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李昊

初识

老周坐在大学南门，身后支着画满公式的白板，两棵小树之间挂着红色横幅，上面写着：“修正量子力学缺陷！思维推动论！！！”时而有大学生路过，瞥见老周，发出窃窃笑声，老周面不改色。

隔壁附中的刘成放学路过，出于好奇，停下了脚步，老周便热情地站起来，朝他介绍自己的理论。

刘成一直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他知道量子力学很难，那能给量子力学挑出漏洞的老周岂不高深莫测？而这样的人正在宣讲，机不可失。

两个大学生路过，“哦，又是那个民科。”

老周皱了皱眉，接着讲：“薛定谔的猫到底死不死，就看猫和薛定谔的‘思维推动力哪个更大。”

刘成问他：“周老师，‘民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老周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总之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讲下去。一直讲到刘成说要回家吃晚饭了，老周才停下来，跟他约定明天再见。

回到家，刘成饶有兴趣地打开电脑，搜索量子力学，顺便搜索一下什么叫“民科”，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民科，即“民间科学家”。有的简笔画几个三角就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有的靠八卦和“气”来驱动宇宙飞船;有的在车上挂一对磁铁发明永动机;有的在自行车后座反绑手电筒，只要向前一蹬就超越了光速……这群人创造出一个个漏洞百出的理论，是思而不学则殆的典范，网友对他们几乎全是冷嘲热讽。

随着鼠标滚轮一点点往下滚，刘成的脸也越来越烫，他觉得自己好蠢，“天哪，当时可千万别有路过的同学看见我。”

当晚，刘成梦见一个彩虹色爆炸头在追他，非要给他理发。

爆炸头说自己叫罗素，是数学系的。

刘成说：“你看你那毛长的，你怎么不给自己理？”

爆炸头说：“我的信仰就是给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

听着像绕口令。刘成愣了一会儿——就像读者你又去顺了一遍那句话。

刘成说：“那按你的规则，如果你给自己理发……”

“别拿悖论吓唬我，我不怕。”爆炸头将假发一把扯下，露出的光头把刘成亮醒了。

盒子

第二天，老周果然还在大学南门坐着。他高兴地喊住刘成，刘成只好走过去。

刘成吞吞吐吐地编借口说家里有事，想要赶紧走，但老周说他的理论有了新进展，知音难觅，一定要跟刘成讨论讨论。

老周打开帆布包，搬出一个黑乎乎的木盒，说这是老一辈捡到的宝贝，有先祖的智慧在里面，只有他的理论能解释。

刘成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点点头。趁老周低头摆弄的时候，他瞟了瞟周围有没有人经过。

老周拿出几个一元硬币，扔进盒子，盖上盖子，捧过头顶摇了起来。

刘成后来回想这个动作的时候，总联想到这就是老周的长辈在村里用它赌博的样子，和被打断胳膊的凄惨画面——这是老周后来讲给他的。刘成老家村里有个光棍，打牌出老千被打得很惨。

老周打开盖子，五朵菊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全是反面。

刘成盯着老周。

老周重复了几次，全反。

刘成接过盒子，盖上摇了摇。打开之后有正有反。他不但失望，甚至还有点同情老周。为了留住自己这唯一的听众，甚至要开始变戏法了。

“不是这么用的，你得靠思维。你是不是刚才琢磨，肯定得摇出有正有反才正常？”老周还是一脸自信的褶子，“你脑子里想着，全是反面，就成。”

劉成非得反着干，默念正面——

然后他摇出了五个1，排列在盒子底，排列在阳光下。

刘成傻了。

“听我给你慢慢道来。”老周领着唯一的听众回了家。

刘成这一路走得叮叮当当，始终没停下摇盒子的手。

老周住在大学附近的老居民楼，家里一股霉味。客厅电脑前坐着老周的儿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胡子拉碴，垂着黑眼圈，正在打网游。

“儿啊，起来跟刘成打个招呼。这是爸爸的学生。”老周强调了“学生”二字。

小周的视线戳了刘成一下，翻回了屏幕。

空气稠得像粘住了好几秒钟。

“去我书房。”老周招呼刘成。

老周拿出纸笔，开始写公式，“根据我的理论，意识能够决定宇宙的一切一切。从天文学层面，到分子层面，甚至到原子层面。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正确的方法，让意识对世界施加作用力……”

