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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爱德华·摩根·福斯特小说中的生态思想

2022-11-07刘知国

关键词:自然生态生态思想生态批评

刘知国

摘  要:基于生态文学批评理论,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维度对福斯特小说进行透视,阐述他追求人与自然和谐、人与社会和谐以及人与自我和谐的生态思想,从而实现构建生态命运共同体的心愿。

关键词:生态批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和谐;生态思想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255(2022)03-0053-05

一、引言

英国作家爱德华·摩根·福斯特(1879—1970)是二十世纪世界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小说家、批评家和散文家之一。他是一位长寿的作家,却不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他一生总共创作并流传后世的长篇小说只有区区六部,另外还有一部杂文集《阿宾哲收获集》、两部短篇小说集、两部散文集、一部演讲集《小说面面观》、一部游记和两部人物传记。尽管他创作的小说数量偏少,但是他的小说在描写人物性格特征和叙述故事情节等方面富有典型的象征手法和鲜明的时代意义,在世界范围内拥有广大的读者群。

关于爱德华·摩根·福斯特的研究,国外最早起源于英国和美国。美国著名的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K·W·Gransden挖掘福斯特小说中的人文主义思想和象征主义的手法。著名批评家约翰·科尔默以文化批评理论的独特视角阐释了福斯特作品中的现代主义思想。司各特·卡尼尔森从艺术技巧的视角分析了福斯特作品中潜在的同性恋现象。贝特曼·本杰明着力研究《莫瑞斯》中纯粹的生态问题,即基于精神生态危机层面的同性恋倾向。国外学术界对福斯特及其作品的研究还是比较广泛的,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为后续更多的研究者提供了良好的范式,形成了比较良性的研究生态。

国内学术界对爱德华·摩根·福斯特及其作品的研究呈现出比较良好的态势。以中国知网的数据为例,检索福斯特六部小说的研究现状,无论是期刊论文,还是学位论文,国内研究者分别从叙事学、殖民主义、人物形象、写作手法和技巧、文化联结、女性主义和生态思想等诸多视角研究福斯特的六部长篇小说。聚焦生态研究的期刊论文28篇,其

中26篇集中于单本小说的研究,仅有2篇试图对4本小说进行研究;硕士论文17篇,其中16篇集中于单本小说的研究,1篇对3部小说进行生态主义思想研究;博士论文2篇,其中1篇研究单本小说,1篇研究生态思想中的某一个方面。可见,已有研究成果只是局部研究,浅尝辄止,没有对六部长篇小说进行高屋建瓴的整体研究。所以,福斯特小说的研究空间依然很大,研究视角依然很广。本文的创新之处和亮点在于立足已有研究基础,“站在前面研究者的肩膀上”,基于生态文学批评和六部长篇小说的整体研究,认真梳理文本的内容,挖掘闪耀生态主义思想的词句、语段和篇章,尽量避免研究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力争客观上比较真实公正地探索福斯特小说中生态主义思想,形成一个比较宏观的体系,以期为后续学者的研究厘清一个清晰脉络,搭建一个立体框架,构建一个良好平台,以便今后的学者和专家可以进一步挖掘其小说中所呈现的丰富思想内涵。

二、爱德华·摩根·福斯特小说中的生态思想

生态文学批评简称“生态批评”(Eco-criticism),由美国学者威廉·鲁克特(William Rueckert)于1978年首次提出。随后,大批的学者和专家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对文学作品进行深入的分析和解读,兴起一股研究热潮。生态批评的重要代表人物齐丽尔·格罗特菲尔蒂(Cheryll Glotfelty)认为“生态批评的研究主题是自然与文化的关系、尤其是自然与语言文学作品的相互联系……作为一种理论,它旨在协调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关系”。[1]生态文学批评理论的杰出代表劳伦斯·布伊尔(Lawrence Buell)客观评价文学研究与环境研究的趋向、重点和未来发展方向,挖掘生态批评与后结构主义、生态女性主义等理论的关系,对推进生态批评的理论深度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国内生态批评研究始于2002年,代表人物是厦门大学王诺教授。他比较系统地阐述了西方生态文学批评理论的产生和发展历程以及取得的主要成果,挖掘和剖析了生态批评的理论基础和思想根源,并向读者展示了生态批评未来的发展方向。2006年,胡志红提出“生态批评是文学研究与当代生态思潮的结合……是对生态危机的综合回应……兼有文学批评和文化批评的特性”。[2] 2015年,张守海强调“在文学理论与批评领域……生态批评也应该是面对现实的生态危机问题的批评”。[3]随着研究的深入,国内学者逐步形成生态批评的中国理论学派,并不断吸收西方生态文学批评的理论成果,完善了自身的理论体系。2021年,纪秀明指出“通过考察近十年西方生态批评在中国理论界的研究态势,我们明显看到一种变动的批评可能,即由平行、横向比较到主体觉悟与协同共建”。[4]可见,国内外专家学者对生态批评的研究可谓是精彩纷呈、百花齐放、硕果累累,既有理论的高度,又有很强的实践性,值得后续研究者学习和借鉴。

