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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答卷:从山区到社区

2020-06-15丁爱波

齐鲁周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沂南县沂水县费县

丁爱波

沂水县诸葛镇大崮后村生产生活旧貌。

穷山窝

坐在宽敞明亮的楼房中,83岁的上胡同峪村民张文起感觉就像做梦一般。他指着房里的地面砖说:“以前的房子就是土屋,地面也都是土地面,好多年也没有修过,下雨的时候,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屋里走起来都带着泥。”

上胡同峪是沂水县诸葛镇的一个小山村。“峪”是诸葛镇的一种独特地貌,通俗来说,就是一条山沟。胡同峪是诸葛镇众多山峪的一条,因狭长似胡同而得名。上胡同峪村就位于胡同峪的上游,多年以来,干旱贫瘠,交通不便。

革命战争年代,胡同峪曾是沂蒙山抗日根据地的核心地区之一。偏僻的位置、蜿蜒的山路在战争时期掩护了革命军队和当地群众。据说日军曾多次进犯,却总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当时的沂水县委和八路军多支主力部队曾驻扎于此。

战争时期的天然屏障,到了和平时期成了当地群众脱贫致富的障碍。65岁的崔以生在那个山村有过两次建房经历。上世纪70年代左右,建了几间草房,90年代左右,又盖了几间瓦房。早先在村里种红薯、花生,之后又种了桃树,限于交通条件,收入也就处于一般水平。“早年间,一说到我们上胡同峪,那就是偏、远、穷,那时候到趟镇里就跟现在去趟北京似的。”

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基础设施薄弱,这是所有易地扶贫搬迁村庄所存在的一个共同特征。

诸葛镇大崮后村离镇驻地有20多公里,村里的孩子要上学需要翻山越岭走上十几里的山路,费县朱田镇崔家沟村更加偏远,处在460多米的大山深处,走出那片大山需要20多里路,村里孩子需要到16里外的地方去上学。“每天接送孩子上学,都要腾出一个劳力来。”

大崮后村安置区。

村里的基础设施大都非常薄弱,费县大田庄乡大田庄村民张建香至今身上还有一道疤,当时孩子要吃面条,张建香出门买了一袋面,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正逢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拐弯时候,“连人带车带面一块儿摔到水沟里去,面条没吃着,还落了一道疤。”

有的村庄吃水难,庄稼种植只能靠天吃饭。沂南县岸堤镇朱家林村,以前吃水都要到几公里外的高湖水库挑水吃。费县朱田镇崔家沟村,全村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是钩担和水桶,吃水靠挑。天旱时,半夜3点就去也叫井也叫泉的地方排队,排到了,下到两米深的地方,用瓢舀水,舀一瓢等着,泉水出来再舀。

这里的搬迁户间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一户村民女儿要出嫁,因为用水困难,姑娘多年来就没洗过脸,父母都不太记得她干净时候是什么样子。等到出嫁那天洗了把脸,父母一看,原来闺女这么漂亮,开玩笑说:“不嫁了不嫁了,闺女这么漂亮,这得找个条件更好的。”

因为这些原因,这些搬迁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朱家林有户村民,结婚前,亲家开车来拜访,转了一整天,没找到朱家林在哪儿。丈母娘的脸阴了好几天,回去后便问女儿:你真要嫁到那个穷山沟里吗?这可是照着地图都不好找的地方。

同在一片蓝天下,水、路、电、互联网,这些现代城市最基本的基础设施,在这些村庄中或多或少,都有短板存在。 “一方水土养不了一方人”,这个严峻的现实阻碍了村民们自由地分享现代化的红利,贫困赶不走,小康进不来,要解决这个根深蒂固的穷根子,“搬”是最好的选择。

新社区

“人往哪里搬、钱从哪里筹、地在哪里划、房屋如何建、收入如何增、生态如何护、新村如何管”,这是习近平总书记针对易地扶贫搬迁提出的七个关键问题。这七个问题指向精准,直接点出了易地扶贫搬迁的难点和痛点。

