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洋 刘文利

随着性教育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性教育教师队伍建设逐渐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北京师范大学刘文利教授带领的儿童性教育课题组（以下简称“课题组”）自2013年起一直致力于幼儿园教师性教育培训的研究和实践。课题组的研究和实践经验表明，每一位幼儿园教师对性教育的认识、接纳程度和教学技能具有明显的个体差异性。因此，在对幼儿园教师进行性教育专业培训之前，了解其性教育知识、态度和技能不仅能够帮助教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性教育专业能力水平，还能够帮助课题组了解教师的需求，从而为其制定更有针对性、更有效的培训方案。

本文以课题组在2021年对北京市昌平区H幼儿园教师性教育知识、态度和技能的调查为例，分析如何制定具有个性化的教师性教育培训方案。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1.研究对象

本次调查的受访者为北京市昌平区H幼儿园的12名教师，均为女性。学历方面，本科学历2名，大专学历9名，中专学历1名；教学经验方面，8名为新入职教师，另外4名分别有2～4年的幼儿园教学经验；培训经历方面，3名教师曾经参加过课题组的性教育培训活动，另外9名教师均未参加过系统的性教育培训。

2.研究方法

本调查采用自编的《幼儿园教师性知识、态度和技能调查问卷》进行数据收集及分析工作。该问卷分为3个维度、8个部分。3个维度分别是：知识、态度、技能。8个部分分别是认识身体、生殖与生育、关爱身体、人际关系与社会情感、家庭关系与家庭类型、生活与职业的多元、与性有关的社会规范、预防儿童性侵害。调查全程采用调查员与教师一对一面谈的形式，涉及“态度”维度的题目设有追问环节，以帮助调查员进一步了解受访教师对性教育的真实想法和接纳程度。

二、调查结果

1.认识身体

“认识身体”部分的调查显示，仅“您知道女孩的隐私部位是哪里吗？”这道题的正确率达到了100%。其他题目的正确率从高到低分别是：“您知道什么是身体的隐私部位吗？”正确率为75%；“您知道男孩的隐私部位是哪里吗？”正确率为66.67%；“您是如何分辨男性和女性的？”正确率为41.67%；“您知道女性的外生殖器官都有哪些吗？您知道女性的内生殖器官都有哪些吗？”和“您知道女性生殖器官的功能吗？”，正确率均为33.33%；“您知道男性的外生殖器官都有哪些吗？您知道男性的内生殖器官都有哪些吗？”正确率为25%；“您知道男性生殖器官的功能吗？”正确率为8.33%。

2.生殖与生育

“生殖与生育”部分的调查显示，仅“您知道自己的出生方式吗？”这道题的正确率较高，为91.67%，其他题目的正确率均未超过50%。其中，“能够说出婴儿在妈妈肚子里获取营养的方式”和“能够说出精子的来源”的正确率均为25%；“能够说出卵细胞的来源”的正确率为33.33%；“能够说出精子和卵细胞结合成受精卵的位置”的正确率为8.33%。

3.关爱身体

“关爱身体”部分的调查显示，75%的教师表示“喜欢自己的身体”；当问及“您认为生殖器官需要每天都清洗吗？”，66.67%的教师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当问及“如果别人和您产生了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例如拥抱、摸头、拉手等）让您感觉不舒服了，您会怎么做？”100%的教师给予了积极回答。

4.人际关系与社会情感

“人际关系与社会情感”部分的调查显示，在人际关系方面，所有的教师都表示自己拥有较好的朋友，并且在与朋友相处的过程中，自己会向朋友表达感谢；91.67%的教师表示能够明确拒绝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在社会情感方面，66.67%的教师表示能够积极处理自己的消极情绪。

5.家庭关系与家庭类型

“家庭关系与家庭类型”部分的调查显示，在家庭关系方面，100%的教师表示自己会向家庭成员表达感谢，但只有58.33%的教师表示曾向家人表达过“我爱你”。同样，也只有58.33%的教师表示自己的家人曾向自己表达过“我爱你”。在家庭类型方面，当问及“您觉得每个家庭里面都会有孩子吗？”，75%的教师认为“并不一定”；当问及“如果一个家庭里面没有孩子，这个家里的人还会快乐吗？”，66.67%的教师认为这个家庭“仍然可以获得快乐”。

6.生活与职业的多元

“生活与职业的多元”部分的调查显示，在职业部分，100%的教师认为职业不分高低贵贱，91.67%的教师认为男性可以当护士、女性可以当飞行员；当问及“男孩和女孩在学科成绩上是否存在性别差异”时，50%的教师认为存在性别差异。在生活部分，当问及“男孩是否可以玩娃娃”时，75%的教师表示“可以”；相应的，91.67%的教师认为女孩可以玩刀枪类玩具。

7.与性有关的社会规范

“与性有关的社会规范”部分的调查显示，认为“幼儿不可以随地大小便”和认为“幼儿不可以进入异性卫生间”的教师均占66.67%；认为“幼儿不可以进入异性澡堂/换衣间”的教师占75%。

8.预防儿童性侵害

“预防儿童性侵害”部分的调查显示，83.33%的教师表示自己知道幼儿的隐私部位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触摸；66.67%的教师表示知道如何告诉幼儿怎样判断可以信任的人，并且知道哪些场景有发生儿童性侵害的风险。当问及“您知道幼儿如果遇到性侵害应该如何保护自己吗？”，41.67%的教师表示知道；当问及“您告诉过幼儿如果有人看或者触摸了他的隐私部位一定要告诉您吗？”，58.33%的教师表示曾告知过幼儿。