鲁枢元将生态批评划分为“以相对独立的自然界为研究对象的自然生态学,以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社会生态学,和人的内在情感和精神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精神生态学”。[5]他同时又将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看作一个有机整体,进行系统的比较研究和整体研究,从而为当代学者和专家研究文学范本、探索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提供新的理论基础。爱德华·摩根·福斯特创作的小说闪烁着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的星光,照耀着学者研究其生态主义思想的光明道路。

(一)聚焦自然生态: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

福斯特十分喜欢绮丽无比的自然风光,特别欣赏原始的自然生态,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小说体现了他亲近自然和对美丽自然的追求与渴望。《最漫长的旅程》中,福斯特在叙述里基和三个朋友在小山谷溜达的时候,“天空湛蓝湛蓝的,天地相接的地方,渐次变成了白色,大地一片褐色,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浓郁。”[6]28《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中,阿博特小姐接菲利普先生时,马车“穿行在橄榄树间,那片充满美和野趣的树林已经过去。随着地势越走越高,越走越开阔,蒙特利亚诺赫然出现在右边的一座高山上”。[7]23小说女主人公莉莉娅在乡村散步,感受“漫山遍野的橄榄树和葡萄园,刷了白粉的农庄,远处是更多的山坡,更多漫山遍野的橄榄树和农庄,更多地被万里无云的天空衬托的小城”。[7]50《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对意大利佛罗伦萨某处景点的描写也体现出福斯特对自然的热爱。“迎面都是阳光,前面山峦起伏,树木苍翠,煞是好看……水流拍击路边的堤岸,发出淙淙声响。”[8]18小说中露西与几位牧师乘马车出游,观赏山景,看到清澈的河水,金色的原野,台地上铺满了紫罗兰。一大片的紫罗兰就像小河、小溪或者瀑布一样向下冲去,用蓝色浇灌着整个山坡,在洼地形成小水潭,用点点的蓝色泡沫铺满着整个草地,美就是从这个泉源不断涌现出来,充分地灌溉着大地。《霍华德庄园》中的农场给读者以美的享受:“那些野蔷薇芳香醉人……花儿垂落下来构成了花环,但它们的底部别有韵味,纤纤袅袅的。”[9]3波美拉尼亚乡下的风景优美静谧,白雪皑皑的田野,鹿群到处奔跑,河流优雅地进入波罗的海。只有三百英尺高的奥德贝格山脉到处都是松树林、溪流,还有引人入胜的景色。《印度之行》中昌德拉布尔城上面那片苍穹“有时云彩会把天空描画得如同一幅地图……一个五色交融的穹顶,其基调是蔚蓝。白天在天地相接之處,那蔚蓝会减淡到接近于大地的白色,日落之后……颜色橘黄,慢慢向上逐渐融合为柔和的紫色”。[10]5阿齐兹和菲尔丁重新成为朋友,意识到将来没有机会重逢之后,他们纵马驰骋在灌木与岩石之间,看到长满青草的山坡,欣赏五色斑斓的蝴蝶,天空飘浮朵朵白云,大地上铺展的白色池塘,远处呈现紫红色的小山。他们相逢一笑泯恩仇,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关系。《莫瑞斯》中这样描写德拉姆的家:“宅邸坐落在森林里。周围是辽阔的园林,仍被消失的树篱圈起。园林提供着阳光、空气、牧场与成群的奥尔德尼乳牛”。[11]莫瑞斯初到剑桥,喜欢在傍晚时分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他观看日落余晖,倾听从树木上滴下的水声,感知似幽灵一般的月见草在灌木丛中绚烂盛开,漫天铺展开,香气扑鼻,尽善尽美,令人为之怦然心动。

