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建

（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北京 100024）

2018年我国旅游业贡献了9.94万亿GDP，[1]是国民经济的新增长点，夜间旅游潜在的巨大经济和社会效益，吸引越来越多城市加入开发夜旅游之行的行列中。例如，上海、广州和深圳等地区，夜间的消费已占到全天消费总额的50%。[2]北京虽然是一个拥有大量夜间文化旅游资源的城市，新近的 “故宫上元之夜” “夜游故宫” 广受瞩目，传统的簋街、三里屯和后海等区域都以夜生活旅游闻名于世。但北京的整体夜间经济比起南方城市而言，却还属于较为落后的位置，以至于被嘲笑为北京 “没有夜生活”[3]。当前对北京夜间经济的研究主要在问题的提出以及呼吁阶段，例如：王杰群呼吁做大做强北京夜间经济;[4]韩哲认为在消费升级时代，夜间经济对北京经济发展有重要意义。[5]基于实证数据调研的研究较少，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北京夜间经济消费意愿和夜间交通状况调查方面。[6]然而，北京整体及各个区夜间文化旅游消费发展情况如何？当前北京夜间文化旅游消费的主要内容和消费业态是什么？较为纯粹的夜间文化旅游消费业态是什么？都还没有较为科学准确的统计数据报告。本文主要围绕以上三个问题展开调查研究。

一、主要概念的界定

夜间文化旅游消费可以视为是夜间经济的一部分。虽然夜间旅游中的对象主要是强调游客的 “异地性” ，但异地游客一般选择在白天完成主要旅游活动，这是由外出旅游活动时间集中所决定的，相对白天而言，夜间是旅游过程中最能让个人身心得以放松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城市旅游的独特魅力。[7]所以夜间文化旅游消费并不要刻意去区分游客还是本地人的身份差异。

日本安士敏认为， “业态是定义为营业的形态” 它是形态和效能的统一，形态即形状，它是达成效能的手段。对于消费业态而言，邹统钎等人认为夜间经济的业态从早期的灯光夜市，逐渐转化为包括 “食、游、购、娱、体、展、演” 等在内的多元夜间消费市场。[8]靳泓等人则认为夜间消费业态包括夜间购物、休闲餐饮、旅游体验三大类。[2]顾至欣等人则单从夜间旅游活动这个角度而言，认为经济的业态可以划分为两类: 一类是白天休闲活动在夜晚的延伸，包括购物类活动、餐饮类活动、景区夜游、城市观光等; 另一类是夜晚所独有的活动或该类型活动主要在夜晚开展，包括酒吧类活动、夜总会娱乐、剧场影院类活动、博彩活动等。[7]本文主要从商户数据角度出发，不包含传统的夜游及观光数据，而主要集中在经营性的餐饮、酒吧、夜总会等消费业态。

经营时间对夜间经济而言是挺重要的一个概念指标。引用靳泓等人的定义来说，夜间经济的时间段一般为下午18：00到次日凌晨6：00。而本文将根据商户经营时间特点结合各消费业态对夜间经济时间进行重新定义。从而区分纯粹的夜间经济业态、白天业态、正常业态以及24小时业态。

二、研究方法与过程

本文数据采集于疫情爆发前的2019年11月份，选取了美团网上的16种大的消费业态类型中的美食和休闲娱乐两大消费业态作为对象。而休闲娱乐里又包含了桌游、足疗、KTV和文化艺术等十多种子类型消费业态。我们根据每种子消费业态的人气值排行，选取其排名靠前的商户进行数据采集。最终获取到1222家商户数据。由于各个消费业态类别的商户数量差别巨大，例如餐饮业商户可供抓取的有上千家，而文化艺术类总共就11家。我们基本是根据各业态的总数量抽取其中人气值靠前的商户进行研究。

在明确这1222家商户作为研究对象后，我们通过爬虫软件获取这些商户的基本信息，这些信息主要包含商户名称、评分值、人际消费额、商户地址、电话和营业时间6种数据。再对数据进行基本的清洗和整理后，我们将营业时间这个字段的数据进行进一步拓展和划分为开门时间、关门时间、是否区分周末、是否区分季节、是否全天营业、中间是否休息等6个营业时间相关的字段进行进一步统计分析。

