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

柴火

一把柴火

要在山坡上生长一些年

时有牛羊路过，啃下几片叶子

它们都有被命运摘取的部分

无论笔直还是歪斜

其中一枝会在某一刻被砍走

晾晒在乡村的日光下

身体里的水分日渐流逝，一些蚂蚁

将它作为干枯的过客

村落已经开始荒芜

我的亲人，用粗糙的双手折断

來自灌木丛的馈赠———

它被这双劳作的手

塞进明亮的火塘

那些火焰，看到了苍老

望月

初一日，摸着黑听无限循环的歌

头脑昏沉到一些乐符都已游离

深陷梦境后仍有声音在回荡

初二伊始，搬个小凳守在窗前

把一米见方的天空，看出一线月牙儿

心里驻扎了一丝微甜的光芒

初七八时，抱着长剑在月下行走

成为一盏月光点亮的灯

过往的人使它摇曳

就这样成为一个收集月光的人

用水晶之心盛放

独守襟抱不让它碎裂

十五月明，万物静寂

积聚一个世纪的泪水汹涌释放

从此醉卧杯中，与狂士对酌

而它却像冰块一样日渐消融

缺陷全部化为水珠

清凉之夜，催生一些有光的植物

冬天的书册

我想把整个冬天做成一部书

浸透着写作时留下的气味

以及内心飘起的雪片

几个历经风霜之人在书页上站着

沿着文字的大街穿越

昏黄路灯下的影子，仿佛笔墨在洇散

一遍遍被翻阅

这本书册只记住了一颗停顿的心

它时常守着某个篇章不忍离去

会有云卷云舒，会有鼹鼠冬眠

一个久坐的人被汉字吞噬

头上长出鲜嫩的绿叶

更多的人或事

在各自的字里行间缓慢流逝

每个人都写着不同的诗篇

而我想在每一页

都留下两颗水印：寂寥

冬夜

一小团火

在血液的公路上飞奔

鲜红的过往与未来

跟随它，瞬间成为体内的马群

我要做一盏率性的小灯

源源不断的奔马为它供应燃料

夜晚的事物比如草树

会屏住呼吸不让灯火摇曳

就在轻寒里，我打开灯盏出口

放一些精致的马出来

它们与黑夜的幕布融为一体

焰火哔剥，点燃头颅

明月寄居的小镇

上古之风有所延续

村落寂寥，画着清凉的梦

一些物种就着萤火舞蹈

更多的事物已然酣眠

源源不断的梦境从小镇的角落涌起

我看不见他人的梦

只是时常不知所措地醒来

耳畔回响纠缠不休的旋律

月光总是那么轻盈

光着脚在有限的大地上走过

当它路过窗棂时，向我看了一眼

仿佛一小块温润的冰撞进胸膛

一瞬间，我忘记了梦的形状

伸出的双手化为水晶

尘世

光线如此甜美

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轻轻吹亮

漂浮不定的灰尘

这尘世就是一颗水晶球

容纳众多濒临破碎的晶粒

需要多少世纪轮转

我才会遇见体内分离出去的那一块

我爱这水晶的美与哀伤

它给我缺陷，棱角还会驽钝

但它以光的折射

让我看见我的每个侧面

就让这美跟随流逝碎裂吧

微芒直达穹顶

它将目睹碎片的相遇

光与光的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