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军 张文忠

不同于普通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培养的是面向一线岗位或岗位群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尤其强调和注重职业技能与职业素养的养成与培育。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要求职业院校以“三教”改革积极探索符合职业技能学习规律的人才培养方法；2020年，我国第二批《高等职业学校专业教学标准》修制订工作完成，在理清各专业技能知识最新的培养目标基础上，按照岗位需求及能力导向对课程设置、实习实训安排、教学条件、师资构成等进行一体化设计，规定了“实践性教学学时原则上不少于总学时的50%” 的理论学习与实训学习并重型教学机制，鼓励校企合作优化和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与方法，提升职业人才培养效能。

一、当下的问题

目前，职业院校纷纷紧密结合行业，推动产教融合，以订单班、产业学院、现代师徒制、校中厂等培养模式实现校企联合办学，并提高企业专家授课与实践实训教学的课时比重，以期提升职业技能教学能力。然而在实际教学过程中，还存在以下问题有待解决：

首先，学生学情基础薄弱，先理论后实训教学下的学习效果不理想。虽然《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然而当下职业院校的生源通常为来自普通教育轨道下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仍是不争的事实，普遍存在学习能力不强且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的状况。目前，部分专业课程虽然已经由校企合作联合授课，但普遍遵循的仍是先行16 周的理论学习，然后再进行短期实训学习。在这种先理论后实训的传统教学安排下，学生往往会因为前期理论知识学习困难逐渐失去学习兴趣甚至放弃学习，直接影响了后续对应的实训学习效果，甚至无法通过实训学习考核。

其次，互联网时代的岗位变化日新月异，职业技能教学方法创新不足。随着各行各业的数字化转型升级，各职业之间的边界被打破，许多岗位的技能内涵发生了变化，且各技能之间的交叉部分越来越多并且不断整合，这种变化显然需要不断拓展技能知识的广度与深度以适应新要求。当下，职业院校依托产教融合正在逐步开发活页式教材、增加企业专家授课量等举措提升教学能力，然而相对于“教材”与“教师”两个维度的着力推进，“三教”改革中的教学方法基本都围绕在翻转课堂、慕课教学等通用授课方式层面，针对职业技能教学的创新方法尚缺乏有成型模式。

此外，职业技能课程重知识体系轻实践应用，实训内容未紧扣知识点。我国职业教育发展之初，专业设置、课程规划等均来源于普通高等教育相关标准，多数职业技能课程至今沿用的仍是高等教育的学科知识体系，只注重学科内容的完整性及连贯性，教学内容脱离技术技能的熟练应用，缺乏实践性，不注重职业教育的职业性、实用性等特征，未将教学内容与岗位工作实际紧密结合[1]。在职业技能实训课程的教学内容安排上，往往不能紧扣知识点进行匹配训练，或者只停留在蜻蜓点水层面，使得实训效果大打折扣，对技能未有实质性提高，甚至有的实训让学生从事与技能训练无关的打杂工作，根本无法提高学生的专业技能。

因此，职业技能教学需要进一步从以课堂为中心转变为以岗位要求为中心，按照做中学、学中做、边学边做、边做边学的职业技能学习规律[2]，通过对岗位技能的持续训练与提升，创新教学方法，加强学生的岗位适应力和工作应变能力，充分发挥产教融合的优势，有效实现学生职业技能及职业素养的培养目标。

二、敏捷理念下的职业技能教学模式创新

敏捷理念起源于20 世纪90年代，最初应用在软件开发项目管理中，并形成了敏捷开发（Agile Scrum）模式，目的是为了避免传统瀑布式开发模式下因需求不断变化导致软件开发过程长、 成本高，无法及时修改调整的问题[3]。在敏捷开发模式下，开发团队不追求前期规划的完整性及完美性，而是迅速完成软件项目并发布应用，随后通过收集用户反馈，不断迭代更新软件，创造出更符合用户实际需求的完美产品（见图1）。敏捷开发侧重于实施，而非侧重于项目的计划和控制，强调把握重点迅速见效，然后不断进行优化调整，如手机上的微信应用，经过数以二十多次的迭代，目前已经更新到8.0 的版本。