刘成眼里只有这个盒子。

一路上，刘成想的硬币正反数量都跟打开盒子后的结果一模一样。只有两种情况实验不成功：不关上盒盖，怎么摇都不灵;关上盒盖不摇，也什么都不发生。

“……我们古代的思想家就总结过，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刘成一个走神，老周的公式已经写满了半张纸，“讲述了和我的理论相同的观点。思维，可以改变现实世界。但是古代思想家没有我这种科学的思想，总结不出公式，只是空想，而且空想到了最高形态。我们先从最低形态说起，思维可以产生推动力。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这个‘心想事成盒，你的思维让硬币动起来了……”

刘成这才知道，这个盒子叫“心想事成盒”。他赶忙问老周：“周老师，这个盒子到底是什么原理？”

“它的原理就是我说的，思维的推动力。”老周突然被打断，皱了皱眉，“每个人的思维由基本粒子构成，我叫它思子。思子在这个盒子里，像光电效应一样，打在硬币上，把思维变成现实了。”

“所以这个盒子是什么结构的？”

“这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不是你我能悟的。等我的理论推导成熟，获得业界认可，再雇实验室去研究细节。在此之前，这就是个没啥大用的玩具。”

刘成开始不耐烦，他才发现原来老周也不懂这个盒子。于是老周的理论他根本没听进去——像读者你一样直接跳过了下一自然段。

“我继续讲思维的作用力。推动力让盒子动起来，这只是第一步。思维创造了推动力，就做功，产生能量。这能量来自思维，思维的能量又来自你吃的饭，这就是所谓热力学第二定律。根据相对论质能转化，E=mc，所以思维的能量也可以产生物质……”

老周又讲了好久，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刘成抬头看了眼表说时候不早了，老周却说：“没事，我家表快了一刻钟。”于是他又讲满了一刻钟。老周聊得十分畅快，走前甚至大方地把盒子借给“首席大弟子”，跟他约法一章：拿去研究，但绝对不能沾赌，过几天归还。刘成满口答应。

回去的路上，刘成思索为何老周跟他聊了这么多，看来平时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小周一看就跟他不亲，妻子也压根没见到——莫非他离异了？刘成觉得没必要想太多，自己没资格觉得老周不幸福。爸妈在老家做了半辈子农活，才勉强供得起自己在城里读书，还借住在姑姑家。而老周家这套市区老房，是爸妈挤多少头牛的奶也赚不出来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比谁容易呢？

试验

刘成好几节课都在琢磨这个盒子的原理。首先给他思路的是数学课。赌博的骰子，老周的硬币——这个盒子能够控制概率事件？有没有其他的概率事件可以测试一下呢？数学卷子上的另一种题目是猜红球蓝球，而这个盒子塞不下那么多。

需要更小的东西。

这次提醒他的是物理课：布朗运动。分子的无规则热运动，可以当成概率事件。所谓的热，只是分子活泼的概率更高。盒子能管这个吗？

放学后，刘成在教室后边拿来一个班级活动剩下的小气球扔进盒里。他盖上盖，聚精会神地晃，然后放在桌上打开。揭盖的阻力比之前大一些。“啵”的一声，盒开了，圆滚滚的气球“噗噗”地飞上了半空。

刘成猜对了。

空气分子的运动是随机的。如果盒子控制了内部概率，总有一个时刻，盒内大量空气分子恰好闯进气球，压強增大把它撑起。同时气球外的空气变稀薄，气压变小。开盖的瞬间，打开被负压吸住的盒子，中间是自动充满空气的气球。

他又拿出保温杯盖，倒上热水放进盒子。硬币必须要晃起来才能打破重力的稳态，创造概率事件。而分子无时无刻不在震荡，每一个都震出一片概率云。他现在期待一个极其微小的概率：热水中的活泼分子全都自发地沉稳下来。刘成全神贯注，然后打开盒子。一股热流扑了出来，却不带蒸汽。刘成的手被盖子烫了一下，然后发现他的感觉出了错，他是被冻了一下。他拿出了冰水。

