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羊

晨风穿过竹丛

百合花一朵一朵开放了

猫儿一大早就声嘶力竭

有人说失眠了一整夜

真是太奇怪了

在这个世界上

阳光已经涂满了树干

晨风穿过竹丛

吹遍无人的小区院子

我无法接收任何一条

来自你的消息

我只是感到灵魂游荡在身体里

身体游荡在灵魂里

或者是，它们接踵而行于僻静之地

你让世界在银河里反映着微光，让

银河在迷茫的宇宙里扭曲和伸展

无止境地漂移

接收不到消息

也没有一点根基

今天的阳光涂满了树干

又涂满了院子里

无人走动的地面

我在一瞬间的世界上

被动地向外巡视

反常

导演身边跟着一个很瘦的女孩

她是他的助手，不离左右

却始终一言不发

坐在旁边椅子上，吸一根香烟

她手指间的那根烟并不送向

唇边（像别的吸烟者那样）

她反常地将嘴唇努力送向高处

接近那根烟，以非常困难的姿势

吸上一口

她拿烟的手始终悬在空中，有时甚至高过头顶

每一次嘴唇向手靠近

都像是练习着某种舞姿

反常的舞姿

并且让它渗入了

一个陌生人的记忆

离世之前

我父亲离世之前

五叔问他，老大哥

你还需要什么吗

父亲摇摇头

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五叔又问他，老大哥啊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父亲还是摇摇头

他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

自从卧病在床，父亲

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是不时地喊着妈妈

不是喊我的妈妈，而是反复喊着他的

妈妈，也就是我的奶奶

奶奶已离世多年了，可是父亲有时

喊得那么大声

而急切

就像他看见他的妈妈在暮色笼罩的

田野里

忙碌地劳动着

只要听见他的呼唤

就会慢慢走过来

带他回家

他们搬家的队伍多么迷惘

紫色的塑料布

丢在石板路上

两天之后

下面聚集了许多虫子

三天后，有一条小蛇

也在下面停留

后来，可能是第五天

塑料布被人随手掀开

那下面

蛇和虫子们

失去了一个偶然的

覆盖

不得不匆忙搬家

寻找新的停留之处

他们搬家的队伍

虽然有条不紊，可是仔细看

他们搬家的队伍

多么迷惘

我们头顶的覆盖物

它蓝色或灰暗

有時半透明

有时像铅一样沉重

它覆盖我们

有多久

八条鱼

八条鱼，最大的才二两多

它们被人从一处小小的野塘里钓出来

又尽数放了回去

八条鱼被钓出来之前

在山间的野塘里游动

放回去之前

栖身于一只塑料小桶

空间窄迫

它们依然试图游动

塘边有一片芦苇

几棵泛红的杉树

野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八条鱼

在它们的轮回之路上

经历了一次

可怕的顿挫

却对此一无所知

它们又在野塘里

咂巴着无声之唇

开始游动了

我们注定要在千锤百炼之后

我和诗人小海是同乡

我们的家乡是海安县

我们的出生地，相距只有十几里

我家靠着通扬河，他的家

靠近北凌河

两条河的河水是否曾在某处交汇

我不知道，也许他知道

也许哪天我该问问他

两个写诗的人，出生地

在广阔平原上

相距只有十几里

是否过于巧合

就像一颗小小的陨石

落在另一颗的近旁

但是我们坠落之时

没有巨响，没有一路燃烧的火苗

芦苇丛边缓缓驶过的大船

从未带来过

另一个诗人成长的消息

因为，我们注定要在千锤百炼之后

才学会

阅读彼此的诗句EAD71427-029B-4DF2-A467-5DAF60BD4D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