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迪拉·阿不拉江，段世飞

聚焦关键能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研究——基于梅滕斯的“关键能力”视角

娜迪拉·阿不拉江，段世飞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浙江杭州，310058)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作为最早关注创业教育的国际组织之一，倾向于从更广泛的层面理解创业教育，认为创业教育是培养学习者关键能力的过程，其教育目标是学习者创新能力、问题解决能力、沟通能力等多方面关键能力的培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以终身教育、教育的四大支柱以及可持续发展教育等教育观作为思想基础，继承了其提倡为个体赋能、促进个体可持续发展的传统，强调以学习者能力培养为导向的创业教育理念。研究以德国学者梅滕斯的“关键能力”理论作为分析视角，从通用能力、基本职业技能、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及时代关联性要素等四个维度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进行了分析，并总结了其创业教育理念的特点：创业教育目的体现赋能性、创业教育的对象体现全民性、创业教育的过程体现终身性。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关键能力

一、引言

从“信息化”时代到“智能化”时代，知识经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改变了劳动力市场的结构及其对人才的需求，现在与未来的劳动者无论就职于何种职业，都需要获得特定职业之外的关键能力。长期以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以下简称“教科文组织”)致力于能力建设和促进个体的可持续发展，通过倡导终身学习、全民教育、全纳教育等教育理念对世界各国的教育改革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教科文组织是最早关注创业教育的国际组织之一，早在1989年召开的“面向21世纪教育国际研讨会”上，教科文组织就提出创业教育的概念，并指出创业教育是学术资历、职业技能之外的教育的第三张通行证[1]。在之后的多份文件与报告中，教科文组织从更广泛的层面定义创业教育，认为创业教育并不仅仅指为创办企业或开展商业活动做准备，而是培养学习者应对变化、从经验中学习、批判性思考等能力的过程。作为教育领域最具权威性、专业性的国际组织，提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教育理念，并构建一系列全球范围内值得追求的教育目标是教科文组织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方式。教科文组织在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中秉持的教育和平观、教育人权观以及公平与包容的认识论基础使其在创业教育领域体现出具有自身特色的教育理念，在一定程度上充实了创业教育的内容，丰富了创业教育的目标，拓宽了创业教育的实施途径，为从更广、更深的层面认识创业教育提供了可能。

德国学者迪特·梅滕斯(Dieter Mertens)于20世纪70年代提出“关键能力”的概念，认为关键能力是与特定的专业不直接相关的知识、能力与技能，更多地指向可转移的能力，主要包括：批判性思维、创新能力、问题解决能力、团队合作能力、领导与管理能力等[2]。“关键能力”概念被提出后，对德国职业教育的目的、内容、人才培养方式等产生了重要影响。在此基础上，各国纷纷推出“关键能力框架”“核心素养框架”等，注重教育对学习者关键能力、可转移能力的培养，以便更好地满足社会各界对人才的需求。本研究在对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内涵与目标、思想基础等进行梳理与分析的基础上，将梅滕斯的“关键能力”理论作为分析视角，依据其提出的关键能力的四个要素对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内容进行分析，致力于总结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核心要素与特点，以期为我国创新创业教育的发展提供一些新的视角。

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内涵与目标

创业教育的概念有狭义与广义之分，教科文组织倾向于从广义上定义创业教育，认为创业教育是培养学习者多方面关键能力的过程。基于对创业教育内涵的广泛理解，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目标也从个体与社会两个层面强调培养关键能力与可转移能力，促进个体的可持续发展，以此推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一) 创业教育的内涵