臨沂市发展改革委主任徐仲圣告诉记者,临沂市发展改革委坚持党建统领,深抓结对共建,充分激发共产党员敢冲敢拼的先锋作用,凝聚各方力量在识别精准、工作精细、结果精致“三精”上苦练硬功,探索总结出“加减乘除”工作新路径,组建了一支勇做携手奔小康路上的发展改革尖兵。

精准识别贫困户是易地扶贫搬迁的基础,直接关乎脱贫成效。如何因地制宜贯彻落实国家政策,做好政策解读和解释工作是化解矛盾的关键。

沂南县孙祖镇代庄三队是代庄的一个自然村,集中安置105户230人,建档立卡贫困户50户98人。孙祖镇党委副书记王义祯告诉记者,该镇通过召开由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包村干部、扶贫理事会、党员代表、村民代表、贫困户代表参与的村级评议会,综合分析各贫困户的实际情况,实事求是,进行逐户表决评议;根据评议会结果,将贫困户分类管理名单在村内进行公示5天;镇扶贫办对各村上报的分类名单进行审核,建立台账管理,进行中等收入型、特殊群体型、温饱无忧型、重点关注型等四类管理;最后按照分类,及时落实有关政策,确保因户因人施策精准,巩固提升贫困户脱贫成效。

沂水县建立了专门的识别档案、脱贫退出档案和“一户一档”等材料,通过村内开会研究、投票表决、人员公示等程序进行确定,确保管理科学规范。沂南县逐户核对、逐人核实,以户口和实际居住情况为依据,识别变化情况,重新确定搬迁对象。费县把易地扶贫搬迁作为脱贫攻坚的重中之重,吃透政策、精准发力,按照公开公示原则,及时剔除不符合条件的搬迁对象,对调整情况进行核实上报,帮助贫困群众挪穷窝、换穷业、拔穷根。

费县朱田镇崔家沟村原村居。

工作精细就要求基层认真、精准执行各级政策,严格对标国家关于易地扶贫搬迁工作“四线”要求,确保严守住房面积标准的“红线”、搬迁对象精准的“界线”、不因搬迁举债的“底线”和资金项目管理的“标线”,及时自查、发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不断提升工作水平。

在这项工程中,有数不清的干部工作服务在一线,需要做大量的群众工作。沂南县孙祖镇代庄村大组长吉光兴从2015年就参与了代庄村的易地扶贫搬迁工作,每家每户都需要到门走访,平均每户人家至少要走访30次,有的甚至达到了50次。“年轻人都喜欢搬出来,工作很好做。难的是老年人,他们恋家,对搬到一个新地方生活有一定的抵触情绪。”

他们所顾虑的问题大都比较简单,“没法喂鸡了,以后怎么去卖鸡蛋?”“家里的柴火以后堆到哪里?”

费县大田庄乡大田庄村村民刘道新顾虑的是家里养的两只羊怎么办,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大田庄乡党委副书记孙宗辉自掏腰包,买下了刘道新的两只羊。刘道新的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儿子又在外打工。交电费交煤气费的任务就落到了大田庄乡人社所所长蔡强身上。老人一直以为蔡强是“顺路”,直到有天才知道蔡强到缴费点也需要骑车走很远。

为了做好群众工作,孙宗辉专门给大田庄村做了一个“家谱”,摸清了村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跟每一户村民都交上了朋友。看到孙书记这样累,村民左百香颇为感动,“人家跟你又没什么亲戚关系,这么替咱们老百姓着想,咱们也不能拖后腿。”她领头搬迁,也不辞辛苦地帮着村里做工作。

“所有的工作都做到公正、公平、公开、透明,只要坚持这个原则,搬迁工作就不会引起非议。”诸葛镇党委副书记胡范军告诉记者。每完成一项工作,胡范军就会在朋友圈里留下一条工作笔记,他的朋友圈就是一部微型的易地扶贫搬迁史。

