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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马克思人学基础探析

2021-07-12张富文

理论导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

摘 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符合马克思人学的内在逻辑,马克思人学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人性基础、动力基础、价值基础、历史基础。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人性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的本质展开的内在应有之义;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动力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的社会性需要在世界图景中的呈现;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符合人的利益生成和发展规律,体现人类的共同利益;马克思人的历史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依据人的发展的历史形态,表征人的发展的现实逻辑。人类命运共同体本质上是“人为的”与“为人的”辩证统一,是“依靠人民”与“为了人民”的辩证统一,是世界人民共同建设与世界人民共同享有的辩证统一。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马克思人学;人的利益;人的发展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1)06-0061-07

基金项目: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研究”(19BKS138)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张富文(1981-),男,河南商丘人,河南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共党史。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十八大以来党面对世界局势的深刻变化向世界人民贡献的关于人类发展与世界治理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既是重大现实问题,也是重要的理论问题。学术界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研究已经较为深入,但从马克思人学基础的角度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成果尚不多见。本文从马克思人学视角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理论基础,试图拓宽和深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学理基础研究。

一、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人性基础

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认识立足于人类生产生活的类生活,从人与动物的类生活的本质区别出发,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提出人的类特性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1]162。马克思从类哲学的视角,以人的经济活动为基础,一定意义上超越了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直观、感性的认识,为人的本质的深化理解与科学认知奠定了理论基础。1845年,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立足哲学的伟大变革,把费尔巴哈对人的感性直观认识转变为感性活动(实践),实现了人的本质由客体到主体、直观到能动的革命性变革,以对象的活动(实践)为出发点,实现了对人的本质的认知的主体与客体、主动与被动、理论与实践相统一基础上的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深刻把握。基于此,马克思提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01人不是单纯的生物个体、抽象的概念、精神的实现、纯粹的自然存在,“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1]1,而是现实的、活生生的、实践基础上的人,处于这样或者那样的社会关系中,是具体的社会的人。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理解既不是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也不是内在的、无声的、个人自然联系起来的普遍性,而是把人放在历史进程、社会生活、社会形式的实践活动与实践关系中进行定位、理解与审视。人的本质的自由自觉性与社会关系的总和具有内在一致性。人的自由自觉性的内在本质是从“类”的高度,界定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从人的社会生产、社会生活、社会属性揭示人的本质。人的自由自觉性是人从事社会实践活动、形成具体社会联系的重要前提和基础,正是人的自由自觉性的本质促进客体的主体化和主体的客体化,在客体的对象化和主体的展开中从事人类活动,形成具体的、丰富的社会关系;人的社会关系的总和则是人的自由自觉性活动的最终结果。人的自由自觉性和社会关系总和的二重变奏规制着人的生存方式,生成着人的生存与发展的世界联系,推动着人性的具体的历史的发展。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科学把握不仅是对人的生存方式的哲學确证,更蕴含着他对人类社会和人类命运的整体性理解。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内在地衍生出人类命运的相互依存。人的本质是人存在的依据。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集中表现为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关系是人们在实践中所结成的相互关系的总称,即人与人之间的一切关系,其内在生成人的本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社会关系的含义在这里是指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1]532人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制约人的生存与发展的方式,决定人不是鲁滨逊式的个人存在,而是要在与他人的联系中生存。人只有在社会关系中才能更好地独立与生存。人总是处在现实的特定的具体的社会关系中,是一定社会关系的承担者。人的生存与发展需要与他人相互联系、相互交往、相互扶持。人的类特性的逻辑展开、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现实开展不能在个体的孤立中进行,必须在群体的社会联系中进行。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定意义上是人的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展开过程中人与人关系合目的性的构建,“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2]5。人的本质的内在属性决定人与人的相互依存、人类命运的荣辱与共。人类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合作、相互促进的程度空前加深,在日益交汇融合的全球化背景下,人与人之间发生着越发扩大化和多样化的交往活动,从而形成更加丰富的社会关系。在丰富多彩的世界性社会关系中,人的活动具有多层次、多方面、多维度的社会规定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人的本质的内在应有之义。