三、北京夜间经济消费情况分析

（一）北京各行政区域夜间消费发展状况分析

各商户关门时间直接体现了所在区域夜生活的活跃状态，例如一个区域有大量的商户都全天24小时营业，那毫无疑问，该区域的夜间消费也十分活跃。夜间经济越发达的地方，商户的关门时间自然越晚，反之亦然。

我们根据经验人为地把商户闭门时间分成5个时间段：24点以后关门代表很晚歇业；23：00-23：59分期间关门代表比较晚歇业；22：00-22：59分期间关门代表正常歇业；20：00-21：59分期间关门代表较早歇业；19：59分之前关门代表很早歇业。根据分类规则我们得出，热气最旺的区域在朝阳区，海淀区次之，丰台和东城区再次，西城和昌平相近，延庆和门头沟基本上热门的商户极少。

热门商户的数量多少不一定完全能代表夜间经济的繁荣与否，由于一些行政区域本身人口、经济或面积就远大于另外一些行政区域，因而从数值的多少上看不够精准。因而我们根据各歇业时间段的商户数值比例进行对比，得出图1。通过比较，我们可以抛开热门商户数量差异的影响，而对各区域的夜间经济情况进行比较。

全北京商户歇业时间很晚以及24小时营业的合计商户比例为46%，这个数据似乎显示北京夜间经济还是比较繁荣，46%的商户在凌晨0点以后歇业以及24小时营业。然而，这个数据受朝阳区的商户影响过大，朝阳区商户数量占总商户数量的41.6%。从图1我们直观发现，北京各个区域夜间歇业情况差别巨大。歇业时间在24点以后以及24小时营业的商户比例超过50%的区域其实仅有朝阳区（56%）和丰台区（50%），通州区以48%的比例排在第三位。北京16个行政区域只有3个行政区域的夜间歇业时间在24点以后及24小时营业的商户比例能超过平均值。有11个区的比例40%都不到。房山区、延庆区和门头沟区的比例为0，这几个区基本没多少商户会较晚歇业。我们同时也可以发现，海淀区虽然热门商户数不少，排名第二，但夜间歇业状况仅排第五名。这同时也印证了杨智杰在《北京夜间经济：一线城市的反击》一文中提到的 “深夜永不眠” 的加班最严重的北京并不能和繁华的夜间经济直接画上等号。海淀区作为中国互联网的中心，深夜加班的员工非常多，而海淀区的晚歇业商户比例却相对不多。

图1 各区域歇业时间段商家数量百分比堆积条形图

（二）北京市各消费业态的夜间经济情况分析

如上文所述，夜间消费的业态主要包含：食、游、购、娱、体、展、演。当前北京哪几类消费业态是最支持夜间经济消费呢？我们对各消费业态的歇业时间段进行统计发现，午夜后还在营业的商户（包含全天营业及24点以后还在营业的商户）比例最高的网吧和洗浴汗蒸类消费业态，达到了100%。也就是这两个行业的商户基本都在午夜期间还在营业。酒吧和棋牌室次之，比例分别达到98.9%和94.7%。我们常常比较关注的重要夜间消费业态之一——餐饮，却只有10.6%的比例。我们同时发现，近80%的餐饮类商户歇业时间在23点之前，其中，晚上8点到10点期间歇业的餐饮类商户达到了40%以上。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北京市的餐饮类消费业态对夜间经济的支持和贡献非常有限。

在图2中我们发现，在16种消费业态中，洗浴汗蒸、网吧、酒吧、棋牌室、轰趴、私人影院和桌游这七种消费业态属于比较重要的几类夜间经济消费业态，90%以上的商户歇业时间都在23点以后。真人CS、手工DIY和文化艺术类这三种消费业态的商户超50%以上商户歇业时间都在22点之前，其他几类消费业态的商户的歇业时间，除了电玩游戏厅近80%商户歇业时间集中22点-23点之间外，歇业时间则不那么集中和明显。