鼓励政策体系也在不断完善,临沂市坚持“先安置、后拆迁”的原则,出台多项扶持政策以解除贫困群众的思想顾虑。沂南县制定奖补政策,对按时搬迁的村民给予一定数额奖励补助;对资金不足的农户,统一协调银行提供贴息贷款。沂水县将易地扶贫工作纳入全县绩效考核范围,积极整合光伏扶贫、土地复垦等全渠道资金,集中用于搬迁工程建设,确保发挥资金整体效益。费县将易地扶贫搬迁项目和土地增减挂钩项目整合,严格按照建档立卡贫困户自筹资金人均不超过3000元,户均不超过1万元要求执行,决不增加贫困人口住房负担。

工作做细致了,村民们参与工程监督的热情也高涨。诸葛镇除镇里成立专门的质量监管小组外,各项目村还调动起老党员、老干部的积极性,组成工程质量监督小组,严把建筑质量。刘德刚是上胡同峪村村民,在沂水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他义务帮着村里做起了工程监理工作。

安置房屋不仅要建得让群众放心,还要住得安心、住得舒心。以沂水县为例,该县从安置社区规划入手,邀请具备专业资质的设计公司,进行高标准规划,做到布局合理、功能齐备、实用美丽。同时,加大在新建社区的“五化”和基础设施配套上的投入。诸葛镇常庄社区规划中考虑到农村实际,确定楼间距在26米以上,保证了住户房间的采光,小区绿化面积达到3.3万平方米,安装太阳能路灯100盏,建设了专门的群众文化健身广场,配备了娱乐健身设备。同时,实现了户户通可直接饮用的自来水,户户通天然气,有线电视、网络等可方便接入,昔日的农民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从雨天泥泞的小路到宽阔的柏油路,从狭小的窗户到明亮的落地窗,从旱厕到抽水马桶,从需要步行10多里的上学路到出门一二百米就是学校,“这样的生活还能说什么呢?全靠党和政府的政策好啊。”83岁的上胡同峪村民张文起说。

天地新

俗话说,穷窝难舍。群众想要搬迁的愿望强烈,怎么让群众放心地搬、安心地住,保障就业、解决收入来源至关重要。

2016年,脱贫攻坚战役打响,作为“五个一批”脱贫措施中的易地扶贫搬迁让上胡同峪村搬出去的想法成为了现实。2017年年底,8栋崭新的楼房在诸葛镇驻地暖阳河畔拔地而起,上胡同峪整村搬迁到了镇驻地,圆了多年来走出大山的梦。

十九大胜利召开,乡村振興战略也激励着上胡同峪村。该村的黄桃产业该怎么升级振兴,搬出去的群众怎么稳定致富,又成为一条“胡同”,等待上胡同峪人去选择。

一家旅游开发公司的进驻,彻底打开了上胡同峪村的振兴之门。

在与工商资本的合作上,上胡同峪村没有简单地一包了之,而是尝试起了农村土地“三权”分置的新办法。

“村里先和农户进行土地流转,然后由村集体与企业签订土地经营权流转合同,将所有土地和地上的经济作物全部承包给了青林旅游。” 上胡同峪村支部委员张文强说,“承包价格的计算以地上桃树的多少计算,每棵树每年收取企业33元,3元作为村集体管理费用,30元给农户作为承包费,企业拥有了土地和地上作物的经营、收益权,村集体、农户、企业三方共赢。”

上胡同峪村1000亩土地和地上15万株桃树的经营权整体流转给了旅游开发公司,村集体每年收取管理费45万元,村民每年获得承包费450万元,人均1万多元,其中贫困户共有桃树3500株,人均年可收入1750元。同时,有100多名村民成为公司的员工,月平均工资3000多元。

“我们看中的不仅仅是承包费用,还有企业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长远打算,这才是乡村振兴产业兴旺该走的路。”诸葛镇党委副书记胡范军说。

除此之外,诸葛镇在搬迁社区周边大力培植服装针织、鞋业加工、食品加工等劳动密集型企业,方便搬迁群众就近就业。例如在常庄社区、上胡同峪社区附近建设的工业园区,贝亿食品厂等企业入驻,可解决300多名群众就业。在集中建设工业园区的同时,积极开展劳动密集型的小微企业的招商,每年可落地小微项目在10个左右,可提供就业岗位500余个。