人是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辩证统一体折射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必要性。现实的人首先是自然属性的人,具有人的基本的自然需要。自然属性是维持人类生存的基本需要,只有首先满足这些自然需要,人才能生存、延续与发展。人类满足自身的自然需要需在不同时期结成不同的共同体来实现,比如在前资本主义社会要结成人的依赖的共同体,在资本主义社会要结成物的依赖的共同体等。离开这些共同体,人难以获取最基本的生存资料,人的自然属性的满足也就无从谈起。现实的人还是社会性的人,是人的社会生活的承担者,是社会关系中具体的人。社会属性对人更具有决定意义,人的社会属性是人的本质的表征。人正是在社会生产、社会交往、社会关系中,才能更好地体现自己的本质。随着全球化的日益发展,“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2]5,人的社会属性日益在世界性生产、交往关系中凸显出来。自然属性既是人的生存与发展的前提,也是人的社会属性的产生、形成与发展的基础,而人的社会属性是人的自然属性的升华。人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内在规定性要求人类活动、人类交往、人类关系更趋全球化,日益彰显构建人类命运同体的必要性。

人的生产与生活的社会化的双重维度意蕴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出场。人的物质资料的生产、人的生命的生产和人的精神的生产都是社会化的生产,从物质资料的生产到人的生命的生产再到人的精神生产都是社会性的生产,都是社会性的活动。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方式是“这些个人的一定的活动方式,是他们表现自己生命的一定方式、他们的一定的生活方式”[1]520。以上三种生产都需要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而人的生产的社会化要求人与人联系的增强。人类的生活也是社会化的生活,人类的生活是人的社会属性的生成与实现,是人的社会化的重要场域。人类生活本质上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1]533都是为人而存在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生产与生活的双元互动基础上人的发展“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3]。人的生产、生活和发展通过社会实践活动生成日益全面的社会关系来塑造、生成人的本质。“人类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时空里”[2]75,生产与生活的社会化的深度融合、相互作用促进人类共同发展,让发展的成果惠及世界人民。生产与生活的社会化蕴含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产生。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在人类相互依存、休戚与共的时代背景下,以世界性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社会生活方式为基础,形成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普遍联系的社会关系,生成人的更加广泛、全面的本质。

二、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动力基础

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对需要的本质、性质、产生、内容、作用进行深入阐释而形成的理论体系与基本观点。马克思以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来理解人的需要。马克思立足人的实践活动与实践基础上的社会生活,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统一为基础,把人的需要概括为人的需要是社会性的需要、人的需要产生社会关系、生产决定需要与需要推动生产等基本理论观点。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不仅是对人的本质认识的深化和人的内在属性的深层阐释,而且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动力基础。

人的社会性需要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生成的内在动力。人的需要是社会性的需要,而社会性的需要产生人的社会性联系。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联系,人在实现其本质的过程中产生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真正的社会联系“由于有了个人的需要和利己主义才出现的”[4]。人类命运共同体本质上是人的社会性联系,也是由人的社会性需要而不断产生和形成的。人的需要的生成与满足是通过社会性劳动实现的,在社会性劳动过程中结成社会性联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成、演变完全符合马克思人的需要的社会性基本原理。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深度融合,是人的社会性的需要在世界图景中的呈现,是人的社会关系的世界性生成。人类命运共同体汇聚着世界各国人民对和平、发展、繁荣向往的最大公约数[5]。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合理性构建、人类社会关系的合理性重塑要以实践基础上人的社会性需要为动力,从而“为人类福祉作出更大贡献”,“让人民过上更加安宁富足的生活”[6]。人的社会性需要与人的社会性联系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内容,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层动力。可见,人的社会性需要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生成提供内在动力。

