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皮肤科/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193）

特应性皮炎（atopic dermatitis）是一种具有遗传倾向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疾病，多发于婴幼儿中，并可延续至成人期发作[1]。特应性皮炎的典型特征为婴幼儿期面颊部及四肢屈侧的急性或亚急性湿疹样皮肤炎症反应，成人期后出现慢性湿疹样皮损及苔藓样变等特征[2]。随着环境因素的变化，流行病学调查显示[3]，我国特应性皮炎发生率呈逐年上升趋势，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外用糖皮质激素及外用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为主的西药治疗对特应性皮炎有一定临床疗效，但系统治疗因其不良反应发生率较高，往往应用受限。在中医古籍中有“奶癣”“胎疮”“四弯风”等相关特应性皮炎的记载，为中医药治疗特应性皮炎提供了可靠的理论依据。中医药治疗特应性皮炎可缓解临床症状，预防复发，延长缓解期，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具有良好的耐受性[4]。本文从特应性皮炎病因病机、辨证分型、中医外治、中医内治进行综述，以期为特应性皮炎的治疗提供思路及方向。

1 病因病机

中医古籍中对特应性皮炎未作出明确的命名，但记载了相似的疾病，如“奶癣”“胎疮”“四弯风”等，以上疾病的特征与特应性皮炎极为相似。在《医宗金鉴》中记载“四弯风，生于两腿弯、脚弯，每月一发，形如风癣，其痒无度，搔破津水，形如湿癣”[5]。这些症状描述与特应性皮炎的自觉症状、皮损以及反复发作的特点基本一致。

中医病因病机方面，纵观中医古籍文献，特应性皮炎的病因病机主要归结为胎毒遗热，心火亢盛，后天饮食失节，风、湿、热邪蕴结肌肤而发病。在此基础上，现代中医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其病因病机。杨志波教授认为本病的发病之本主要责之于脾，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虚弱，脾失健运，水谷精微化生不足，肌肤失养而致病；水谷精津不能正常输布体表濡养肌肤，致卫气不固，腠理疏松，外邪乘虚而入，郁于肌肤而发为本病[6]。黄楚君等[7]研究认为，特应性皮炎的病机为脾虚胃热，同时外感风、湿、热邪，致脾虚湿盛，日久化热，湿热郁于肌肤腠理而发病。2021 年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皮肤科专业委员会制定的《国际中医临床实践指南特应性皮炎》[8]中提出，特应性皮炎中医病因病机为禀赋不耐,脾失健运，风、湿、热、燥邪蕴结肌肤而发，与心、脾两脏关系较为密切。以上对特应性皮炎中医病因病机的认识说明外邪乘虚侵袭，入腠理为特应性皮炎的外因，而脾胃虚弱，失其健运，湿从内生，浸淫肌肤为内因，故本病具有本虚标实，虚实夹杂的病机特点。在临床治疗中，应根据相应的病机特点选择适宜的治疗方法，以获得理想的治疗效果。

2 辨证分型

随着临床经验的不断积累，现代医家基于特应性皮炎病因病机，并综合临床不同症状将其分为4个证型[9]，分别是①脾虚湿盛证：皮损以丘疱疹为主、色泽暗淡、可见淡黄色结痂或浸润的斑片，且兼具面色苍白，神疲乏力，胃肠不适，食欲不振，腹胀便溏，舌淡红，苔白腻，脉濡缓，治疗以健脾除湿为主；②湿热蕴结证：主症见红斑、丘疹、水疱、皮损色红，剧烈瘙痒，抓破后糜烂和渗出，多见于四肢伸侧，便干溲黄，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治疗以清热利湿为主；③血虚风燥证：皮损肥厚，浸润、干燥粗糙，色泽暗淡，皮损伴有血痂，瘙痒剧烈，舌质淡红，苔少，脉沉弦，临床治疗以滋阴润燥、养血祛风为主；④气滞血瘀证：皮损暗淡，肥厚，脱屑，色素沉着及瘀斑明显，可见结节，舌质暗，可见瘀斑，脉弦而涩，治疗以活血化瘀，祛风止痒为主。《国际中医临床实践指南特应性皮炎》[8]中将特应性皮炎细分为心脾积热证、心火脾虚证、脾虚蕴湿证、风湿热蕴证、脾虚血燥证、脾肾阳虚证等6 个证型，为临床分型论治特应性皮炎提供了新的参考。

3 中药内治

3.1 辨证论治 辨证论治是中医药治疗的特色之一，辨证分型、随证施治是中医临床诊治的精髓[9]。辨证论治的关键在于针对当前病机进行准确的辨证，可为临床辨证用药提供可靠依据[10]。张慧丽等[11]研究中采用凉血祛湿止痒汤治疗湿热蕴结型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治疗3 个疗程后治疗总有效率为87.45%，治疗5 个疗程后治疗总有效率高达100%。由此可见，该方治疗湿热蕴结型特应性皮炎具有显著疗效，且临床疗效随治疗疗程的增加不断提高。刘婷[12]研究中采用自拟健脾润肤汤治疗32 例脾虚湿盛型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患者临床症状显著减轻，且无明显不良反应。健脾润肤汤中白芍养血敛阴，柔肝止痛；当归补血调经；丹参活血调经，祛瘀止痛，凉血消痈，除烦安神，生地黄清热生津、滋阴、养血，诸药共奏活血化瘀、止痒止痛功效，可进一步促进临床症状改善[13]。故健脾润肤汤对于脾虚湿盛型特异性皮炎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其作用机制可能是通过减轻炎症反应，改善皮肤屏障功能，从而降低皮损，减轻瘙痒程度[14]。以上研究说明中医辨证治疗特应性皮炎，可减轻患者临床症状，且具有良好的安全性。总之，中医辨证论治特应性皮炎疗效确切，但需在辨证准确的基础上结合皮损辨证进行分型论治，从而确保治疗的有效性。

