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可

白球鞋、花袖套、泳池邊翘起的脚丫、教室里清澈的目光……翻开《八十年代中学生》，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个久违年代的青春气息。

“我自己看《八十年代中学生》，也说不出来哪张好，看到最后，青春两个字就不存在了，变成一种味道，可闻可嗅可感。”作者任曙林的这句话，道尽了我自己看这本画册的感受。

工作中的任曙林（1984年8月摄于北京一七一中学）

嗅着这青春的味道，如饮醇醪，在微醺中溢出发自肺腑的感动。

体味这青春的味道，如观浪涛，在视界里感受排山倒海的撞击。

青春的味道撞开尘封的记忆之门，隔着数十年的时空，仿佛仍能感到那个五光十色年代灼热的温度：“大包干”的春风吹醒了希望的田野，告别了饥饿，人们由面有菜色变成了满面红光;一种叫“乡镇企业”的新事物从沿海向内陆迅速蔓延，“万元户”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国企承包第一人马胜利”“步鑫生现象”“张兴让满负荷工作法”“关广梅现象”“洋厂长”轮番占领报纸版面，方方面面的改革紧锣密鼓;随着深圳、珠海、汕头、厦门、海南经济特区相继矗起于南海之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顾客就是上帝”等闻所未闻的全新观念不断刷新人们的认知;计划经济与商品经济之争在理论界的热烈讨论中逐渐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靠拢……党的基本路线正是在这个年代的伟大实践中得以确立，今日中国的轮廓正是在这个年代日渐清晰。

人们的日常生活更是由单调乏味变得五彩缤纷：物质生活大大改善，各种五花八门的票证以可感知的速度减少，“新三件”（冰箱、电视、洗衣机）取代“老三件”（手表、自行车、收音机）成为新婚必备，少数家庭甚至有了自己的家用轿车;大街上人们的衣装由一色的蓝灰变为赤橙黄绿靓丽多彩，闪烁的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夜晚，邓丽君的歌声风靡大街小巷，音乐会、传统戏曲、电影《小花》《庐山恋》《红高粱》等让观众如痴如醉;女排热、乒乓热、足球热鼓荡起年轻人潮涌的豪情;“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摘下数学“王冠上明珠”哥德巴赫猜想的陈景润、连战连捷的“棋圣”聂卫平等人成为青年的人生偶像;大街上，“随便扔出一块石头就能砸着一个诗人”;图书馆门庭若市，校园内书声琅琅，海外求学渐成潮流……

那个时代，是改革开放的青春期，青春的躁动无处不在。日常生活到处都充满张力，到处都蓄积着“爆点”。

这就是《八十年代中学生》的岁月底色。任曙林以超前的眼光，选择“中学生”这个象征未来的群体，用镜头在浓重的岁月底色上勾勒出那个时代的精气神。我们从一帧帧反映中学生普普通通学习生活的照片中触摸到的，是那个大时代静静的热烈、缓缓的奔放，是我们这个东方古国在拨乱反正后的蓄势待发。

许多读者用“干干净净”一词来形容《八十年代中学生》里的青春，也以此来形容自己的“曾经”。在我看来，不论哪个时代的青春，“干干净净”都是本质，而1980 年代的中学生们，则更加纯粹：刚刚告别了那个狂热愚昧的年代，求知的心是纯纯粹粹的;

国家、社会百废正兴，对未来的憧憬与期许是纯纯粹粹的;封闭的国门正缓缓打开，对大千世界的探索是纯纯粹粹的;面对蜂拥而来的新事物新观念，彷徨和追逐是纯纯粹粹的……

正如一位读者所感慨的：“那时候我们将内心的脆弱敏感当作触角，去感知生活，写下过一些美好的文字，经历过最真最纯的情事，一切都很纯粹，纯粹地去学习，纯粹地去喜欢一个人，纯粹地去追星，纯粹地去交朋友……不管是扬在脸上的自信，还是冲动、嫉妒、沮丧这些负面情绪，都干干净净，真实可爱。”

1980年代的中学生们，而今正值盛年，他们中的许多人，有的成长为各级领导干部、学者、医生、科技大咖、商界精英……成长为各行各业的栋梁之材、当今社会的中流砥柱。曾经的“纯粹”，蜕变为今日的丰富。他们的孩子，有的如今也正是中学生吧？八十年代中学生的青春不只是“活在照片里”，也由今日中学生延续着血脉。

一帧帧照片看过来，我发现当代中学生与八十年代中学生最大的不同，是清澈的目光隐藏到了或薄或厚的镜片后面——眼镜，几乎成了当代中学生、大学生的“标配”！八十年代中学生那好看的眼神，在今天的中学生中真的不容易见到。这难道是对今天物资充裕的反讽吗？

在现今的中学生中，已很难见到白球鞋、花袖套，正如当年的中学生浑然不知手机为何物，“低头族”来自哪个星球。然而，青春与青春永远相通——一样的求知若渴，一样的活泼爱笑，一样的憧憬明天，一样的向往“诗和远方”，一样的“每块肌肉都充满力量”……“昨天”与“今天”，青春别无二致。在读者心中，“代沟”这个词，或许会因此而悄然消失。

以史為鉴，可以知兴替。1980 年代的中学生，他们生于忧患，成于盛世，如今枝繁叶茂，未来已“来”;新时代的中学生，生于安乐，长于盛世，正是英姿勃发时，他们的今天就是中国的今天，他们的未来更是中国的未来。

一代接着一代跑。

新时代的中学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