图2 不同歇业时间段各消费业态的商家数量百分比堆积条形图

（三）北京典型夜间经济消费业态——晚市分析

就传统市场而言，我们常常根据营业时间区分早市和晚市，一般早餐等行业只在早晨经营，而过去传统的摆夜摊，则仅在晚上进行经营。也有研究将早市视为夜间经济的一种延续。

在对北京市商户的开始营业时间统计中我们发现，北京市商户的早晚市都不是很发达。早上8点之前，以及晚上6点以后才开始营业的商户数量非常有限。大量的商户开始营业时间集中在9点到11点之间，占被调查的非24小时营业商户总数的74%。其中，早上10点和11点整是两个商户开始营业的高峰。

为了更好地区分各消费业态商户的开始营业时间，我们根据一般习惯，将一天中的开始营业时间分成五个阶段：很早开业（7：59之前开业）；较早开业（8：00-9：59）；正常开业（10：00-12：00）；较晚开业（13：00-16：00）；晚间开业（17：00以后）。在区分完各个阶段后，我们再根据消费业态进行汇总后发现（见图2），北京的各消费业态中，除了酒吧这种消费业态近80%的商户在晚间（17：00以后）开业外，其他也就仅有一家运动健身类商户在晚间开业。

在对各消费业态不同开始营业时间段的商家数量统计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下午才开始经营的商户主要集中在桌游、洗浴汗蒸、棋牌室和私人影院这几类消费业态里。同时，能在早间营业（7：59之前）的消费业态类别也就只有运动健身、洗浴汗蒸和餐饮三种消费业态。所以，北京没有形成很明显的早晚市，多数消费业态还是在正常经营时间段里经营。

四、北京商户其他经济消费状况分析

（一）北京各消费业态商户全天24小时营业及营业时长分析

全天营业是支持夜间经济的一种重要业态，目前在被调查的商户中，全天营业的商户仅有197家，仅为所有被调查商户总数的16.1%。我们再进一步分析各个类别的24小时经营情况，网吧、棋牌室和轰趴馆等类别的全天营业比例极高，其中网吧基本全是24小时营业。这主要跟他们所属的消费类别关系比较紧密。而在夜间经济中占重要位置的餐饮业，全天营业的比例仅有1.6%。从全天营业的情况来看，我们就可以发现，北京的夜间经济还有很多消费类别可以拓展。

在前面24小时营业时长分析中，我们发现网吧、棋牌室、轰趴、洗浴汗蒸和私人影院5类消费业态有超过50%的商户是24小时营业。因而，这几类消费业态的平均营业时长自然也是最长。然而，24小时营业跟营业时长并不是简单线性相关的关系。例如，密室逃生和桌游虽然没有24小时营业的商户，但他们的平均营业时长都超过13小时。虽然多数酒吧都是夜间经营，但酒吧的平均营业时间也都超过了9小时，是比较典型的夜间消费业态。总体而言，各消费业态的所有商户平均营业时长为12.3小时。

（二） 周末的消费业态商户分析

周末因素除了对桌游和文化艺术类的消费业态有比较大影响分别达到了35%和18%，说明这两种业态周末和工作日经营情况有比较大的差别。而只有10%左右的餐饮、酒吧和轰趴馆会区分周末和工作日。另外还有整整7种消费业态的商户根本不区分周末和工作日。

（三）北京各区商户平均消费价格与平均评价调查

1222家商户的平均消费价格为160元。超过平均值的区域实际上只有房山区、西城区、朝阳区、密云和海淀区5个区域。房山区最高的原因主要是只有5家热门商户，其中一家游泳馆人均消费达到上千元。而密云区消费高主要原因是热门商户主要都是运动健身的滑雪场。因而，扣除这些极值因素影响，平均消费价格最高的分别是西城区、朝阳区和海淀区。