3.2 中西医结合治疗 张玉环等[15]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该方法治疗AD 疗效肯定，其机制可能与调节外周血T 细胞亚群并降低血清总IgE 水平有关。刘文杰[16]研究中玉屏风颗粒联合西替利嗪滴剂治疗婴儿特应性皮炎，结果治疗3 周后，联合治疗的总有效率高于单纯西药治疗。由此可见，中西医结合治疗可显著减轻炎症反应，提高治疗总有效率，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方案，分析认为在西医治疗基础上，增加中药治疗，可充分发挥中医从病机出发，辨证论治的优势，进一步增强临床疗效[17]。此外，中西医结合治疗可发挥优势互补的作用，但今后仍然要不断总结经验，完善辨证分型、规范疗效评定标准，以进一步保证中西医结合治疗特应性皮炎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4 中药外治

4.1 中药软膏治疗 相关研究指出[18]，中药软膏制剂主要适用于特应性皮炎的干燥、脱屑、苔藓样变等慢性缓解期患者。外用软膏的应用可预防皮肤水分丢失，促进皮肤屏障功能恢复，并抑制异常免疫炎症反应，进一步促进临床症状改善。杨玉峰等[19]研究中采用复方榴莲皮软膏治疗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患者皮损显著缩小，临床症状和体征减轻，且无严重不良反应发生，分析认为复方榴莲皮软膏中榴莲皮、马齿苋等成分具有消炎止痒、保湿润肤的功效，从而可促进临床症状改善。同时，外用软膏可直接作用于皮肤，直达病所，利于药物吸收，可提高局部药物浓度，从而提高临床疗效。因此，外用软膏治疗具有显著的应用优势，可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减轻患者的不适症状。叶文珍等[20]采用健脾润肤膏治疗儿童特应性皮炎，其总有效率高达95.44%，不良反应发生率为2.01%，提示中药软膏制剂效果确切，是一种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

4.2 针灸治疗 针灸治疗是中医特色疗法之一，可通过相应的穴位刺激，实现良好的治疗效果[21]。研究指出[22]，针灸治疗对于部分变态反应性皮肤病具有良好的疗效，但是对特应性皮炎的治疗效果报道较少。林银哲[23]研究中观察针刺配合培土清心方软膏治疗特应性皮炎的效果，结果显示其总有效率为92.03%，进一步证实针灸治疗特应性皮炎效果理想，分析认为可能是由于通过对曲池、血海、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的刺激，可改善局部血流，进一步促进局部血流量和代谢，从而调节皮肤屏障功能紊乱等情况，改善皮肤屏障功能，减轻皮肤炎症反应，实现良好的治疗效果。肖丹[24]研究中观察隔饼灸法治疗特应性皮炎，用白鲜皮、黄柏、防风、苍术等研磨后制成药饼，针灸时将药饼分别贴于患处，点燃艾条隔药饼熏灸，以患者局部有热感、耐受为度，结果显示患者临床症状显著减轻，皮损面积减小。由此可见，针灸治疗特应性皮炎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值得临床予以重视和关注。

4.3 熏洗药浴 中药熏洗是中医特色外治法的重要组成部分，药物可通过热力直达肌腠毛窍，促进局部血液循环，增强新陈代谢，从而发挥疏通经络、活血化瘀、祛风除湿等功效[25]。于锦超[26]研究中采用润肤消炎外洗剂，涂抹患处，结果患者治疗后皮损评分和皮损恢复质量显著提高，提示该涂洗剂对特应性皮炎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可促进皮损恢复。外洗剂可直接作用于皮损部位，且通过皮肤进入微循环，直接发挥良好的抑菌、抗炎作用。黄文晖[27]研究采用中药浴（大黄、苦参、生薏米、羌活、丁香、藿香）治疗儿童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治疗2 周后患儿临床症状、皮损评分均有改善，总有效率高达82.19%。因此，熏洗药浴治疗特应性皮炎具有一定疗效，值得临床应用。

4.4 刺络拔罐 刺络放血疗法是通过针刺和拔罐放出少量血液的中医特色疗法，可发挥活血通络、祛除恶血的功效[28]。余晗[29]研究中采用梅花针叩刺联合拔罐治疗，结果与单纯中药汤剂治疗相比，联合治疗的总有效率为82.01%，与单纯药物组的81.21%无明显差异。由此可见，虽然刺络拔罐治疗特应性皮炎具有一定效果，与单纯中药治疗效果相当。而关于刺络拔罐的具体作用机制尚未完全明确，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张海贞等[30]研究中采用外用丁酸氢化可的松乳膏联合刺络拔罐特应性皮炎，结果显示患者皮损、疼痛等症状显著改善。总之，中医特色外治法治疗特应性皮炎具有一定的疗效，中药外用制剂、针灸、中药熏洗等方法均可直接作用到皮损处，改善皮肤的不适症状及炎症反应，不仅具有较高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巩固治疗效果，为中医外治法治疗特应性皮炎提供更多的应用前景。

5 总结

中医辨证论治、中医外治法以及中西医结合治疗特应性皮炎均可发挥一定的治疗效果，有效控制皮肤的炎症反应，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随着对其病因病机的不断深入研究，中医药治疗特应性皮炎的综合治疗方案不断趋于成熟，以适应不同体系的医学间相互靠近、互补、融合的整合医学模式。中医药治疗特应性皮炎，应坚持中医辨证特色的同时，发挥中医外治法多途径、多靶点的优势，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提供个体化的中医综合治疗方案，进一步提高临床疗效。同时，积极吸纳现代医学的研究成果，与时俱进，探索中西医整合医疗模式，为患者提供更多的治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