对“创业”的理解是分析和探讨创业教育的基础，决定了创业教育的内涵、价值取向、教育目标及发展方向。创业的概念具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的创业主要是指创办企业，广义的创业则是指创新与创业的精神、态度与能力。综观教科文组织发布的与创业教育相关的报告与文件，其倾向于从广义上对创业进行理解。教科文组织与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发布的报告《面向21世纪的创业文化：通过中学创业教育刺激创业精神》(:)指出：“创业始终是推动政治、文化等社会各领域进步的动力，创业对社会发展发挥的作用远远超出创造收入与利益的商业化形象。”[3]教科文组织在2019年召开的主题研讨会“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中的创业”(entrepreneurship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上指出：“狭义的‘创业’可以被看作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广义的‘创业’则是一种综合能力。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是一种跨领域的、交叉的能力，是指与沟通、团队协作、积极行动等相关的广泛技能。”[4]教科文组织在2020年发布的报告《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机构创业教育实践指南》(:)中指出了创业的六个核心要素，包括评价自身潜力、发现与掌握机会、产生有价值的想法、识别与规避风险、了解与获取需要的资源以及将想法付诸实践。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是由这些要素构成的一种心态、思维方式、过程以及方法[5]。

基于对“创业”的理解，教科文组织从更广泛的层面对“创业教育”进行了阐释。1991年，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办事处在东京召开的“提高青少年创业能力的教育联合革新项目”中期研讨会上提出：“狭义创业教育与就业直接相关，而广义创业教育在于培养具有开创性的个体。”[1]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要致力于开发学生在经济、文化等各社会领域内的多种积极而持久的能力，为学生灵活、持续、终身的学习打下基础”[1]。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办事处在关于创业教育联盟职责范围的文件中对创业教育的内涵进行了界定：“创业是从事任何职业都需要培养的一种精神和能力，创业教育则是对这些精神与能力的培养，包括：学习者的创新性、好奇心、思考能力、适应能力、冒险精神等。”[6]教科文组织提倡的创业教育的内涵在多年的理论与实践探索中不断得到丰富，但其核心理念始终强调创业教育对学习者关键能力的培养。教科文组织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中心(UNESCO—UNEVOC)于2016年发布的虚拟会议报告《使青年创业成为一条可行的道路》()指出：“虽然年轻一代往往是为了解决就业问题而选择自主创业，但创业可以为他们提供关键的技能，如批判性思维、领导与决策能力、团队合作与创新能力，这些技能将在他们的余生中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创业教育不仅是为了创办企业做准备，而是通过相关教育与培训对学习者的关键能力进行培养。”[7]除此之外，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的内涵区别于其他国际组织的特点是对创业文化的强调，认为创业教育是在社会中营造创业文化的过程，这样的文化强调开放创新的氛围、同理心、团队合作能力与创造力，在这样的文化里，人们能够意识到风险，也愿意承担风险。在此基础上，作为公民教育的补充，教科文组织提出创业公民教育(entrepreneurship citizen education)的概念，强调通过创业教育帮助青年学生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并为自己、他人和环境承担责任，作出贡献[4]。

(二) 创业教育的目标

与教科文组织提倡的创业教育的内涵相适应，其提出的创业教育目标强调培养学习者多方面的能力，特别是创新能力，强调在社会中营造创新创业的氛围，对社会各领域的可持续发展发挥助推作用。教科文组织从个体和社会两个层面对创业教育的目标进行了阐释。就个体层面而言，创业教育的目标是培养学习者多方面的关键能力与素养，为学习者更好地适应快速变化的工作与社会环境及长远的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早在1994年，教科文组织教育创新与发展亚太中心(ACEID)颁布的《获得创业精神技术指导手册》(:)就指出：“创业教育应该培养积极进取的实干家，而不仅仅将开展商业活动作为目的，创业教育的一个显著目标就是促进活跃的、有创造力的、有自信心的个体的发展。”[8]在2006年发布的报告《面向21世纪的创业文化：通过中学创业教育刺激创业精神》中，对中学阶段开展创业教育的目标进行了说明：“创业教育对中等教育阶段的青年产生的潜在影响不仅仅表现在具体创业技能的获取，而主要体现在学习动力与积极性的提高、创新能力的提升、自信心的增强以及更好地为中学后教育做准备等不同方面……通过获取实践性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技能，以期提高学习者的多方面能力，以便更好地预测和应对未来的社会变化。”[3]