图1 软件的瀑布式开发模式与敏捷开发模式

21 世纪以来，敏捷理念不断扩展至其他领域，而近年来在教育领域，敏捷教学（Agile Education）也开始受到研究关注，以期用高灵活性和动态适应性打破传统的教学模式。从本质上而言，传统教学模式也是一种瀑布式的项目管理与实施，教研部门先制定授课计划，教师依照授课计划按线性顺序完成教学任务，课程教授内容从第一周到最后一周均不相同且环环相扣，最后再实现完整理论的实践应用。而在敏捷理念下，课程教学将课程学习过程拆分为多个学习阶段，并基于短周期教学实现对阶段性知识的快速掌握，然后再根据学习情况反馈，调整下一个学习阶段的学习内容，不断深化及拓展知识的深度和广度，最终因人而异地实现对职业技能的掌握。与传统教学模式相比，敏捷教学模式在教学管理上体现出显著差异（见表1）。

表1 两种教学模式在教学管理上的对比

理论构建需要由依据、方法、逻辑、推理、论证等组成完整体系，因此针对学术型人才培养适用传统教学模式。而职业技能则是来源于岗位工作知识与经验积累，从而决定了职业教育从一开始即是以学徒制形式存在，并且以职业技能的反复训练作为学习方法[4]。因此，职业技能类课程是适用敏捷理念指导阶段性学习任务的确立，进而拆分学习阶段，以数字出版专业的photoshop 课程为例，常规的课程学习首先要求学生先掌握构图、色彩、光线与图层基本原理，然后学习数码修片技术，最后学习图片创意方法，从而培养符合广告设计、数字出版以及商业摄影相关工作的图片处理专业能力，而在敏捷理念下，该课程教学任务可以按如下步骤进行拆分：

第一步，从学生角度编写课程的用户故事。学生在学习本课程前都抱有“如何把照片处理得更好看”的强烈期待，如果能从课程一开始就能够触碰到其期待，将极大提升学生的学习兴趣，这就需要编写课程的用户故事。用户故事一般可以“当……的时候我想……”为格式，如用户故事可以编写为“当背景中出现无关人群的时候我想去除掉这些人的画面”，也可以编写为“当背景中有天空时候我想把天的颜色变成深蓝色”等等。用户故事编写要从学生角度出发，并充分尊重其想法，每一个合理的学生故事都体现了教学价值点。需要注意的是，在编写用户故事时要关注教学价值点而不是对教学目标的想法，即不能出现类似“学会使用橡皮擦功能去除不相关背景”之类的描述。

第二步，梳理合理的用户故事设定对应教学目标。不是每一个用户故事都需要被满足，从专业角度来说，“当图片的光线很暗时我想把图片调得清晰”依靠photoshop 是无法做到实现的，因此这就是一个不合理的故事。而“当背景中出现无关人群的时候我想去除掉这些人的画面”这个用户故事的对应教学目标则可设定为“学会使用橡皮擦功能去除不相关背景”，同时，许多用户故事往往对应同一个教学目标，比如“去除掉背景中的人”和“去除掉背景中的东西”就是对应同一个教学目标。

第三步，以教学目标设置教学任务并组织教学内容。在设置教学任务时，要体现“必要且最少”的原则，比如在对应“学会使用橡皮擦功能去除不相关背景”设置教学任务时，就可以把颜色设置、标尺网格和参考线设置这些基础理论内容给剥离掉。在传统职业课程教学中教师往往会先将全部知识点铺开教完，然后再由面到点挨个讲述各功能项，但在敏捷教学理念下，教师要对每一个教学目标进行深度思考，组织精炼的教学内容并让学生反复进行各类训练，从而最有效地达到教学目标。这种由点及面完成整体课程教学，甚至也可以只是部分课程内容而实现对技能掌握的教学创新，则更加体现了职业教育的本质特性，更适合高职学生提升学习效能。