福斯特的小说创作背景基本处于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统治后期,小说的产出时间大概处于爱德华七世和乔治五世统治时期。创作背景和产出时间决定了其时代特色。当时正处于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这次革命给人类带来进步和发展的同时,不可避免地给自然、社会和精神带来灾难和危机。早在生态危机初露端倪、还未引起人们普遍重视的时候,马克思、恩格斯就提出了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他们认为人类不能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因为对于這样的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会或迟或早地对人类进行报复。美国学者福格特 (W·Vogt)指出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开发和利用必然引起生态条件的恶化,导致人的生存与发展的失衡。这些也都充分体现在福斯特的小说中。《霍华德庄园》在描述芒特太太乘坐火车一路北上,“有时大北方公路和她结伴而行,较之铁路,公路更显得没有穷尽,一个盹儿打了一百年,一觉醒来生活变了,扑鼻而来的是汽车的油烟味儿,跳入眼帘的是黄疸病药丸的广告”。[9]15在伦敦,“马路的汽油味儿越来越刺鼻……吸气越来越困难,蓝天越来越少见,大自然退却了,树叶刚刚活到中秋便片片飘零,太阳在乌烟瘴气里闪耀,模糊的令人瞠目”。[9]132在《最漫长的旅程》中,里基在焚烧彭布罗克小姐的信件时,烟气使他产生一种幻想,“他看见烟气儿飘到外面的空气里,直冲低垂的云层团去了……云团里出现了一条裂缝,……那烟气儿从缝隙里蹿出来,融进了浩瀚无际的繁星的光亮。可是然后幻想消失了,科学的声音悄悄地说:所有的烟气儿都变成了煤烟,滞留在地球上”。[6]81这部小说具有十分强烈的时代烙印,在斯蒂芬眼中,曾经美好无比、令人向往的英格兰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科学技术的广泛应用和人口的不断增长把它折腾得面目全非、河流肮脏得无法沐浴,含有砷化合物的喷雾剂不断摧残着飞舞的蝴蝶和路边的野花,埃文河飘满了洗涤剂泡沫,鱼儿在剑桥翻起肚皮。在《印度之行》中,福斯特对印度自然环境破坏和自然生态危机有着比较深入的描写。“英国殖民统治下的印度的自然受到恶劣影响和破坏,天空灰蒙蒙的,土地焦黄,一团团晨雾在天空和土地之间犹豫不决地漂浮。难以形容的臭味扑鼻而来,令人眩晕,更使人心神不宁。马拉巴尔的石窟是美丽的,然而又是令人恐怖的,村民挤满石窟,圆形石室里的气味令人作呕,难闻的气味使莫尔太太惊慌失措,洞窟回荡的可怕声音是单调的,杂乱无章。”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意大利原本是一个最优雅的国家,可是现在却变得不像样,整个生活都乱套了。佛罗伦萨的“街道和河流都是脏兮兮的黄色的,那桥是脏兮兮的灰色的,而群山是脏兮兮的紫色的”。[8]40

自然是美丽的,是美好的,是美妙的,是值得亲近的。人类在开发利用自然时可以有所创造,但不能因为过度而破坏自然、破坏生态,应保持可持续的发展心态,保持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既开发利用又注重保护,秉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理念。