三、结果分析

1.性教育知识严重不足

通过本次调查，我们发现，受访教师的性教育基础知识十分欠缺。在“认识身体”部分，仅“您知道女孩的隐私部位是哪里吗？”一题的正确率达到了100%，但这也有可能是12名受访教师均是女性的原因。“认识身体”和“生殖与生育”是8个部分中正确率最低的，这2个部分的题目均涉及与身体及发育有关的知识，包括身体生殖器官的名称、隐私部位的名称、生育方面的知识等。

在“生殖与生育”部分，仅有25%教师知道胎儿在妈妈肚子里是靠脐带获得营养的，75%的教师不知道精子产生于睾丸，近70%的教师不知道卵细胞产生于卵巢。尽管12名受访教师均是女性，但是仅有1名教师能够说出精子和卵细胞结合成受精卵的位置是在输卵管，同样也只有这1名教师能够说出2个及以上男性生殖器官的功能。

在“关爱身体”部分，近40%的教师认为并不需要每天清洗生殖器官，有的教师还表示在月经期间自己是不洗澡的。

在“预防儿童性侵害”部分，近40%的教师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幼儿怎样判断可以信任的人；近40%的教师不知道哪些场景有发生儿童性侵害的风险，仅知道让幼儿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要跟陌生人走；近60%的教师不知道如何告诉幼儿当其遇到性侵害风险时如何保护自己。

2.性教育态度仍需引导

本次调查发现，仍有部分教师存在性别刻板印象，如有25%的教师认为男孩不应该玩娃娃，50%的教师认为男孩女孩在学科成绩方面的差异是由性别的不同造成的。在家庭类型态度方面，25%的教师认为每个家庭都应该生育孩子，同时，近40%的教师表示如果一个家庭中没有生育孩子，这个家庭是不会快乐的。在家庭关系方面，近半数的教师表示自己对家人的爱都放在心里，不好意思说出口，也觉得没有必要说，即没有认识到情感沟通与交流的重要性。在“与性有关的社会规范”部分，近40%的教师认为，幼儿如果有需求，可以随地大小便或者进入异性厕所；同时有25%的教师认为，幼儿可以进入异性澡堂以及更衣室。在性教育中，我们除了为幼儿讲解正确的与性有关的知识以外，向其传递带有尊重的、平等的，以及有助于福祉实现的态度和价值观亦是重中之重。

3.未实现对性教育相关话题的脱敏

掌握性教育知识是教师对幼儿进行性教育的基础，也是发挥性教育技能的基础。调查员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大多数教师一开始会对调查问卷的题目感到惊讶，他们惊讶于这些内容竟然与教学有关，并且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带有明显的害羞情绪。由此可见，受访教师在谈论与性有关的教学内容方面尚未实现脱敏，而实现个人在性教育相关话题上的脱敏，是教师开展性教育的首要前提。如果教师自身都无法开口说出性教育的知识内容，教学自然无法开展。

四、培训计划

课题组对H幼儿园12位教师的调查问卷进行了详细分析，并基于各位教师的性教育知识、态度和技能现状水平制定了一整套培训方案。

首先，在H幼儿园的教师培训中，要加大性教育基础知识比例。除了在通识培训中加大性教育基础知识的讲解以外，课题组在为教师提供教案时，还会为其进行每一个授课单元的配套性知识培训。如男性女性内外生殖器官的位置、名称及功能知识讲解，身体发育过程知识讲解，幼儿性发展的规律知识讲解；生育知识讲解；身体感知觉知识讲解；情绪情感知识讲解；沟通交流技能讲解；社会性别的介绍，健康与福祉技能讲解；与性有关的社会规范知识讲解；儿童性侵害的预防和保护方法知识讲解；等等。同时，课题组还与每位教师建立了个人交流平台，为有需要的教师提供个性化的培训工作。

其次，课题组在培训中要加强性教育价值观的引导，如帮助教师分辨事实与观点，破除性别刻板印象，认识生活中的多元与尊重等。正如《幼儿园教师专业标准（试行）》中指出的，专业理念是教师对自身专业的性质、标准、价值等的理解，它将指引教师的思考方式、行为举止和教学活动。［1］性教育作为一个基于课程的教学过程，其具有自身特色的专业理念培养需贯穿教师性教育培训的全程，是培训的核心。［2］

最后，对教师进行性教育相关话题的脱敏培训必不可少。对于大多没有接触过性教育的教师来说，由于其成长环境的不同，对性教育相关话题的敏感程度也有所不同。根据课题组多年的性教育教师培训经验来看，大多教师对于男性和女性生殖器官名称的敏感程度都较为明显，即不习惯使用科学名称来称呼这些身体器官。本次调查显示，受访教师对性教育相关话题的敏感程度较高，因此课题组决定采用多样化的游戏形式为教师进行脱敏培训，让教师在轻松、愉快的游戏氛围中逐渐降低敏感程度。同时，因为此次培训的教师群体中有曾经接受过性教育培训的教师，所以课题组还采用同伴教育的方式，请已受训教师在培训过程中现身说法，发挥榜样作用，与其他新手教师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和心得，提升新手教师对性教育的接受度，降低敏感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