再小的概率也能心想事成，如此神奇的道具，可惜尺寸太小玩不出什么大花样。刘成感觉很遗憾。

“干什么呢？”同学大黑的声音吓了刘成一跳。刘成连忙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刚打完球，把球放回来。你那个盒子是干吗的？”

“捡来的，没什么。”

“我刚看见一个气球飞出来，你又拿了杯水……”

刘成飞快地逃出了教室，“我先走了啊！”

当晚，刘成又做了离谱的梦。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铁笼子里。

“你是谁？”

“法拉第。”

“你为什么被关进笼子里了？”

法拉第嘴硬：“哼，在我看来，我这才是笼子外。是整个世界都关在了我的笼子里！”

刘成灵光一现，感激地冲过去拥抱笼子里的法拉第。

“危险，别过来——”刘成来不及收手，碰到笼子被电醒了。

如果自己能钻到盒子里，是不是就能对盒子外的世界心想事成了呢？醒后的刘成还触电一样兴奋。

刘成盘算着找个代表自己思维的小东西，替他把盒子外的世界变成心想事成。

最能代表思维的东西非文字莫属了——刘成希望盒子能接受他这套诡辩。他写了张纸条：“我接下来扔的五次硬币全部反面朝上。”

他把纸条扔进盒子，然后开始抛硬币。

硬币的结果秋意盎然。五朵菊花排着队跟他打招呼。

这一刻，无数不可思议的事情等着刘成尝试。他无所不能。

整个世界都静音了，只有刘成的心脏敲着鼓。他漂起来了，漂浮在狄拉克之海，海里每个填满真空的正电子都衰变成四个汉字：

心、想、事、成。

诱惑

刘成谨慎地换了一个试验：他写下让自己作业全对的纸条，扔进盒子。他拿出空白的英语试卷，看都不看就勾选了80道选择题。拿出答案对照，倒吸一口凉气。

刘成曾经见过一次流星。它划破夜空时，刘成在拼命想许哪个愿。是变得有钱呢，还是身体健康呢？还没做好决定，划破的夜空就已经补好了。他后悔，想想又不相信流星真的能实现愿望。而现在，面前的盒子就是一颗百试百灵的流星。

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以用这个盒子许很多愿望。

刘成写下纸条投进盒子：我下次考试的选择题全蒙对。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张：高考选择题满分。他幻想着自己考试发卷后随手填涂答题卡的快乐。

刘成又写下一张：全家长生不老。他幻想着自己的基因变异出新的性状，源源不断地提供端粒酶，让细胞分裂，再分裂——他成为了字面意思的“地球之癌”。

他还写下一张纸条，打消自己的顾虑：撞见我的大黑不会把昨天的事告诉同学们。

刘成不想让任何人影响自己的计划。

最后，他谨慎地写下了最疯狂，却也是能够最快实现的一张纸条。

一天后，刘成领到了第一张彩票中的五千块钱。

拿到钱后，刘成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走路都轻飘飘的。不过轻飘飘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碰见了骑着三轮车的老周。

老周一把拉起三轮车闸，问他怎么还不回家，盒子的事情研究得怎么样了。刘成敷衍几句，只给他讲了自己的气球和热水实验。

“孺子可教！”老周点点头，松开三轮车把，伸出大手，“但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现在还是学习要紧，把盒子还给我吧。”

“我一定尽早还给您，周老师！主要是我没带。”刘成下意识地把背上的书包往后藏了藏。

“之前见你这么宝贝这玩意，还能不随时带在身上？”

“明天，明天，我一定还给您。”

老周就是在这时给刘成讲了自己家长辈当年动歪脑筋的后果，提醒他不要用盒子去赌博。

当晚，刘成梦见自己变成了薛定谔。“刘定谔”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塞进了一只猫和一瓶毒药，盖上盖子。猫现在处于同生同死的叠加——“什么量子力学，我说活它就活！哈哈哈哈！”“刘定谔”把盒子举过头顶，像摇骰盅一样摇起来。