就社会层面而言，创业教育的根本目的是通过提高青年人对创业及背后的机会识别与把握、风险的规避与承担等因素的正确认识，促进在特定社会中“创业文化”的营造和宣传[8]。创业教育坚持以学习者为导向，通过为学习者提供发挥其主动性的机会，促使将创业学习与社会生活相融合，创业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培养未来的“创业型公民”[3]。值得特别强调的是，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对社会创业给予了特别的关注。社会创业作为创业的重要领域，运用商业的方法，为社会的公共利益服务。教科文组织2013年发布的专著《回顾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的全球趋势》(:) 指出：“创业教育的另一个目的是鼓励学生参与解决社会问题的项目，如食品安全、环境保护、传染病预防等，通过创业行为解决社会问题，缓解社会压力。”[9]推动社会创业的发展是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的目标之一，致力于通过有效的创业教育培养学习者各方面的知识与技能，并形成关注社会问题、具有奉献精神的价值观，通过促进社会创业来缓解社会、环境及人类面对的各类问题。

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思想基础

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在其长期以来对教育的认识和理解基础之上形成，也伴随着全球教育发展与自身教育思想的变化而发展。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在形成与发展过程中深受“终身教育”“教育的四大支柱”及“可持续发展教育”等重要教育思想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创业教育理念。

(一) 终身教育：创业教育作为各级各类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终身教育是教科文组织重要的教育理念，也是为世界教育作出的重要贡献之一。终身教育理念认为，现代人面临着人口增长、科技发展、信息爆炸等多重变化，凭借某种固定知识和技能就能度过一生的时代已经过去，教育的目的不再是获取知识，而是促进个体的发展[10]。终身教育思想是教科文组织众多教育理念、教育宣言及教育行动计划的思想基础，对各国的教育改革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教科文组织在《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与明天》(:)中指出：“终身教育包括教育的一切方面，在横向上，包括学校、家庭、社区、社会等所有领域，在纵向上，包括从婴儿到老年的所有年龄阶段。”[11]

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在发展过程中深受终身教育思想的影响，终身教育的终身性、全民性、广泛性、灵活性及实用性等特点在其创业教育理念中都有明显体现。就创业教育的内涵而言，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是终身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培养个体各方面能力的过程，其内容不仅包含创业相关的知识与技能，还包括工作与生活所需的多方面的能力与素养，体现终身教育的广泛性、灵活性及实用性特点。关于创业教育的开展形式，教科文组织提倡创业教育的对象应该包括各级各类教育的所有学生，应当从学习的早期开始实施创业教育并贯穿于学习的各个阶段，融入各个学科，而不仅仅是在高等教育或职业教育阶段开设几门创业教育课程[8]，这体现了终身教育终身性、全民性的特点。在终身教育思想的影响下，教科文组织强调构建终身创业教育体系，认为在各级各类教育中融入创业教育相关内容是有效开展创业教育的重要策略之一。教科文组织始终强调，创业教育的内容涵盖了各类核心素养与关键能力，需要在教育的各个阶段对学习者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逐渐培养其创新创业的价值观、态度、知识及能力。终身教育思想作为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产生与发展的重要思想基础，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其从更广泛的层面理解与定位创业教育，将创业教育理解为每一个个体在成长的任何阶段都可以并且应当接受的教育。

(二) 教育的四大支柱：作为关键能力培养的重要过程

20世纪末，教科文组织为了应对教育领域出现的新挑战，专门成立“国际21世纪教育委员会”，并出版了一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教育报告——《教育——财富蕴藏其中》(:)。该报告首次提出了“教育的四大支柱”，虽然没有指明这四个“支柱”就是21世纪素养，但较为全面地回答了21世纪的人应该具备的素质与能力。教育的四大支柱包括：学会认知、学会做事、学会共同生活以及学会生存。学会认知强调善于学习新知识，通过学习提升能力，以应对各类挑战；学会做事强调在从事特定职业的基础上，获得能够满足不同职业要求的可转移能力；学会共同生活强调在人们的相互依赖性越发提高的当今社会，学会理解与尊重他人；学会生存则强调个体充分发挥自身各类能力，如记忆能力、推理能力、想象力、创造力等[12]。与终身教育思想相似，教育四大支柱认为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促进个体的发展，通过教育使人们特别是那些弱势群体获得有尊严地生活的能力。

