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红亮

带着点点细雨，汽车向西塘出发。

西塘古称胥塘，相传舂秋时伍子胥屯守此地，开凿河塘引水直抵境内。所以，一路上，我们都沉浸在对这片吴根越角之地的无限遐想中。如果说江南是水做的，那么，西塘就是水的魂，水的梦。

“镇为泽国，皆须舟楫”，到西塘，首先就是乘船了。于是，西塘的风景便在“咿呀”的橹声中向我们走近。这船，便如鲁迅笔下的乌篷船，掀开印花土布的船帘，便看到了塑在塘头水榭前那玉雕似的五姑娘。

五姑娘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裙装，裙装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连眼睫毛也是湿漉漉的，虽听不到她身上的珮环叮当声，却更显得她水灵灵的秀气灵动了。这就是吴歌长诗传说中的五姑娘吗？穿越了五百年吴越文化的五姑娘，可与西施媲美，可与洛神齐名。她把美丽定格在西塘，定格在西塘的蒙蒙细雨中。

船近西塘老街，便有一阵阵越调从雨中飘来。在临街的河面上，有一座古戏台，那悠扬的曲调，像从古戏台下的流水中过滤而出，那样的清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情意绵长，难怪人们说，吴越之地是出情种的地方，“梁祝”到“断桥”，都演绎出了人生的真谛。

古镇依河而建，民居傍水而筑，所以，西塘古镇以桥多、弄多、廊棚多和邻水的古宅多而闻名。为然，走进这片明清时代的风情建筑，并不只是看一眼狭长的老街、幽深的小巷、斑驳的灰墙，也不只是尝一串糖葫芦、两块八珍糕、几粒茴香豆那么简单，古镇是给你回味历史、体验沧桑的感觉，给你一种在时间隧道中找回潜意识、暂避世尘喧嚣、步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感觉。

自然，我们都是凡人，关心最多的仍是凡人凡事，每个人的情趣也各有不同，各人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情和爱好，去探究，去寻觅，去感受，去品味，去做一次自由自在的心灵之旅。

名人故居，向来是右镇的一大亮点，如乌镇的茅盾故居、甪直的叶圣陶古居、南浔的刘墉、张静江老宅等等，但西塘的名人古居，似乎不那么显赫，只有一个叫西园的普通古宅，曾住过柳亚子和南社的诗友们。记得周庄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小阁楼，一样的低矮，一样的临街，一样的住过这群蓝布长衫的秀才们，他们曾在那个风雨如磐的长夜，一灯如豆，推窗邀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我们还走进了一个叫醉园的地方，可这里并无酒香醉人，而是以它精致的微型园林造景醉人。这是个三进小院，每进小院也就十来个平方米，然里面有山峦层叠，有曲径通幽，青藤修竹生于峭壁，锦鲤睡莲隐于清池，尤其是那古砖砌成的花坛和罕见的微型拱桥，叫你见了不醉也醉。

古镇老宅还有许多使游客流连忘返的地方，如那七分天成、三分人工的根雕艺术馆中，那大型鹰雕、佛雕、九龙腾云和百猴闹春双面雕，无不巧夺天工；瓦当陈列馆使人们领略了秦砖汉瓦的尘封历史；纽扣博物馆则告诉你，西塘是全国的纽扣之乡，有生产纽扣的企业近五百家，占全国纽扣产销的百分之四十，博物馆中陈列的千余种纽扣，从汉代至今一一介绍着中国服饰的演变历史。

西塘的往事，中国的往事，还可以从一间老屋的书店里飘出来，里面堆着古籍一样的簿本，一律是泛黄的纸张，一律是线装的封面，这里有专供人们书写和寄发个性明信片的地方。现代电信业的发展，连手写信件也成为一种记忆，成为一种怀旧的活动了。

从老街古宅出来，我们便游走在临河的烟雨长廊上。西塘的临河长廊有一千三百多米来长，逶迤蜿蜒，走累了，就在靠水一侧的廊棚长椅上歇一会。坐在这雕满花纹的“美人靠”上，看着河中游走的乌篷船，感受一下水乡的宁静与悠闲，那是最惬意不过了。但是，架在烟雨长廊上的几座古桥，总会把人们引诱上去，因为，每一座古桥，都会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送子来凤桥，是一座三孔石板桥，据说在明崇祯十年建造时，适有一只美丽的大鸟飞来，便取此名。此桥又名情侣桥，寓意情侣走过桥上，婚后必生贵子。

五福桥，建于明代正德年间，历史更为悠久。这座单孔石桥寄托着西塘人对福、德、寿、禄和善终的五大追求和祈愿，希望上桥之人都能带上这五种福氣，圆满一生。

卧龙桥，是西塘最高的一座石拱桥，起岸五米半，工艺精湛，建于清康熙年间，站在桥上，可以俯视整个西塘。

走在烟雨长廊的回程中，我们最后参观了那座护国随粮王庙。据说，这位历史上俗称七老爷的护国随粮王，是西塘百姓的大恩人，几百年来一直受西塘人的了顶礼膜拜。大殿前，有两位女郎分别给每位来人递上一支二尺长的薰香，要人们点燃后跪拜七老爷。这下可为难了同行的恽书记，一向正统和谨慎的他，直用两只眼睛望着我，我说，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好人做了好事，受人尊敬是应该的，但跪拜就免了吧。于是，我们一同参观后，径直出门了。

雨还在细细地下着，雨滴西塘，这场久违的细雨，带着春天的祝福，洗涤着大千世界，也洗涤着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