消费价格的高低与评价得分的高低并没有很大的关系。朝阳区在城六区里平均消费排第二，而评价得分则最低，仅有2.8。石景山区人均消费最低，评价得分却达到3.3。

（四）北京消费业态平均消费价格与平均评价调查

由于运动健身的消费模式跟其他消费业态比较大不同，基本是会员制，所以会导致比较高的平均消费价格。除此之外，其他的消费业态基本是按次进行消费。北京各消费业态的商户总平均消费价格达到了136元。从北京各消费业态平均消费价格与平均评价得分数据比较我们发现，作为比较重要7种夜间经济消费业态——洗浴汗蒸、网吧、酒吧、棋牌室、轰趴、私人影院和桌游，各消费业态的平均消费价格很分散。洗浴汗蒸和轰趴的平均价格都超过了136元，排在前五。而网吧、棋牌室和桌游平均价格却是最低的3种消费业态。

7种比较重要的夜间经济消费业态的平均评价得分并不高，除了轰趴类别消费业态较高（3.1），7种消费类别的评价平均只有2.4分。其中，洗浴桑拿和棋牌室都非常低，只有1.6的评价得分。

五、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1222家商户经营数据的分析和研究，我们对北京夜间经济情况能得出以下几点发现：

首先，北京各行政区域的夜间经济总体说来并不繁荣。除了朝阳区、丰台区和通州区有近半的商户在半夜12点后还在经营，其他区午夜之后还在经营的商户比例都较低。其次，北京夜间经济缺乏比较有力和积极的消费业态支撑。餐饮业一直是夜间经济一个重要的组成消费业态，而北京的餐饮行业歇业时间都非常 “循规蹈矩” ，八成餐饮商户都在晚上10点前歇业，能支持到午夜后的商户只有一成左右。目前，北京主要的夜间经济消费业态有洗浴汗蒸、网吧、酒吧、棋牌室、轰趴、私人影院和桌游这7种。这些消费业态都属于偏传统的夜间消费业态，需要我们探索提升夜间消费层次。再次，北京商户多数的营业时间段都属于在正常营业时段（9：00-22：00），少有形成早市和晚市。就消费业态而言，只有酒吧这种消费类别的商户是属于晚市经营的夜间经济业态。早市基本没有，餐饮业作为早市的主要力量，在早市时间段营业的商户也非常少。第四，北京24小时全天候经营的商户还较少，并且全天候经营的商户主要都集中在网吧、棋牌室和轰趴馆等几类消费业态。多数消费业态类型都没有24小时经营的商户。最后，洗浴汗蒸、网吧和酒吧等7种比较重要的夜间经济消费业态里，网吧、桌游和棋牌室的人均消费额度都偏低，并且评价得分也都不高。

经过对北京夜间经济状况调查，可以对未来北京夜间经济的发展提出以下的建议：首先，北京夜间经济发展整体较为落后，各个行政区域夜间经济发展也不尽相同，并且各个行政区域里的消费业态也差别很大。例如，密云区热门的商户主要是滑雪场，怀柔区的热门商户则是真人CS。因而，应该根据各个区域业态差别来发展各区域的夜间经济消费业态。其次，其他许多夜间经济研究都建议北京的公共交通运营时间得延后相同。由于一些基础的消费业态，例如餐饮等消费业态对夜间经济发展都没多大贡献。因而，北京要发展夜间经济，首先,要发展餐饮等基础性的消费业态，鼓励这些消费业态的夜间发展，进而再突出各个行政区域的夜间经济特色。其次，各个消费业态有其特殊的经营方式和经营时间。例如，酒吧就是一个典型的、比较纯夜间的夜间经济消费业态。北京目前的晚市市场非常小，早市作为晚市的延伸，还基本处于萌芽阶段。因而，北京市应该重点培育和发展各区早市和晚市市场，从而进一步发展北京夜间经济。再次，我们对几种主要夜间消费业态的分析发现，不少消费业态的平均消费金额都偏低，以及许多消费业态的平均评价得分也较低。发展北京夜间经济，不应该仅仅停留在面上和规模上。还应该着重提升相关夜间经营商户的服务质量上，让消费者在夜间消费中，感受到更好地服务质量，从而愿意更多地在夜间进行消费。最后，由于当前主要的夜间消费业态还是传统的网吧、酒吧和汗蒸桑拿为主，与北京成为政治文化中心的定位还相距甚远。应该开拓更多具有文化内涵的消费业态来提升北京夜间消费经济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