人的文学作品大多遵循一见倾心的创作模式。玉树临风的才子往往会与深闺中满腹才情的小姐相遇,然后一见钟情,私定终生。如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柳梦梅和杜丽娘,就谱写了一曲“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爱情旋律;王实甫《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和张生,则冲破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重重阻碍,抒发了一段“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美好祈愿;在孟称舜的《娇红记》中,王娇娘更是提出了“同心子”这种超越了那个时代的爱情观。但是反观《娇红记》中的男主角申纯,虽然在与娇娘的沟通中,传达出了“心心相印”的意愿,但其做法与说法却有所违背。剧中的申纯不似柳梦梅、张生那般专一坚定、赤诚坚守,甚至还携带着浪荡子的一些特征,与剧中的娇娘形象相差甚远。

(一)与丫鬟留情

在《娇红记》中,小梅香飞红作为娇娘的侍女,起初并没有成为娇娘和申生的红娘,为他俩牵线搭桥,甚至还一度破坏过娇娘和申纯之间的和谐相处。剧中的飞红是一个极具自我意识的女性角色,她虽为丫鬟,却不自轻自贱,而是认为自己颇饶姿色,兼通文翰,才貌双全,不输于人。也正因此,面对俊朗的申纯,飞红最初的想法是想要争上一争。飞红刻意打扮自己,每日青螺秀黛,衣惹熏风。每每与申纯在中堂相遇,定要调笑几番才肯罢休。而申纯竟也丝毫不避嫌,反而与飞红相互调笑,在花园中和飞红扑蝶玩耍。在飞红感叹“长伴着春风翠帏,肠断也燕双栖”时,申纯竟说出“飞红姐,休要肠断,小生双栖何如?”的轻薄之话。正是因为申纯如此暧昧不明的态度,才使得飞红觉得自己追求申纯有望,从而导致娇娘因觉申纯和飞红走得太近,心生怨气而迁怒于飞红,而后飞红从中作梗,在申、娇二人约会之时,带领老夫人前来探看,致使二人分散。

在第二十出《断袖》中,娇娘和申生晚间幽会,二人在娇娘闺房中有了夫妻之实。申纯离开娇娘住处时被侍女飞红和湘娥撞破,“[贴、丑笑介]申生,你是读书君子,怎做这勾当哩?”申生恳求飞红和湘娥饶恕,勿告他人。接下来便有了这段下流至极的对话:“[贴]看这惯偷老婆的贼汉子,我们如今权饶你这一次,人如何谢我们?[生]我客中别无一物,就把这身子谢你罢了。[贴啐介]要你身子怎么![丑笑介]你先谢那个?[生]三人同睡罢。”飞红答应申纯保密,询问申纯如何感谢她们,申纯竟口吐狂言,说要用身体答谢,三人同睡的话语。上一秒还在和娇娘你侬我侬,转瞬便和侍女们调情,无耻嘴脸毕现。

(二)与名妓留情

在《娇红记》中,申纯也与名妓丁怜怜有所瓜葛。在申纯与娇娘相识之前,申纯就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丁怜怜。丁怜怜夙具姿容,兼通音律,虽沦落风尘,却对申纯有情有义,痴心一片。可当申纯与娇娘相识之后,申纯便将丁怜怜抛诸脑后,虽然一些学者认为这样可以从侧面描写出申纯对娇娘的用情至深,且可以用丁怜怜来衬托出娇娘的美,但是却未曾看到申纯薄情的一面。“当日,旖旎千般,风流万种,常来花下快衔杯……忆昔与君期,永远同欢契。”申纯也曾与丁怜怜许下过永远同欢契的诺言,但当他遇到更心仪的女子时,就可以把曾经的诺言和红颜知己舍弃。