第一，有助于学生学习目标的达成。职业技能的学习并非是像普通教育一头扎进纸海关起门来长时间读书，通过敏捷教学模式，教师按照技能要求设定阶段性学习目标，以工学结合让学生对技能项目进行初加工、再加工、深加工、精加工的递进式训练，规划多种特色鲜明、形式多样的专项技能项目以保持学生的学习兴趣，逐步达到对职业技能的熟练掌握。同时，鼓励学生不断总结学习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好方法、新思路，并对学习中遇到的难点进行集体讨论，实现教学相长、互相促进，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

第二，有助于提升学生的学习自主性。敏捷教学模式下的学习内容聚焦性强、形式多元，与职业技能的应用需求不谋而合，存在密切的结合点。教师通过不断调整阶段性任务，引导学生通过思考、讨论、查询、探索，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完成任务，让学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技能的学习。其次，教师在实施教学时要注意内容突出，有效吸引学生的注意力，从而让学生在专注力最强的时间段完成对重难点知识的学习。同时，学习项目可以上传到共享空间，便于学生开展课前、课后的预复习工作，进一步提高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

第三，有助于培养学生的创新性。重复是创新的基础，创新不是凭空想象的标新立异，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必然结果。以往的职业技能教学往往局限于教材，学生缺乏足够的练习机会，造成了在学习中创新思维和创新灵感的启迪相对不足。而职业技能敏捷教学实现了教学形式与内容的多元和丰富，让学生通过反复训练，不断温故知新，从而知晓在何处创新、如何去创新，并且学会搜集运用更多新颖的素材与方法激发新的想法与创意，进而开阔眼界，拓展思维空间，为今后在职业发展中实现技术创新、商业创新打下坚实的基础。

第四，有助于学生的个性化发展。职业教育要为行业发展培养多样化的技术技能人才，因此职业技能的学习目标并非千篇一律，而是需要针对每一个学生发现适应个体发展的方向并形成技术专长，不能仅仅笼统要求通过期末考试就算掌握了技能。敏捷教学下通过系统记录学生职业技能学习的全过程及各阶段成绩，可以清楚展示每一个学生的特长以及弱项，不仅能够使教师针对学生薄弱环节进行精准调节，而且为学生未来的发展规划提供了参考依据，充分发挥每一位学生的长处与优势从而打造优秀职业人才。

三、职业技能敏捷教学模式的实施路径

（一）校企联合组建敏捷教学团队

职业技能培养总目标提出后，校企联合组建敏捷教学团队共同完成教学任务，在“校企双导师”负责下强化技术应用能力培养，推动理论与实训学习的有机融合，达到企业岗位实际工作对职业技能掌握的要求。课程负责人明确和制订整体教学阶段性目标，并带领教学团队成员一起推动教学项目的设计与开展。在教学培养过程中，敏捷教学团队通过并行工作，持续更新教学内容与教学任务。同时，随着教学的深入与新项目引入，教学团队对专业技能的探索不断加深，教学方法不断优化，设计更符合市场实际需求的教学方案。敏捷教学团队作为一个整体，组建的各团队成员不仅需要专业能力过硬，同时还需要具有合作沟通能力，有一定的自我组织和管理的能力，能共同面对教学任务并对效果负责。

在师资力量有限的状况下，敏捷教学团队组建需要充分开发行业专家资源。邀请多位企业、行业专家加入教学团队，实行动态管理。教学团队中的每一位教师都要参与教学规划，从教学实施开始就清晰团队整体工作内容及自己的职责。团队成员要利用各种智能移动办公系统如CRP、钉钉、微信工作群等打造教学管理“神经系统”，通过统一的管理平台使团队的沟通与协作延伸到学校办公室以外，有利于学校教师与相关外聘行业专家教师按计划参与及分配阶段性教学工作，解决教学团队的成员管理、移动办公以及协作教学的问题。