(二)关注社会生态:追求人与人的和谐

福斯特主张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融洽关系和关注社会的和谐发展。他的小说对社会矛盾的深层原因有着深刻的分析,折射出他对民族平等、和谐共处、相互交融的社会生态构建的美好设想。如《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中的意大利人吉诺在作者笔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读者可以通过他来了解意大利。吉诺是个虚构的人物,但是很有实际的象征意义。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赫里顿太太,尽管作者描述得不多,但是却象征着英国。小说正是通过多种形式的象征来揭示和对比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的文化差异。小说中莉莉娅的死和婴儿的死亡是一个悲剧。对于莉莉娅的死,作者这样描述:“可是她却在分娩时死去了”。[7]61没有过多的文字,可谓是惜墨如金。而对于婴儿的死,则着墨较多:“小脸已经冰凉,但多亏菲利普,脸现在不湿了。小脸今后再也不会被眼泪打湿了”。[7]51加速这两起悲剧的根源是两个民族的背景以及两个民族公民的性格。两个民族的成年人的截然不同的性格由各自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环境决定,也就是种族的差异和不平等。对于这两起死亡事件,福斯特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他认为这里涉及的不仅仅是个性不同,还涉及一种斗争,而且这种斗争是民族性的。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福斯特也对意大利和英国这两个民族的交融和冲突进行了详尽的叙述。该小说的创作与众不同,作者先是创作了小说的前半部分,即意大利部分,随后创作出版另外两部长篇小说,接着再续写后半部分,即英国部分。作者自认为这是他最美妙的一部小说。小说中的意大利人拉维希小姐处处表现出自己的傲慢与偏见:“我还要好好警告他们,对于那些英国游客,我可不打算客气呀!”[8]62而英国人巴特利特小姐则认为意大利人伊格先生所说的意大利语“像带酸味的吱吱作响的泉水,音调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尖忽然咔哒一声,便突然停止了”。[8]80有时候意大利人暴露的无知比他具备的丰富知识更加突出。露西感到了两种文明发生冲突,文明背后的光芒令她眼花缭乱、不知所措。她不认可塞西尔的民主观念,不喜欢他的傲慢,讨厌他总是以保护人自居。福斯特在《印度之行》中展现出的民族矛盾尤为突出。Khalaf·K认为“这部小说是个象征性的文本,试图在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二元对立鸿沟之间搭建联通的桥梁”。[12]“那些街道都是以征服印度的将军的名字命名的,横平竖直、垂直交叉,活脱脱象征着大不列颠在印度大地上的网罗。”[10]15印度人喜欢各种神明,英国人就喜欢摆出神明的架势。像罗尼这样的英国人认为他们来到印度就是为了暴力统治这个糟糕的国家。他们自认为在印度不那么招人喜欢,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想讨印度人的喜欢,而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罗尼对上司是发自内心的毕恭毕敬、温文尔雅、笑脸相迎。可是在东方的印度,傲慢的他总是以十足英国人的腔调与印度人交谈,他的行为沾染着官僚习气,显示着对印度的谴责和不尊重。可见,“《印度之行》的政治内涵是显而易见的,它既具有浓厚的殖民主义色彩,又具有鲜明的反殖民主义倾向。”[13]莫尔太太和阿黛拉来到印度,想了解这个国家的神秘。阿黛拉的姓氏是奎斯蒂德(Quested),Quested的本意就是“探索、探求”,但是阿黛拉永远都看不到印度的灵魂,莫尔太太也只是隐隐约约瞥见过它的灵魂。莫尔太太初到印度,来到清真寺,因为脱掉鞋子步入清真寺而赢得阿齐兹的好感和认同。“两人都笑了……两人肩并肩在门口坐下。”[10]21马拉巴尔石窟之旅是失败的。石窟里擦亮的火柴与石壁深处升起的一团火焰象征着不同民族无法融合,交往之旅受阻。“这两团火焰慢慢接近,努力想融为一体,结果却只是徒然而已,因为一团火焰在空气中燃烧,另一团却困在石头里。”[10]155阿齐兹和菲尔丁在即将分别的最后一游时因为政治而争论不休。激烈地争吵一场让他们心情愉快。菲尔丁认为,哪怕大英帝国的统治相当残暴,也不能真的被废止,因为离开英国,印度马上就会走下坡路。毕竟菲尔丁是一个英国人,会站在英国统治阶级的立场。阿齐兹认为印度应该摆脱英国的统治,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到了那时他们两人才能真正成为朋友。因而,现状决定他们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可这并非两匹马的愿望,他们突然间分开了;这也并非大地的愿望,它长出块块岩石,两位骑手没办法并排穿过。”[10]410俯瞰马乌,它们以多种嗓音齐声说“这不是时候”,头顶的天空也应和说:“并不在这里”。

小说中对民族矛盾和冲突的深入分析和批判客观上表达了作者对于这些冲突和矛盾的看法。他注重化解这些冲突和矛盾,建立人与人之间和谐融洽的关系,建立一个相对稳定和谐、相互交融的社会,构建一个和谐的社会生态体系。

(三)探索精神生态:追求人与自我的和谐

精神生态学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存的環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它一方面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14]王诺先生认为:“工业革命时期,资本家们把自然当作原材料,把人当作机器运作,使得自然环境遭到空前的破坏,也使得人的精神面貌变得满目疮痍,使得人丧失了生命活力,唯有回归自然、回归本性才能拯救人类。”[15]