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所提倡的关键能力、可转移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从教育的四大支柱理念中找到根源。教育的四大支柱实际上指向了各类关键能力的培养，如学习能力、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应对变化与风险的能力、沟通与社交能力等。2016年，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报告《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对教育的四大支柱进行了重新解读，认为它是支持21世纪可持续发展的四大支柱。该报告指出，由于科学技术发展的步伐不断加快，预测新的职业和相关技能需求变得越来越困难，这意味着要确保个体具有更强的适应能力，能够最有效地掌握和应用职业适应能力。这些能力往往更加重视“可转移技能”和“非认知技能”，包括交流、数字素养、解决问题、团队合作及创业等[13]。促进学生关键能力的培养是教育的四大支柱所强调的核心观念之一，在其影响下，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同样强调学生可转移能力与关键能力的培养，特别是认知能力、问题解决能力、信息获取能力、沟通能力、理解与尊重他人的能力等。一方面，创业精神、意识及能力是关键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有效的创业教育有助于培养学习者多方面关键能力，帮助其学习者更好地适应快速变化的劳动力市场的需求。

(三) 可持续发展教育：作为促进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

教科文组织在全球范围内推动可持续发展教育理念与实践经历了数十年的发展历程，话语体系逐渐从环境教育转变为可持续发展教育。教科文组织在多份官方文件中，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内涵进行了解读，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如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问题与趋势》()中指出：“可持续发展教育致力于促成学习者在知识、技能、价值观和态度层面的改变，目标是为所有人创造一个更加可持续的社会……可持续发展教育有助于促进批判性思维、理解复杂系统、想象未来场景以及参与协作等一系列能力的培养。”[14]教科文组织在可持续发展教育中倡导能力导向的教育方式，以弥合知识、态度与行为之间的距离，旨在培养学习者成为可持续发展公民所需的关键能力。教科文组织在《爱知县名古屋可持续发展教育宣言》()、《联合国促进可持续发展教育十年计划(2005—2014)》((2005—2014))、《可持续发展教育全球行动计划(2015—2019)》((2015—2019))、《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等多份文件及报告中对可持续发展教育应当侧重培养的关键能力进行了阐释，包括系统性思维、对未来的预测能力、批判性思维、合作意识、自我管理与评价能力、问题提出与解决能力等[15]。

从本质上讲，教科文组织所倡导的可持续发展教育是一个赋能的过程，其根本目标是通过帮助学习者获得相应的知识与技能，形成特定的态度与价值观，逐渐使其成为具有奉献精神的“可持续发展公民”。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提出的17项目标中有两项强调了创业精神，创业教育是教科文组织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理念及核心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创业教育的发展方向。培养学习者的关键能力、为青年赋能，实现个体的可持续发展从而促进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是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的目标，而为青年赋能、培养可持续发展所需要的知识与能力是其可持续发展教育优先关注的领域。在可持续发展教育思想的影响下，教科文组织从更加长远、更加广泛的角度定位创业教育的目标与作用，创业教育特别关注青年、女性及弱势群体，充分体现了其人文主义价值观，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创业教育理念。

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基本内容

纵观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形成与发展历程，不难发现其创业教育理念的核心聚焦学习者关键能力的培养。关键能力概念在学术界已经形成一定的理论基础，其强调在不同职业中通用的、终生受用的核心能力。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科学技术得到了快速发展，特别是在欧洲发达国家。以教授单一职业领域的专门知识与技能为主的人才培养模式不能适应快速发展的社会对劳动者素质提出的要求。1974年，德国学者梅滕斯提出了“关键能力”的概念，认为关键能力与特定职业所需要的专业知识与技能不同，是广泛适用于任何职业的可转移能力，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跨专业的知识与技能，因而具有普遍适用性[16]。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为培养多方面的关键能力与可转移技能提供了有效手段，应将创业教育融入各级各类教育当中，培养学习者创业的心态与价值观[5]。在教科文组织的话语体系里，创业能力是现代和未来社会需要的关键能力的组成部分，而有效的创业教育又是培养多种关键能力的重要方式。