（二）基于职业技能层次重组教学计划

针对职业技能对应的真实业务项目技术要求，授课过程可以模仿职业技能的“初级、中级、高级、技师、高级技师”的划分认定[5]，可以将职业技能学习标准设定为“一级、二级、三级……n 级”的多级层次，实现各层次的逐级学习，从而按照学做交替的方式进行教学计划的重新设计与组织，并由教学团队共同完成实施。教师根据阶段性教学目标，对学生进行必要的对应技能知识教学，并指导学生完成对应项目，直到胜任前一层次能力的项目训练后方可进入后一个层次学习。

为了满足不同学情的学生的学习需求，如有的学生学习能力较强，或对本门课程感兴趣的希望能学得更多、更快，而有的学生掌握情况较差需要加以补充学习与练习的情况，则可通过教学资源库建设，让学生利用课余时间以非正式上课形式自行开展学习锻炼。教学资源库建设内容中需要包括教学素材资源库、仿真项目实训资源库、职业信息资源库、行业专家信息库等项目[6]，并不断更新完善，便于学生自主获取所需技能相关的知识与信息，从以“教”为主转换到以“学”为主，促进学生养成自主学习与终身学习能力。

（三）优化资源配置激发协同效应

当下，资源共享、协作创新不仅成为推动社会与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促进职业技能敏捷教学的重要途径。在产教深度融合的职业教育发展战略下，校企双方通过优势资源重点利用，短缺资源互补互助，实现职业技能教学内容创新，推动职业人才培养转向高质量发展轨道。高职院校和合作企业在职业技能教学过程中要将学生直接安排至企业生产一线，利用企业实际的生产环境和生产设备进行真实项目的实训教学，而在理论内容学习阶段，要充分利用学校校舍设施、教学系统、图书资源等等物资条件，从而极大提升学生职业技能学习所需的软硬件条件，实现校企优势资源的共享。

除了看得见的资源，校企双方所拥有的无形资源虽然不能以具体指标量化出来，但对学生职业技能的学习却起到了重要的附加价值作用。对于高职院校来说，无形资源主要包括学科体系、政府关系、学校美誉度等；对于合作企业来说，无形资源主要包括企业品牌、企业文化、行业资质等。在校企联合实施敏捷教学时，要设法将这些无形资源注入教学过程，能够让学生在技术操作之外还对职业技能具有更深刻的理解。在这些优质无形资源加持下的职业技能敏捷教学不仅提升了学生对技术技能掌握的质量，同时还有利于学生职业综合素养的培养。

（四）建立测评系统保障教学实施

敏捷反馈保障敏捷教学的有效实施，必须准确了解学生的学习状况，建立职业技能测评系统。当课程完成某一阶段的学习后，教师需要及时对学生进行测试评估，精准分析在教学过程中学生的能力状况，为下一阶段的课程教学安排提供决策支撑。学生的职业技能评测体系主要包括专业知识测评、技能操作测评、项目应用测评三个部分组成：专业知识测评采取题库测试并统计成绩数据的方式进行；技能操作测评采用现场操作测试及教师评价进行；项目应用测评则考查学生在实际项目中的技术应用能力并由企业专家打分来进行。

如果学生的评测分数不能达到最低合格线，学生的学习难度将停留在当前层级阶段，并由当下的教师继续指导其进行改善和提高，而不是任其得过且过，滥竽充数进入更深层次的学习。同时，职业技能评测系统的建立也为学生明晰发展方向与就业选择提供指导建议，包括胜任能力分析、岗位建议、行业建议等。在评估系统建设时，除对接学校CRP系统中的学生数据外，还需要对接课程教学资源库和对应的教学管理平台，支持系统在使用过程中根据测评结果智能分配学生的对应学习任务，并提醒教师关注及安排针对性的教学工作。

在职业教育产教融合深入开展，人才培养要求不断提升的时代背景下，职业技能敏捷教学模式能够有效针对职业院校学生学情基础，遵循职业技能学习规律，充分利用校企各方优势资源提升教学效果，使职业人才的培养更加契合产业发展需求，丰富了产教融合的内涵，为推动我国高素质高技能人才培养战略目标的实现提供了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