人类社会生产决定人的需要与人的需要推动人类社会生产的辩证统一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演进的持久动力。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是社会生产的发展,人的需要不可能超出当时社会生产的界限。人类社会生产的发展为人的需要的满足提供最基础的条件,社会生产的不断发展为人的需要的不断升级创造了广阔的前景。人类社会生产的产品成为个人需要的对象,满足个人的需要,“生产制造出适合需要的对象”[7]12,而“文明程度一提高,就产生新的需要”[1]102。人类社会生产在世界联系空前紧密的时代背景下具有新的全球化生产的时代内涵,而世界性的人类社会生产是人类社会生产方式的巨大转变,这一转变促进了人的需要的更广范围、更深层次的变化。世界性的人类社会生产及其决定的人的需要的巨大转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生产力动因。人的需要推动人类社会生产。人的需要是不断发展的,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水平上。人的需要推动着人类社会生产,一定意义上“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7]15。人的需要的满足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历史过程。人的需要的满足和满足需要的社会生产活动的相互作用又会产生人的新的需要,“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1]531。基于人类社会生产发展基础上人的需要的不断满足,反过来又不断促进人类社会生产的进一步发展。全球化背景下人的需要的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变革内在地要求人类社会生产在全球范围内的合作与整合,这就要求世界范围内的生产与生产关系的全球化重塑,这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成提供不竭动力。人的需要和人类社会生产形成的不断循环往复、螺旋上升的链条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动力支撑与现实依据。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前途命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本质联系,是在世界人民的需要递进升级的基础上,把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变成现实,把人类生于斯、长于斯的世界建成和睦的大家庭。

人的社会交往的需要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发展的直接动力。马克思明确提出,人的需要即人的本性[8]514。人的需要是人的内在本质规定,是人的全部活动的动力。人的需要是综合性、多层次、全面性的需要,而人的社会交往需要是人的需要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是互相需要的”[1]549,人的需要的满足及其满足的实现方式,必然要使人与人发生联系,形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人的社会交往是在生产力和需要的一定发展阶段上人与人的交往。人的社会交往反过来又决定着生产和需要的发展。人在社会交往中丰富人的本质,促进人的发展,“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8]515。一个民族的发展也取决于自身的生产以及自身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世界历史的生成日益依赖于生产力发展基础上的世界性交往的形成。“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1]566在人类交往更深入、更深化的背景下,在各个国家的彼此依存与相互联系更加頻繁、紧密的时代潮流下,各国人民更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人的社会交往需要不仅规定人的本质,为人的社会整体活动提供依据,更是镜鉴人类世界性交往的社会图景,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直接动力。

三、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基础

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立足于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的发展和人的社会关系的生成,明确了利益的含义、本质、地位、分类、作用等基本理论范畴。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范畴。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把人的利益当成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和动因,基于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利益理论不仅廓清了思想史上有关利益的种种迷雾,而且内在引导着满足人类利益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的生成演变、变革发展,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奠定价值基础。

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价值引领。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是马克思关于利益问题的根本观点和根本看法,是对利益问题的科学认识与理性阐释。马克思对人的利益问题深刻的透视、规律的把握、系统的阐释为认识世界、分析社会现象提供了认识工具、思想方法、价值引领。马克思指出:“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9]187人是利益的承担者,是利益的主体,“愿望、利益本身是不会说话的,会说话的只是人”[9]339。人的利益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动因,人的利益是“普照的光”,是人类认识客观世界、从事社会实践活动、变革社会现实、结成社会关系、形成世界性交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前提和依据。人的利益逐渐把分散的人、孤立的个体在改造自然与社会中彼此凝聚、整合、连接起来。马克思认为,人的利益的自然基础是人的内在需要与欲求,客观基础是人的社会实践,社会基础是人与人结成的社会关系。人的利益源于人的内在欲求和各种需要,人的内在欲求和需要是人的利益的内在动力,人正是在不断满足人的内在欲求和需要中追求利益、创造价值。人的利益是由人的现实活动决定的,也推动着人的现实实践活动,是人的现实实践活动的重要动力。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满足自身的利益,人的社会性关系是人的利益的社会基础。人的利益的自然基础、客观基础、社会基础是辩证统一的,正是在三者的交互作用、靈动转化中人的利益得到不断满足和发展。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为人的一切活动提供价值尺度,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价值引导。人类命运共同体要以满足世界人民的利益为根本出发点,“要以人民的获得为目标”[10]。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形成不是空中楼阁、“奇思妙想”,而是奠基于人的利益的坚实根基,符合人的利益生成和发展规律,立论于深沉的马克思人的利益理论。