“社区+园区”的建设也吸引了村民的回流。37岁的上胡同峪村民刘德和原本在沂水县开餐馆,贝亿食品入驻上胡同峪园区后,他选择了到这个离家100米左右的企业工作,如今已是该企业披萨生产车间主任。

沂南县孙祖镇代庄村,人均耕地不到一亩。2017年,村里的扶贫蔬菜大棚二期项目正式开工建设,吸引了包括季怀忠在内的贫困户前来咨询。2015年时,在外地打工的季怀忠意外遭遇车祸,背上了20多万元债务,妻子又因煤气中毒丧失劳动能力,老季没了心气,整个家庭也深陷贫困。

费县朱田镇崔家沟安置区附近的纺织工厂,搬出来的村民来这里打工,每月收入可达几千元不等。

沂水县诸葛镇上胡同峪村民刘德和,他工作的地点就在安置区100 米外的贝亿食品公司。

2016年,村里建了39个扶贫大棚,县里提供无担保无抵押的5万元贴息信贷,村干部盘算着让老季搞一个,结果他一口回绝:“种大棚是技术活儿,咱弄不好,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沂南县高级农艺师吴振云与季怀忠结了帮扶对子,手把手教他,打消了他的后顾之忧。技术提高了,效益也立竿见影。单单是2017年,季怀忠的大棚就已经赚了5万多元。

费县朱田镇崔家沟村,曾因地处偏僻,村里的小伙存在找对象难的现象。自打20多岁起,村民裴彬就有人给介绍对象,可到34岁了,还是光棍一个,“曾有外村的姑娘嫁过来,走到半道儿就悔婚了,还不是嫌弃咱这穷山沟呗。”

裴彬的转机因易地扶贫搬迁而出现。2016年3月,按照“市县抓落实”的要求,崔家沟开始实施易地扶贫搬迁,整村搬迁到15公里外的朱田镇,着眼搬得出、稳得住、逐步能致富,确立了同步规划建设新型居住社区、就业安置园区和高效农业示范区的“三區同建”模式。

裴彬住进了宽敞的新房,到新桥镇纸板厂打工,当上了车间主任,不仅脱了贫,还买了小汽车。“有房有车”,上门提亲的不断。这回没费啥周折,裴彬就定下了意中人。2017年,崔家沟社区举行了集体婚礼,有9对大龄新人喜结良缘。

沂水县发改局局长张希国介绍,沂水将易地扶贫搬迁与小城镇建设、工业园区建设、林果产业结构调整、特色乡村旅游开发等相结合,探索出“户飞城镇”“工业社区”“林果兴村”“生态旅游”“光伏上楼”等脱贫模式,建立了“政府+企业+贫困户”联动机制,解决了贫困户脱贫和企业发展缺少资金的“两难”问题,保障贫困人口收益持续性和稳定性。

沂南县将易地扶贫搬迁工程与产业发展、扶贫开发紧密结合,制定了25个专项实施方案,覆盖搬迁村所有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安置区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项目,通过光伏、土地流转、旅游扶贫等项目,对无劳动能力的已搬迁的贫困人口兜底脱贫;通过发放“富民农户贷”“富民生产贷”等形式,帮助贫困人口稳定脱贫。

费县坚持“三区同建”,与搬迁同步规划建设了安置社区、就业园区和高效农业示范区,围绕安置区配套建设扶贫车间和产业园区,按照“一人一业”建立就业扶贫台账,整合部门培训资源,开展实用技术培训和创业技能培训,确保有劳动能力贫困群众实现充分就业。

一户户搬迁户迁入新居喜上眉梢,一幕幕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振奋人心,一项项脱贫致富的惠民措施温暖心田。

搬出穷窝天地新。易地扶贫搬迁,“搬”出了美丽乡村建设,更“搬”出了贫困群众的幸福新生活。

上胡同峪安置区航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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