当丁怜怜夸赞娇娘脚小,提出想要一双娇娘穿过的绣鞋这般无理要求时,申纯居然答应替她取来,哄丁怜怜欢心。虽说申纯替丁怜怜取鞋一事也许是为了弥补其对丁怜怜的愧疚之情,但是其却丝毫未替娇娘考虑过。古时候女子的贴身用品不可为外人所得,更何况是像娇娘这样出身于官宦之家的小姐。申纯意欲将娇娘的绣鞋偷来送给风尘女子讨欢心,炫耀自己对娇娘的占有,却不曾为娇娘的清誉考虑过。

而丁怜怜向申纯索鞋也许不只是单纯地因为羡慕娇娘脚小,也有出于对申娇二人关系亲密程度的试探,以及自己在申纯心中分量的试探。如若申纯能取到绣鞋赠与她,说明她在申纯心中还是有一丝地位的,而申纯毫不犹豫地答应丁怜怜取鞋的要求,是申纯与丁怜怜留情的一个表现,也让丁怜怜对申纯还怀抱有一丝希望。

三、没有担当的懦弱形象

(一)逃避

与娇娘在剧中坚毅的形象相比,申纯的形象就显得十分软弱且不坚定。在第四十三出《生离》中,当娇娘告知申纯自己的父亲毁约,把自己另许帅府,并向申纯表明“生愿不谐,死愿还在”的坚定决心时,申纯竟说出“今生缘分从此诀矣,你去勉事新君”这类没有男子汉担当的话语,实为气煞人也。在娇娘被逼婚之时,其承受的压力远比申纯大,申纯身为娇娘的心上人,不但没有为娇娘出谋划策,为维护他俩之间的爱情与权贵作斗争的想法,反而对娇娘说出这些丧气话,用伤人的话语让娇娘更伤心。也难怪娇娘会怒斥申纯“兄丈夫也,堂堂六尺之躯,乃不能谋一妇人”。

在帅府逼婚的时候,娇娘自始至终未想过委曲求全,离开申纯,嫁去帅府。她宁愿“死向黄泉,永也相从”,这份烈性与娇娘之前提过的“同心子”的爱情观相呼应。娇娘认为人生之大不幸就是红颜失配,所以她“宁为卓文君之自求良偶,无学李易安之终托匪材”。而如今,申纯得知娇娘被另配帅府之后,却没有什么作为,竟还想着逃避此事,一走了之。按理说,申纯应是最懂娇娘的那一个,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的想法却与娇娘背道而驰。帅府公子品行低劣,申纯竟也放心让娇娘嫁过去,勉事新君。其软弱无能,没有担当的形象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说申纯是为娇娘考虑,为宽慰她而说出那些话,那他也没有达到“同心子”的要求,因为对于娇娘而言,嫁给帅府公子这样的人,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二)被动

在《娇红记》中,娇娘的人物形象显得更为坚毅挺拔,且在申娇二人的爱情中,与申纯相比,娇娘是处于主导地位的,而申纯则处于相对被动的地位。在第四十八出《双逝》中,申纯得知娇娘的死讯之后,毅然决然地追随着娇娘的脚步,奔赴黄泉。申纯这一赴死的举动,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叹,也由此认为申纯是痴情种,可以为娇娘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但是申纯的殉情并不是他自己主导的,而是娇娘主导的。申纯的殉情从始至终都是被娇娘所推动的。

在第四十七出《芳殒》中,娇娘虽带病体,但是当侍女劝慰她婚事天定,莫要再固执之时,娇娘仍然表现得异常刚烈,甚至提起刀来恨不得立刻自刎而死。最终,娇娘因数日饮食俱绝,而命丧黄泉。娇娘以死来捍卫自己美好的爱情,也以死来反抗着权贵和封建大家长的逼婚。在第四十八出《双逝》中,申纯与娇娘分别之后,整日“枕旁滴滴,尽是啼痕,袖上行行,无非泪血”。身为男子,在心爱之人被逼婚之时,只能展现出害着相思病,每天哭哭啼啼的软弱无能的状态,并没有为挽回他俩的爱情做出任何行动。他只是想着“若小姐果然为我而死,我少不得也相从了”。“我昔与小姐有誓,生不同辰,死当同夕。今他既待我九泉之下,我便欲悔背前盟,谅老天也断不相容了。”因此,申纯最终的殉情是来自娇娘之死带给他的推动力,而这个助力,则让申纯被动地为娇娘殉情而死。