马克思人的物质利益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根本价值基础。人的物质利益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首要前提,对人的生存与发展具有决定作用。人“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1]531,这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人类生存必须优先满足吃穿住用行等物质生活资料方面的需求。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是生产满足人类生存的物质生活资料,满足人的物质利益需要。在几千年历史的延续过程中,人类满足自身的物质利益需要是维持生存的基本前提。而人的物质利益是不断发展升级递进的历史进程,其升级优化、上升递进越来越超越个体的自给,日益依赖于群体的守望相助,“每一个人的利益、福利和幸福同其他人的福利有不可分割的联系”[11]605。人的物质利益本质是人与人之间的经济联系,而随着人的物质利益的层级不断提升,人与人之间的经济联系越来越超越个体、民族、国别的界限,人与人经济联系的世界性生成日益凸显。为了更好地满足人的物质利益,人与人之间的经济联系向深度发展,内在地要求全世界范围内人与人联系与交往得更加密切、频繁,这为构建相互依存、唇齿相依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根本的价值依据。人的物质利益的追求与满足是永无止境、不断发展升级的历史进程,而这一历史进程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日益生成的演进过程。

利益驱动而形成的价值关系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联系基础。人的利益源于人的内在诉求,决定人的思想、推动人的生产、重塑人的社会关系、形成人的价值关系。无论是人的思想理念的产生、社会性生产活动的展开,还是社会价值关系的形成都源自人的利益的内在驱动。世界上有两种重要的力量,一个是思想的力量,另一个是利剑的力量,思想的力量总是战胜利剑的力量。而“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1]103。人的利益推动人类生产与社会关系的形成,是各个民族最敏感的神经,是人的价值关系形成的基础。人的利益具有强大的建构性、重塑性、推动性、颠覆性,能够为自身开辟行进的道路。人的利益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不仅在推动人的社会生产中披荆斩棘,而且在人的社会关系与价值关系的重塑中奋勇前进。同舟共济、荣辱与共的命运共同体源于人的利益的强大驱动,生成于人们日益紧密的价值联系之中。人的利益能使与世隔绝、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黏合在一起,能使彼此陌生、毫不相干、相距万里的人形成日益紧密的价值联系。人的利益驱动能使人超越国界、漂洋过海、跨过千山万水形成日趋紧密的世界性价值联系。这种产生于人的利益基础上的价值关系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联系基础。

马克思人的共同利益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共同价值基础。人的利益千差万别,有矛盾对立、矛盾冲突。但人类基于人的本质和人的本性,会形成共同需要,从而形成共同利益。由于人的地位、能力、需求、素质以及所处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与生产关系的差异会产生不同的利益诉求,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差别与对立。但不同的利益诉求经过生产力的过滤和生产关系的整合,在利益的历史发展中通过消解融合、重塑构建的历史合力,会逐步形成利益的最大公约数,“个人利益总是违反个人的意志而发展为阶级利益,发展为共同利益”[8]273,最终形成共同利益,“必须使个别人的私人利益符合于全人类的利益”[11]167。共同利益是人类共同价值的基础,是人的利益发展的必然趋势,源于人的社会性的本质、人的自由自觉性的本性、人的生存与发展的价值契合。人与人之间的共同利益是人类生产日益社会化、社会交往日益全球化的必然结果,是在日益扩大的世界性社会生产与日益发展的世界性生产关系的交互作用下形成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是要“把中国人民利益同各国人民共同利益结合起来”[2]3,“不断扩大共同利益汇合点”[2]30。人的共同利益既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重要价值内容,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共同价值基础。

四、马克思人的历史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基础

马克思人的历史理论包括历史地位、作用、发展理论等基本内容,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是立足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统一,对人的历史地位的确证、对人的历史作用的肯定、对人的历史价值的尊重、对人的历史发展的深切关怀。马克思人的地位、人的作用、人的发展理论有机构成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内容,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了历史前提基础、历史动力基础、历史目的基础。