梅滕斯指出，关键能力由以下四种要素组成：通用能力(basis qualifikationen)、职业拓展性要素(breiten elemente)、信息素养(horizontal qualifikationen)以及时代关联性要素(vintage faktoren)[2]。基于关键能力框架的四个要素，本研究对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基本内容进行了分析。

(一) 通用能力

通用能力是关键能力的核心要素之一，是现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应该具备的最基础的可转移能力，如逻辑性、全局性、批判性和创造性的思维和行为能力、计划能力和学习能力等，这些能力并不局限在特定职业领域，而是还涉及一般的社会活动以及人际交往[2]。从知识的传输转向能力的培养本身就是现代教育改革的重要方向。教科文组织在2012年发布的《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中指出：“所有的青年都需要获得三种技能：基本技能、可转移的技能以及技术与职业能力，其中可转移能力包括：问题解决能力、交流思想与信息的能力、创新意识、领导力以及创业能力。”[17]2013年，教科文组织在《回顾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的全球趋势》中指出：“创业教育的最基本内容包括培养学习者的时间管理能力、领导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组织与管理能力等高度可转移的技能。”[9]2016年发布的职业与技术教育虚拟会议报告《使青年创业成为一条可行的道路》指出，“创业教育的内容包括：创业技能、商业技能以及软性技能三方面的能力。其中，软性技能是指适用于各类不同工作环境与要求的技能，主要包括：批判性与分析性思维、领导能力、沟通能力、团队建设能力、平衡工作与生活的能力、做出决策的能力、时间管理能力以及问题解决能力”[7]，而这些都是21世纪公民所必备的关键能力。教科文组织所提倡的能力导向的创业教育注重学习者跨学科通用能力的培养，有助于学习者在快速变化的社会环境中更好地满足现在和未来工作提出的要求。与此同时，创业教育所培养的关键能力有助于学习者在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性越发增强的现代社会更好地与人沟通与交往，更好地扮演其在社会中的各类角色。

(二) 职业拓展性要素

梅滕斯提出的“关键能力”所包含的第二个要素是职业拓展性要素，是指在诸多应用领域中不可或缺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如劳动保护、机器维护、技术测量以及阅读书写等知识，其对当时德国职业教育的内容以及教育方式产生了重要影响[2]。由于“关键能力”概念在职业教育领域被提出，职业拓展性要素更多地指向职业技术层面的技能。在广泛的现代教育语境中分析职业拓展性要素，则更多地包括读写与计算能力、理解能力、语言表达能力、运用计算机与网络技术的能力、外语能力等多种与职业相关的技能。

教科文组织在《面向21世纪的创业文化：通过中学创业教育刺激创业精神》中对创业教育的专业性内容进行了详细说明，包括：“创业的本质及社会意义、创业者的特征、商业道德与规范标准、相关法律知识等创业相关知识；财务管理能力、资源获取能力、提出可行性方案的能力等创业技能；市场评估、市场营销、组织管理、沟通与表达等企业运营技能。”在同一份报告中指出，“创业教育课程内容包括：第一，经济与生态素养，即对全球、国家和地方的企业、贸易、工业和消费模式的认识；对当地经济发展政策及工业结构的认识等；第二，创业技巧，即基本创业知识与技能；第三，社会创业技能，即如何通过发展项目解决社会问题，如何作为社会创业者在社会部门中扮演变化的代理人等；第四，就业技能，即掌握沟通能力、问题解决能力、信息通用技术及使用现代技术的能力等；第五，社会与生活技能，即演讲、独立思考、研究与技术竞争力等”[3]。部分学者将职业拓展性要素理解为横向要素或宽度要素，是指在不同职业领域广泛被需要的知识与技能。教科文组织所提出的创业教育的内容既包括从事商业活动需要的专门性知识与技能，也包含了国内外环境与发展背景、地方经济结构与发展模式以及有关财务管理、人事管理、法律等多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与技能作为重要资本，将成为学习者综合素质的核心组成部分，无论其是否从事创业活动，都能够为学习者在职业领域更好地胜任工作，适应各类新的工作需求提供基础。