四、市井的泼皮形象

在《娇红记》中,申纯具备着传统小说戏曲中书生应该有的样子。他神朗俊逸,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作者将这样的形象在第三出《会娇》中通过娇娘对申纯的观察写出来:“申家哥哥好一表人材也。神清玉朗,转明眸流辉满堂。他虽是当筵醉饮葡萄酿,全不露半米儿疏狂。淹润温和性格良,尽风流都在他身上。”在申娇二人初见时,申纯就在娇娘心中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使得娇娘芳心暗许。可是除去这些书生固有的美好形象之外,申纯的身上还充斥着一些与书生形象不符的市井无赖行为。

(一)下跪

古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下跪本身就是一种对于自身人格和尊严的辱没,因此,古代有节气的男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是在剧中,申纯却曾三次下跪。第一次下跪是给娇娘下跪,在第九出《分烬》中,申纯出言轻薄娇娘,娇娘气得要找父母告状去。申纯深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向娇娘跪下,以求原谅。如若不原谅,则要跪到天亮。

申纯身为书生,且是娇娘的表哥,在还未真正与娇娘明确双方的心意之时,就出言轻薄,体现了对娇娘的不尊重。在得罪娇娘之后,为求原谅,不惜下跪,体现了对自己的不自重。第二次下跪则是在第十二出《期阻》中,申、娇二人约于晚间相会,申纯焦急不已,向老天下跪,希望黑夜快点降临。申纯的这两次下跪,虽说都是因为小事,但是总归都是因为心爱的女子,情有可原。

但是申纯第三次下跪却是向飞红下跪。在第二十八出《诟红》中,申纯偷娇娘的绣鞋被飞红发现,飞红威胁申纯说要告官告奶奶,申纯当即下跪佯装害怕央求飞红放他一马。若说申纯只是为了“屈事飞红”以换得平安似乎显得有些单薄,他的行止与其说是求饶于飞红,不如说是与飞红之间的调笑,为了一个小梅香的几句笑言便能屈身下跪,实在是匪夷所思。其涎皮赖脸的市井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盗鞋

何为书生呢?书生指古代社会中读书识字,能够凭借科举考试获得功名地位者。书生在古时候是知识分子的象征,他们寒窗苦读,博览群书,应该比普通人更加懂得礼义廉耻。“偷盗”则更加是文人所不齿的行为,但是申纯却全然不顾这些,做了梁上君子。

在第二十七出《絮鞋》中,申纯应丁怜怜索鞋的要求,多次向娇娘讨要旧鞋,但屡次被拒之后便萌生了窃取的想法。申纯趁着娇娘不在屋内,便偷偷潜入房间盗鞋。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所为,这样的行为简直与市井之中的无赖别无二致。并且申纯对娇娘隐瞒盗鞋是赠与丁怜怜之事实,是为不忠,也是对娇娘许下“同心子”美好愿景的辜负。

五、结语

在《娇红记》中,申纯的形象一直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他身上既具有一般才子佳人小说中才子所具备的美好品质,同时也存在着许许多多与自身形象不符的问题。他轻浮且多情,软弱且不坚定。

虽说这样看下来,申纯在剧中的人物形象非常立体化,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多面的。但是在娇娘提出的“同心子”的爱情观之下,在《娇红记》所想要表达的封建时代之下权贵对美好爱情的摧残之中,申纯的人物形象就显得不堪一击。相较于个体来说,申纯形象的塑造成功地突出了人性的复杂,但相较于全剧来说,申纯形象则辜负了娇娘,辜负了观众,从而略显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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