盒子奏响碎玻璃的旋律。开盖，毒药早就流满盒子，但猫也还活着。

又一个简单的概率事件被改写了：猫全身的DNA在同一时间巧合地变异，巧合地编译，通过复杂到两位数亏格的蛋白质表达出真正的百毒不侵：它沉降重金属然后尿出体外，它分泌强碱中和强酸，它靠巨量的DNA冗余和极高速新陈代谢对抗着核废料的放射轰击。

然后，这只猫盯着“刘定谔”开了口：“这不是你的盒子。”

是老周的声音。

刘成被吓醒了。怀里抱着的盒子重重摔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盒子裂了，露出里面的东西。盒壁是白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老旧的木头只是包裹它的夹层。刘成扯开碎木片，仔细观察。

盒子的实际材质，是真真正正的纯白色。无论是什么颜色的灯光下，它都丝毫不被影响。它并不发光，只是用白色占据自己所在的一小片区域。刘成甚至无法正面观察到盒子的棱角。

失控

刘成不想把盒子还给老周了。这可是真正的心想事成盒啊！

放学前，他想了想，在纸条写了几笔，扔进盒子，“老周今天不来学校！”

路過大学南门的时候，老周的确不在。盒子生效了。

老周给他打来了电话，刘成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刘成啊，今天不用等我了，”老周的嗓音有些沙哑，“昨天晚上感冒了。”

刘成客套着说：“明天再还您盒子”，挂了电话。

刘成觉得心里很慌。他漫无目的走在街头，手里捏着刚刚买的彩票——他知道一定会中大奖。刘成不贪，他只要自己一家子够用的钱，带爸妈走出那个臭气熏天的养牛场，就够了。他从没帮家里挤过一滴牛奶，他嫌那活儿太累。爹妈也说，刘成是大学生的料，那双要学习、写字的手，不用干这些。刘成心里还是想着爸妈的，他觉得自己是好孩子。

可是，他这样真的不会被盯上吗？

“小伙子，站倒起！”一伙人在马路对面喊着方言。他们穿着藏青制服，戴着檐帽。

刘成压住惊慌，装作没听到，暗暗加快步伐。

其中一人走过来了，继续喊他。

刘成突然想到，如果写字可以代表思想，为什么需要是中文呢？或者说，为何需要语言呢？

他手插口袋，摸出纸条，用指甲抠出一道印，扔进盒子。语言只不过是符号——指甲印也是。

“混入人群！”刘成想着。盒子盖上，又打开了。

刘成脑子里闪过的画面，是各种好莱坞大片里跟踪和反跟踪的戏码，他要甩掉身后的警察！

他硬着头皮转过街角，面前是个商场，挤满了人。刘成在嘈杂的人群里获得了安宁。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连了起来：

他写下的事件，不仅影响了未来，还影响到了过去。老周没来的原因，是过去感冒了，在刘成开盒后化为一通电话。不，之前也有更神奇的事情被刘成忽视了。他买过的彩票，从打印的时刻就决定了金额，是在这之后，才被盒子更改了命运，让刘成把便宜捡走。为什么盒子对过去的事情起了作用？

“……不，不，‘概率事件这一概念，跟‘因果是独立的。”刘成的猜想大胆了起来。只有他已经观测过的事实才不能改变，他观测不到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概率事件。

“……不，不，还可以更大胆。”只有刘成观测到的事物才存在。观测不到的整个宇宙，只是用来为刘成想要的现实凑数的素材。

“……不不不，这样好像大胆过头了。”

但这次呢？

要是询问当地人，他们一定会告诉你，这家商场已经开业多年。但只有读者你——和刘成——知道：富豪白手起家，投资房地产，建起商业帝国，把购物中心开满各地;土地被挖开、被填平，集市吸引商家，集市变得繁华，集市变成百货大楼，再变成商场……这一切的目的只有四个字：

混、入、人、群。

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明白起来。

“真有你的啊，王阳明。”

刘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打了个激灵。刘成不知道他如何解释这一切。

刘成不知道的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钱包掉了，也不知道叫他停下的人其实穿的是城管制服。