(三) 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

梅滕斯认为关键能力包括信息获取与加工能力，即根据面对的问题或任务有目的地获取、理解与加工信息的能力，从而实现信息的最有效利用。用现代的学术话语来讲，梅滕斯所提出的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指向当今数字化时代所提倡的信息素养。教科文组织在《布拉格宣言》()中指出：“信息素养是确定、查找、评估、组织和有效地生产、使用、交流信息的一种能力。”[18]教科文组织指出，现代年轻人需要满足新型工作模式的需求，关于既定知识的依赖性正在减弱，而学习如何获取、分析与利用信息并将其转化为新知识的需求正在增加，这种能力的培养是创业教育的重要任务[7]。信息素养在创业教育语境中更多地表现在对机会的识别与把握、对自我的合理评价、对市场的有效评估、对风险的准确评估与管理等方面。具备较高的信息素养不仅对创业者至关重要，对现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十分重要。一方面，关键的机会、具有创造性的想法往往是在全面掌握有效信息的基础上产生的。例如，在创业行为发生之前，创业者需要掌握某领域的发展概况，对某地区的市场需求等进行有效了解，对有关的政策与规定进行全面掌握，这些对创业的成功与否起着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在信息社会的进程中，信息已经成为重要的社会资源。信息素养已经成为继读、写、算之后的第四种基本能力，是数字化社会的基本学习能力[19]。信息素养是教育的四大支柱所提出的学会认知的延续和发展，与教科文组织提出的终身学习、学习型社会等重要教育理念相呼应，是实现终身学习的手段与基础，是学习型社会中的每一个公民都必须掌握的关键能力之一。因此，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所关注的信息素养，不仅是学习者采取创业行动的重要基础，更是当今数字化时代的每一个公民能够适应信息社会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必要基础，也是促进个体及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四) 时代关联性要素

梅滕斯提出的“关键能力”概念的第四个核心要素是时代关联性要素，是指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产生的，满足某一时代提出的新需求的能力。例如，全球化时代的外语能力、信息化时代的信息素养等。这些能力的培养并不是传统职业培训的内容，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成为当代的必修内容[2]。梅滕斯的“关键能力”概念于20世纪70年代被提出，和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需要必备的技能相比，在现代社会需要掌握的技能已有了较大的变化。随着全球化的纵深发展，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快速进步与普及，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万物互联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与互动越发密切，人员的全球流动十分普遍。全球化时代，需要的不仅仅是外语能力或信息技术，还需要能够与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群体进行平等对话的能力，对多元文化认同、尊重与包容的态度。现代社会的冲突和矛盾绝大部分源自缺乏对差异的理解和包容。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更多地强调同理心，例如，培养学习者对社会问题的敏感度、对社会不同群体的同理心，对弱势群体进行观照，鼓励学习者通过开展社会创业等积极地为社会作出贡献。与此同时，还强调创业教育对学生全球热情、全球素养等态度与价值观的培养。一方面，有助于学习者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更好地把握新机遇、应对新挑战，为将来开展跨地区、跨国家的创业活动做准备。另一方面，通过创业教育促进学习者全球素养、全球胜任力、国际理解力的培养与发展，为学习者在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不断提高的背景下更好地理解差异、尊重差异，更好地实现共同生活打下基础。

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理念的特点

教科文组织所秉持的人文主义价值观使其教育理念在各方面都体现出以人为本、强调教育公平、促进个体发展的特点。基于这样的认识论基础，教科文组织能力导向的创业教育理念在教育目的上体现赋能性，在教育对象上体现全民性，在教育过程上体现终身性。