福斯特的小说不同程度地呈现出人的精神生态危机,人性的极度扭曲导致精神的匮乏,信仰的不断缺失导致精神的困顿,爱与被爱能力的丧失导致精神的混乱。他认为人们只有重新认识自然,才能复得返自然,回归初心本性,保持真我,实现身心和谐和精神生态和谐。《印度之行》中的莫尔太太和阿黛拉满怀希望和憧憬来到印度,想了解另一个不同的国度,但她们对于这次新生活深感枯燥乏味和失望透顶。阿黛拉对罗尼的认识也发生转变。她认为长期待在印度的罗尼与以前的差别很大,现在变得无中生有和妄自尊大,对同事们麻木不仁、漠不关心。阿黛拉的理想与现实产生了巨大差距。所以在这种状态下,阿黛拉在游览马拉巴尔石窟,精神错乱,神志失常,错乱地认为阿齐兹强奸了她,继而诬告并要求法庭审判阿齐兹,最终导致民族矛盾的激化和民族关系的不可调和。莫尔太太内心当中对印度没有丝毫的傲慢和偏见, 拒绝在法庭上做伪证,拒绝对阿齐兹的指控和审判。马拉巴尔石窟之旅也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理创伤,导致她精神失常,使她陷入“冷漠麻木与愤世嫉俗的情绪当中,最初几个星期她心目中那个美妙的印度,连同那晚风习习的凉爽夜晚及其广袤的宜人印象,都已荡然无存”。[10]199她成功避开了那场审判、那场婚礼以及那个炎热的季节,得以尽遂其愿、尽享舒适地准备返回英国。她已经达到能够洞悉宇宙的恐怖和渺小的境界。在这种幽微晦暝的双重眼光中,显现的却是一种精神上的混乱和失衡。英国人的文化优越感和白人中心论的思想根深蒂固,使得英印双方无法平等地对话和交流。印度是神秘的,神秘的清真寺,神秘的石窟,神秘的神庙;也是混乱的,混乱的生活环境,混乱的欢迎桥会,混乱的庆祝仪式。莫尔太太和阿黛拉为印度的神秘而来,因为印度的混乱而精神困顿,从而导致精神生态危机四伏,最终二人不得不离开印度,而莫尔太太死在返回英国的途中。莫尔太太和阿黛拉的精神困境和混乱,归根结底是由英国和印度的民族文化不同所致,是由殖民统治下的社会问题所致。诚如美国学者布克津所言: “几乎所有当代生态问题, 都有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根源。如果不彻底解决社会问题, 生态问题就不可能被正确认识, 不可能解决。”[16]

福斯特的小说能够从微观的视角密切关注和审视英国中产阶级的个体精神生态。《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最为典型。小说中的主人公是露西,她热爱自然、崇尚自由、热情奔放。福斯特通过对露西的成长尤其是精神成长的描写表达了人要亲近自然、欣赏自然之美,人性要淳朴、回归自然、遵循本能的思想。英国的工业文明造成人们对物质生活过度追求而忽略了精神层面的追求。中产阶级群体都衣着光鲜、打扮过度,举办各种聚会,重视物质甚于精神。这种“文明”下的生活状态使得他们精神错位且越来越严重,逐渐迷失自我。露西作为一个贵族小姐,由英国的公学培养,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的母亲霍尼彻奇太太是一位追求物质、注重面子的人。在这样的教育背景和家庭环境的影响下,露西自然而然就有了一颗中产阶级特色的“发育不良的心”。她接受的是一个传统教育,认为女人不应该自己冲锋陷阵取得成就,女人的责任应该是协助男人获得成功,女性是配角,是男性成功的垫脚石。她向往的生活圈子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应该有相同的兴趣爱好,人们就在这个圈子里安心工作、思考人生、结婚生子直至死亡,圈子以外的贫困和庸俗无孔不入。所有的这一切给她带来了短暂的困惑和迷失,压抑了个性,限制了自由。意大利之行重新塑造了她的思想和人格。佛罗伦萨起伏的山峦、苍翠的林木和淳朴的乡间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受和释放自我的自由。与艾默森父子的交往让她重新认识自我、重新定位爱情。她的首要目标便是击败自己,战胜精神崩溃,解除与塞西尔的婚约,最终与乔治走到一起。露西与《印度之行》中的阿黛拉不同的是她的思想在不断成熟,从精神的困顿到精神的自我升华,实现了自己精神生态的和谐,成长为一个崭新的自我。

三、结语

福斯特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其作品主题鲜明、结构严谨,内涵丰富、思想深邃,具有重要的理论研究价值和实践指导意义。他为数不多的小说中所呈现的生态主义思想比比皆是,充分体现他以人为本的思想,时刻密切关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和谐发展。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维度对其小说进行透视可以发现他积极的人生态度、追求人生自由的品质和构建生态命运共同体的心愿,这些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和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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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余谋昌.生态哲学[M].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37.

Exploration on Ecological Thought in E·M·Forsters Novels

Liu Zhiguo

(Basic Teaching Department,Anhui Business College, Wuhu Anhui 241002)

Abstract:Based on Eco-criticism Theory, the paper explores Forsters novels from three dimensions including natural ecology, social ecology and spiritual ecology, and then illustrates ecological thought which is in pursuit of the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man and society, man and himself, to express his wish which is to construct a shared community of ecological destiny.

Key words:Eco-criticism Theory; Natural Ecology; Social Ecology; Spiritual Ecology; Harmony; Ecological Th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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