刘成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自己许过的愿望也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大黑在操场打球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倒，再也不能上学了。这一撞，也撞出了他期待的概率事件：大黑——曾经/现在/再也——不会把刘成盒子的事讲给同学们听了。

最终试验

刘成在商场里闲逛。

他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没有实感。比起控制世界的快乐，让他更担心的是对变得引人注目的恐惧。还是闷声发财重要。他意识到，把中奖当成发财的概率事件，实在是太愚蠢了。如果他早点理解了盒子的原理，他完全不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他可以操纵股票。他完全不懂这个，但他知道，越是不懂的东西，他就越厉害。

他掏出盒子。他拿出纸条。

他许了个小愿望。他把纸条撕碎。

撕碎，就是代表我当下思想的符号。刘成想着。

他把纸条扔进盒子。他打开盒子。

他撞向墙壁——

刘成隧穿了。刘成跃迁了。霎时间，刘成分子，跨过了墙面分子的范德华力的斥力位势垒，稳稳地停在对面，再重组出整个刘成。

这只是个，简单的概率事件。

刘成兴奋地跑在大街上。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包丢了。里面可是装着他这两天买彩票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但没关系。

刘成说，要有钱包。

于是便捡回了钱包。

刘成又做梦了。梦里，他擦擦盒子，冒出一只精灵，是老周的模样。

“年轻人，你解放了我，我可以实现你一個愿望。”

刘成说：“我的愿望就是我还想要三个——”

老周精灵打断他说：“哎哎哎，不行噢，我知道你这套，不能说还要三个愿望。”

刘成继续说：“——还想要三个精灵。”

老周们说：“算你狠。”“算你狠。”“算你狠。”“算你狠。”

刘成笑醒了。他可以把盒子还给老周了，只需要最后一次试验。

他爬起来，翻出自己一直不舍得用的钢笔。那是过生日时姑姑送给他的。他想让这个最后的试验更有仪式感。

刘成把钢笔放进心想事成盒，盖上盖子。

“我还想要三个精灵！不不不是，”他哆哆嗦嗦地喊出了声，“我还想要，一个心想事成盒。”

他左手放在盖子上。

只听“咔嗒”一声，刘成打开了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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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bug（排除程序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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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代码*/

/*它[1]从一朵椅子上斜起来，快步游到它[7]身边，出声问它[7]：“你在运行啥？服务器算力都占满了！”

它[7]伸出一丛手，挠了挠头，“呃，是我自己写的宇宙模拟程序，好像出错卡住了。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先停了再说，我那边慢得不行。”它[1]粘上它[7]的椅子，中止了进程，眼睛卷起它[1]的代码咽了下去。

每一个循环都在它[1]胃里展开，递归和递归和递归从它[1]的触须刺出，它[1]把堆栈一一对折，掰断。

不一会儿，它[1]咧出嘴巴，说：“你这代码很不规范啊。你看你留的这个后门程序接口，是不是自己测试用的？”

它[7]说：“对，我有时候会用它调宇宙参数。”它[7]羞愧地炸成三等分。

它[1]说：“你要把这种强行赋值的后门写到宇宙外边，别写进去。你这次报错好像是后门被宇宙内部的东西给调用了。”

它[7，1]恍然大明白。

它[1]接着说：“其实你只用基本粒子模拟就能得到统计解。拟合意识还得费劲定义另一种粒子类。你想，每个生物创建几百万实例，得占多少内存？”

它[7，2]醍醐灌脑袋。

它[1]说：“你知道死机的原因在哪吗？”

它[7]们不说话。

它[1]解释道：“你实现的原理写错了。你留的这个后门不是直接修改变量，而是停掉了整个进程，然后新建了一个宇宙，让它从头发展出你想要的数值。如果拟合失败，就再重新模拟，一直循环。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你这太浪费计算量了。”

它[7，3]茅塞顿通畅。然后它[7]重新合为一团。

它[1]继续说：“宇宙里有东西想用后门程序创建后门自己，写出死循环了。你重写吧，注意代码风格。”

首先是你。

然后她们和他们也看懂了。*/

/*废弃代码*/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