(一) 创业教育目的的赋能性

教科文组织的教育理念所倡导的以人为本的人文主义价值观是其区别于其他国际组织的明显特征之一。它强调促进教育公平并以此推进社会公平。因此，通过教育为个体赋能，帮助个体掌握必要的知识与技能，为其实现自由、有尊严的生活打下基础是教科文组织教育思想的核心，贯穿在不同的教育理念之中。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深受其教育思想的影响，创业教育的目的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以教授创业相关的专业知识或通过实践训练使学生获得创业经验，而是从意识、知识、技能等多个层面为学习者赋能，培养学习者的各类关键能力。一般而言，创业教育设立在高校与市场联系密切的商学院，其目的与职能更多地体现在教授创业知识、培养创业技能，为学习者提供指导、孵化等服务，以此鼓励学习者将创造性的想法付诸实践，不断提高创业的成功率来创造更多经济价值并以此缓解社会面临的就业问题。世界银行、国际劳工组织等国际组织的创业教育更多地强调创业教育带来的经济利益，带有一定的功利主义色彩，体现“工具理性”的价值理念。教科文组织强调创业教育应关注学习者创新能力、问题解决能力、语言表达能力、团队合作能力、领导与管理能力、信息素养、全球素养、全球胜任力及职业拓展所需要的各类知识与能力的培养，以期通过促进个体的可持续发展来推动社会的发展。与此同时，通过鼓励社会创业、关注创业文化的营造、倡导“创业型公民”理念等方式促进学习者的同理心、社会责任感及奉献精神的培养。简言之，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理念在一定程度上跳出对创业教育的普遍理解，提倡通过创业教育培养学习者的关键能力，体现创业教育目标的赋能性，为各国从更广泛的层面理解创业教育的目的与作用，将其作为学习者多方面关键能力培养的可行途径提供了一定的借鉴。

(二) 创业教育对象的全民性

教科文组织是全民教育理念的倡导者与实践者，从倡导“教育是一项基本人权”到“教育是全球的公共利益”，它强调应该为所有人提供公平的教育机会，保障每一个人的受教育权利。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的对象应该包括所有有意愿接受教育的群体，不分年龄、性别、地区、学历及学科背景，都可以并且都应该接受创业教育。一般而言，创业教育更多地在高等教育阶段开展，对创业教育给予高度重视并且能够为学习者提供高质量的创业教育课程与指导，有条件提供有效的贷款、投资等孵化服务的往往都是高水平院校。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了接受创业教育的群体。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是培养学习者关键能力的过程，特别是能够为处于弱势的群体提供获取知识与技能，提高能力，挖掘自身的潜能与优势的机会，有助于其摆脱贫困与不利状态，实现更好、更高质量的生活。教科文组织在2012年颁布的《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中指出，对处于弱势的青年而言，最迫切的需求是能够再次获得学习基本技能的机会[17]。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中心发布的“有前途的项目”(promising practice)报告中提到：“乌克兰劳动力市场男女性别比例失衡严重，‘女性创业支持计划’通过为女性提供教育与培训鼓励女性创业，促进性别平等。”[20]因此，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对象具有全民性的特点，创业教育对处于贫困、失业等弱势状态下的青年、妇女、少数族裔群体、移民群体等给予了特别关注，认为应该通过创业教育为这些群体提供获得教育的机会，为其赋能，并为发挥自身潜能与优势创造条件。这样的创业教育理念有助于从更广泛的层面理解创业教育，将创业教育作为促进教育公平以及社会公平的有效手段，有助于在更大程度上发挥创业教育的作用。