马克思人的地位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前提基础。马克思人的地位理论是马克思基于唯物主义基本立场,深入历史最本质的维度,立足生产实践活动的基础地位,从实践基础上的现实的人和现实人的生产活动的辩证统一出发,于历史发展中深刻揭示人在历史中的主体地位,是对人的历史地位的哲学确证和理性把握。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处于什么地位?人在历史发展中到底是主人,还是附庸?人是否就是一些哲学家认为的“空虚的无”、精神的附庸、上帝的奴仆?人在历史中是否只是被动的消极因素?马克思面对历史上广为流行的有关人的地位认识的种种迷雾,从实践的始基与生活的本源出发,对人的地位尤其是普通人民群众的地位进行深入分析与科学表达,使人的地位尤其是普通人民群众的历史地位得以从以前林林总总的遮蔽中解蔽出来。“有生命的个人存在 ”是历史的前提,物质生产实践是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人在社会历史中处于根本地位,是历史的主体,实践基础上的人是人类历史生成的主体;人是认识的承担者,在人类社会认识活动中始终处于主体地位;人是生产实践活动的推动者,是社会实践的主体;人是价值关系的载体,是创造价值、拥有价值的主体;人是人类社会历史活动的主体,人在生产劳动实践中创造历史、推动历史的发展。可见,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视域内,人是生产实践的主体、认识活动的主体、价值关系的主体、历史活动的主体。人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处于根本地位,人在歷史发展中是主人而非附庸,是历史发展的积极因素而非消极因素。世界关系是属人的关系,世界存在的意义在于人的意义。从人的根本地位衍生出普通人民群众的重要地位。历史并没有做什么,拥有这一切并创造这一切的乃是千百万的普通人民群众,普通人民群众通过其生产实践活动,创造了一切历史与历史的一切,人民群众在人类社会历史中是历史的“主角”而非“陪衬”。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科学阐释,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创新观点,不仅解构了传统历史观蔑视人、贬低人的历史倾向,还原了人的历史地位的应有之义,更是还原了人民群众是历史主体的真实面貌。马克思人的地位理论从历史的本质与历史的现象、生产实践与社会发展、理论与实践相统一出发,厘清了人的根本历史地位,揭示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生成主体的根本地位,为明确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体、动力、目的指明了历史前行的方向,明晰了为“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及“谁”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根本问题,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了历史前提与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本质上是“人为的”与“为人的”辩证统一,是“依靠人民”与“为了人民”的辩证统一,是世界人民共同构建与世界人民共同享有的辩证统一。

马克思人的历史作用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动力基础。“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295人在有意识、有目的的实践活动中创造着人类历史。历史尽管是人追求自身目的的活动,但不是人的目的、意志就能随意左右历史的发展,每个人的主观意志注入历史后会消融在“诸多个人意志”的合力之中,历史是“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12]。社会历史的发展离不开人及人的主观意志目的,但人类历史的生成并不是单个人意志及作用的简单累加,而是有意识有目的的人交互作用的结果。现实的人及其实践活动是历史发展的基础。历史发展是人的生产实践活动在一定历史空间和特定时间的具体的展开。人的生产实践活动是人创造历史的前提,生产劳动是人的最基本的实践活动,也是人存在的基本方式。人的生产劳动是理解社会历史发展过程和历史主体的关键,也是揭示人类社会历史的一把钥匙,“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3]。人的生产劳动创造人类历史的活动正是在人的生产活动的现实展开中创造人的社会历史。人的生产劳动的历史蕴含着社会历史的全部秘密。生产劳动基础上的类、群体、个体三个层次的历史主体创造着人类自身的历史。人的全部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人的生产劳动实践是人类社会历史产生的基础、动力。人的劳动生产规律一定意义上就是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历史的规律也是在人的劳动实践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是对人的劳动生产实践关系内部的、本质的、必然的反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要遵循世界历史生成的内在规律。人在世界历史发展中的作用是基础性的,是不可替代的。人的生产实践活动及其形成的规律内在决定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在生成逻辑与演进理路。马克思人的历史作用理论深层揭示了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根本作用,集中体现了社会历史的本质,透彻把握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了深层的历史动力基础。马克思立足实践基础上的人和人的实践活动,从社会生产与社会关系的交互作用出发,提出了历史发展中“人是目的”和“人是手段”的有机统一。马克思人的作用理论从历史价值的内在逻辑出发,揭示了在世界历史生成演变中人的价值地位的基本向度,以唯物史观为深厚基础,既彰显人在历史发展中的价值目的维度,也重视人在历史发展中的价值手段维度,在人是价值目的与价值手段的具体的、历史的辩证统一中,推动人类社会发展与人类历史的进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也要以此为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与人之间的共同体,是人与人之间日益紧密的世界性联系。从一般意义上看,人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中是历史价值主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为了让世界人民“共同享受尊严、共同享受发展成果、共同享受安全保障”[14]215。但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的、具体的历史时空中会发生人是价值目的与价值手段的多层次转换,这就要以马克思关于人是历史价值目的与价值手段相统一的人的历史作用理论为指导。

