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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滨:“无法被定义”的小提琴家

2020-09-06王心远

音乐爱好者 2020年8期
关键词:帕格尼尼协奏曲乐章

王心远

黄滨演释的帕格尼尼《第二小提琴协奏曲》是独一无二的。激情来源于音乐本身,而非姿态带来的舞台表现。我总觉得,现在已经很少能听到这么冷静、沉稳又不失灵巧的帕格尼尼音乐了。

黄滨是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小提琴家。她回答问题时的出其不意和偶然的滔滔不绝,让我愈发觉得,这是一个低调有趣且任性可爱的人。

我对黄滨最初的印象来源于她令人羡慕的经历和漂亮的比赛成绩单:十四岁与文格洛夫并列获得波兰维尼亚夫斯基青少年国际小提琴比赛冠军,随后斩获意大利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金奖和最佳帕格尼尼演奏奖。时隔五年,她又在德国慕尼黑ARD国际音乐比赛中获最高奖和特别奖。其间,她还屡次进入德国约阿希姆国际小提琴比赛、柴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的决赛,展现其对不同时代作品的超群掌控力。

谈及这些经历,黄滨表现得云淡风轻:“小时候得奖没什么感觉,记得在维尼亚夫斯基比赛的时候,第一轮我还在发烧就上场了。那个时候的比赛都是先经过国家选拔,然后老师带着很多人一起来来回回,挺有意思的。在这种团队里,我会很有安全感。”

承受寂寞好像是音乐家生活中的一部分。尽管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满世界各地奔波参加比赛,黄滨仍然觉得:“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陪伴你、鼓励你,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会给你很大的支撑。”

令她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在帕格尼尼比赛期间,师母的全程陪同。这让她可以放心地投入音乐演奏之中,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健。

然而就在她参加ARD大赛的前几天,她收到了师母因意外突然离世的消息。复杂的情绪自然而然地转化进了音乐,在这场评审更为严格的比赛中,黄滨以自己无可挑剔的技巧和动人心弦的表达打动了评委,一举拿下最高奖和特别奖,成为至今唯一获此奖项的华人小提琴家。

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她用音乐讲述生活中的悲欢离合,讲述生命里的世事无常。在一次次或好或坏的“意外”历练下,黄滨的演奏中容下了更多的故事。

接连赢得国际比赛的冠军,演出邀约纷至沓来,黄滨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前往美国伊斯曼音乐学院,攻读音乐艺术硕士学位(MMA)和博士学位(DMA)。

这个旁人眼中有些大胆的决定,于她而言只是因为“值得”:“当时有这个机会,我就去美国了,没太多思考。事实证明是很值得的,对我之后的演出、练习都有非常大的帮助。”

在美国求学,黄滨除了保持着技巧机能的锻炼以外,也对音乐本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伊斯曼音乐学院对于古乐音乐的杰出研究,让她学习了很多巴洛克甚至更早期的音乐理论和演奏特点。“很多音乐都是从古乐当中衍变而来的,在演绎古典主义、浪漫主义音乐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它的技法是什么,它具体是怎么进行体裁上的转变的。这是我之后理解任何作品的一个很好的基础(foundation)。”

穿梭于世界著名的音乐厅,足迹遍布林肯艺术中心、肯尼迪艺术中心、东京歌剧城、首尔艺术中心等,黄滨用自己的音乐获得赞誉无数。比赛、学习和演出积累下的曲目量,让她每一次都能够在演出中呈现出自己不同的、更精彩的一面。

美国《华盛顿邮报》这样评价她:“她的琴声纯净优美,不论是巴赫、勃拉姆斯、莫扎特還是帕格尼尼的作品,她都表现得炉火纯青。她在各个方面都是赢家。”

在新的乐季里,演出市场因为新冠疫情遭遇停摆,这反而让黄滨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书、练琴。在阔别音乐厅一百五十五天之后,上海爱乐乐团在总监张艺的指挥下再次回到音乐厅,与黄滨合作了帕格尼尼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张艺说:“这首曲子是我点的,黄滨是我的老同学,又是帕格尼尼比赛的冠军,所以我就想和她合作一下。大家平时听到更多的是帕格尼尼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对他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了解得比较少,最多听到其中的第三乐章《钟》,这次正好就呈现了。”

如果你听过黄滨演奏的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会发现她不是一味追求“速度快”的演奏家,而是更在乎乐句之间的连贯与呼吸。她对作品完整性和音乐性的掌控能力远远超过了对单一技巧精致的呈现。

黄滨很喜欢帕格尼尼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如果你想要演奏好帕格尼尼的作品,一定要对当时意大利的歌剧有所了解。帕格尼尼的很多旋律都带着歌唱性,不只是追求技巧。”这种歌唱性在黄滨的演奏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延展,她让帕格尼尼的音乐罕见地呈现出了如咏叹调一般的抒情性。

在《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的前两个乐章中,帕格尼尼已经向世人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炫技的巨匠,也是创编音乐、塑造音乐的高手。在明快柔美的旋律之下,是小提琴与乐队的对话,飞快的跑动让气氛不断热烈起来,在“喋喋不休”之间导入第三乐章。

黄滨所用的加里亚诺小提琴具有的明亮音色,加上顿弓、撞弓、跳弓、拨弦、人工泛音和大量的长短颤音一系列炫技,又为“钟”这一音乐形象的完美呈现创造了条件——透彻而富于色彩,冰晶般的闪烁效果将钟声的美感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把1776年的老琴琴头偏小,木质相对坚硬,对于湿度的要求也相对更高。关于怎么驾驭好这把“矫情”的提琴,黄滨的答案一如既往地简单与潇洒:本能。

台上的黄滨好像很容易走进一个自己的世界。她很少抬头,始终垂下眼帘,敏锐地聆听着音乐的变化。返场时,她演奏了巴赫的《E大调第三小提琴组曲》(BWV1006)中的第一乐章。

不同于很多偏向男性风格的演奏家,黄滨的身上极具女性的特点,能够将女性的细腻表现得淋漓尽致。高难度炫技的乐段在她的琴声里,更像是一首意境深远的音诗。她赋予了作品宽厚的音色,致密的声音加上质朴的客观性处理,让舞台表现和舞台张力渐弱的同时,也使人们有了更多的机会投入她演奏的音乐里。

台下的黄滨除了演出以外,也投身于教学,有着自己觉得舒适的生活节奏。她发现相比于在伊斯曼教授的学生,中国的孩子们很少提问:“但是我一定会告诉学生们不同演奏背后的原因,希望这可以帮助他们做到举一反三,拥有解读音乐的能力,在学会一首作品的同时,理解更多的音乐。”

最后,当我问及对如今成长迅速、年少成名的后辈有什么期许和建议时,黄滨真诚地说:“我希望他们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此时再回想起她弓弦下的音乐,我不禁感叹:黄滨早就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声音,一直坚持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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