(三) 创业教育过程的终身性

终身学习是教科文组织的核心教育理念之一，也是其创业教育理念的重要思想基础。它所强调的创业教育不同于以解决生存问题为目的的就业培训，也不是一种“企业家速成教育”。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本身就是一种终身学习的过程，而创业教育则是对终身教育内涵的拓展与重新诠释，以能力培养为导向的创业教育是实现终身教育目标的重要途径，也是对终身教育理念的一种回应。当前，虽然创业教育理念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较快速的普及，但大多数民族国家和国际组织认为创业教育是在高等教育及职业教育阶段开展的教育，其目的是培养企业家，实现自我就业，为社会提供工作岗位。综观教科文组织近几十年来与创业教育相关的报告与文件，发现其包含了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以及非正式教育等多个教育阶段，强调应该将创业教育贯穿于所有学科与学习情境。它认为，创业教育应当成为全民终身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纵向上应该从学习的最初阶段开始开展，并贯穿所有教育阶段，使教育系统中的每一位学生都能够接受创业教育；横向上应该与各门课程的学习相融合，加强创业教育与专业学习及生活之间的联系，实现相互之间的补充与促进作用。总而言之，教科文组织强调创业教育过程的终身性，认为应当形成体系化、系统化的创业教育，将创业教育融入各级各类教育之中，并且对不同阶段和类型的创业教育进行合理分工，有计划、有重点地开展创业教育。

[1] 王占仁. 试论20世纪90年代联合国对创业教育的助推[J]. 黑龙江高教研究, 2015(6): 124−127.

[2] 徐朔. “关键能力”培养理念在德国的起源和发展[J].外国教育研究, 2006(6): 66−69.

[3] UNESCO, ILO. Toward an entrepreneurial culture for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Stimulating entrepreneurial spirit through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n secondary schools[R/OL]. (2006−01−01) [2021−07−21]. https:// www.ilo.org/wcmsp5/groups/public/---ed_emp/---emp_ent/documents/publication/wcms_094015.pdf.

[4] UNESCO. Bridging innovation and learning in TVET[R/OL]. (2019−10−23) [2021−07−21]. https://unevoc.unesco.org/ pub/bilt_thematic_workshop_greening_tvet_summary_report.pdf.

[5] UNESCO.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for TVET institutions a practical guide(2020)[R/OL]. [2021−07−23]. https://unevoc.unesco.org/up/entrepreneurial_learning_guide.pdf.

[6] UNESCO Bangkok. UNESCO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network terms of reference[EB/OL]. (2014−01−01) [2021−03−20]. https://bangkok.unesco.org/sites/default/ files/assets/article/Higher%20Education/Entrepreneurship%20Education/EE-Net_Terms_of_Reference.pdf.

[7] UNESCO. Making youth entrepreneurship a viable path. Report of the UNESCO-UNEVOC virtual conference[R/OL]. (2016−07−29) [2021−07−23]. https://unevoc.unesco.org/ up/VC_YE_BN_en.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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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NESCO. Revisiting global trends in TVET: Reflections on theory and practice(2013)[R/OL]. [2021−07−23]. https://unevoc.unesco.org/fileadmin/up/2013_epub_revisiting_global_trends_in_tvet_book.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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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of UNESCO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Mertens’s “key competences”

Nadila • Abulajiang, DUAN Shifei

(College of Education,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As one of the first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to pay attention to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UNESCO tends to understand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from a broader level and believes that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s a process of cultivating key competences of learners, and its educational goal is cultivation of innovation ability, problem-solving ability, communication ability and other key competences of learners. The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of UNESCO takes lifelong education, the four pillars of education and 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s the ideological basis, inherits its tradition of promoting individual empowerment and promoting individual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ey competence” theory put forward by German scholar Merten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of UNESCO from four dimensions: general ability, basic vocational skills, information acquisition and processing ability and summariz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of UNESCO: the purpose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reflects empowerment, the objec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s universal, and the process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s lifelong.

UNESCO;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key competence

G513.1

A

1674-893X(2022)03−0137−10

2021-11-29；

2022-04-03

娜迪拉·阿不拉江，女，新疆乌鲁木齐人，浙江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国际组织与全球教育治理、创业教育，联系邮箱：nadire@zju.edu.cn；段世飞，男，云南昭通人，浙江大学教育学院特聘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国际组织与全球教育治理、高等教育国际化

[编辑：何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