马克思人的发展理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目的基础。马克思人的发展理论是马克思人学理论的价值目标,在马克思人学理论体系中处于核心地位,是贯穿马克思人学体系的一条主线。马克思从唯物论与辩证法、历史发展进程与发展目标、人的发展的现实性与人的发展的可能性的辩证统一出发,对人的发展进行深入历史本质的系统分析,把人的发展放置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尺度中检视,对人的发展的现状、人的发展的条件、人的发展的前景给予深刻揭示,是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深切关怀。马克思把人的发展和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紧密结合,把人的发展概括为人的依赖性、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自由个性的人的历史发展三种社会形式。人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人类的发展总体上已经超越了前资本主义的以人身依附为基础的人的依赖性的历史阶段,进入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礎的人的独立性历史阶段。这一阶段,人类社会形成了深入的、普遍的物质交往,人类也逐步形成了深度、全面的社会联系和系统、多层次的需求和相应的能力体系。但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社会关系同个人相对立,人的全面发展依然受到压制,“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相异化的普遍性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7]56。人的独立只是形式上的独立,是商品人格化的独立、交换价值的独立、物化基础上的独立,因为这种独立建立在对物的依赖关系上,体现为人受物的摆布与统治、人受物的普遍宰制。金钱崇拜、商品拜物、物化意识、物化原则像“看不见”的手在无形地操控着人类的历史命运。在人对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人类历史阶段,资本逻辑的深化、物化意识的盛行、商品金钱崇拜大行其道,使人的发展问题更加凸显。目前,人的发展问题的关键是要在“物的依赖”阶段,在现有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下,尽可能地超越资本逻辑,消解物化意识,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条件,为进入“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7]52阶段积淀条件。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旨在在社会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长期并存、人类总体处于“物的依赖”的宏观历史背景下,在人类现有生产力水平状况和生产关系的基础上,从人类发展的整体利益出发,进行全世界范围的深度的交流与合作,旨在更好地为人类发展创造力所能及的条件,从发展共识而非分歧、从合作而非冲突、从发展共赢而非“零和博弈”出发,聚同化异,寻找人类发展的最大利益交汇点,“让发展成果惠及世界各国,让人人享有富足安康”[14]220,为人类发展共谋福祉。人的发展是世界人民交往的共同目标,是世界交往互鉴的最终目的,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价值目的。共同发展“符合各国人民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15]。人类因相互交流而相互理解,因相互理解而相互信任,因相互信任而相互合作,因相互合作而促进共同发展。马克思人的发展理论以历史唯物主义为解释原则,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以人的发展的历史形态为主线,以现实的历史为反思对象,以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为价值诉求,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奠定深厚的历史目的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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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习近平.共同创造亚洲和世界的美好未来[N].人民日报,2013-04-08(01).

【责任编辑:张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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