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忠

（云南民族大学 东南亚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广南是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壮族聚居人口超过10万的3个县之一，壮族人口342 761人，占全县总人口的42.6%（2017年底广南县常住人口统计数据），是广南县人数最多的少数民族，广南壮族主要分为沙支系和侬支系两大支系。广南壮语是云南省文山州广南县境内壮族使用的民族语，广南壮语分为广南沙支系壮语和广南侬支系壮语，两大支系壮语存在较大差异，通话困难。泰语是泰王国主体民族使用的语言，使用人数大约为6 000万。泰语除中部泰语（泰语普通话）外，还有南部方言、北部方言和东北方言三大方言，方言内部差异较小，联系紧密。本文研究对象主要是广南沙支系、侬支系壮语和中部泰语（泰语普通话）的数词“一”和“二”。

一、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对比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具有许多相似性和差异性，相似性缘于同源关系和共同受汉语影响，差异性缘于分化后各自发展情况不同与受不同语言影响。

（一）广南壮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

广南历来都是多民族杂居的地方，各民族呈现“大杂居小聚居”的居住格局。《广南府志》卷二（风俗，种人附）中有“边民种类不二，衣服食用亦各异”“苗猓杂居”等记载，并记录了当时广南府境内居住的种族“儂人、沙人、花土獠、白土獠、黑沙人、白沙人、白猓玀、黑猓玀、黑獛喇、白獛喇、花獛喇、猺人、玀夷（摆夷）、僰人”[1]47-5114类。因广南府与今广南县范围不完全对等[1]30、民族划分标准不同等原因，现广南县境内壮族主要分为沙支系壮族和侬支系壮族，沙支系壮族应当是《广南府志》中的“沙人、黑沙人、白沙人”的后裔，侬支系壮族应当是“儂人”的后裔。据20世纪50年代普查确定，云南壮语分属北部、南部两个方言区。广南县沙支系壮语属于壮语北部方言桂边土语，侬支系壮语属于壮语南部方言砚广土语。

语音上，广南沙支系壮语和侬支系壮语存在较大差异，最大的差异是侬支系壮语有一套完善的送气音，沙支系几乎没有送气音；语法上，两者区别不大；词汇上，两者虽然有一定数量的同源词，但因两者分化年代久远，各自发展情况不同，词汇上还是存在很多差异，导致通话困难。“一”和“二”在两个支系中也存在语音和用法不完全对等的情况。

如表1所示，广南沙支系壮语和侬支系壮语现在使用的数词“一”和“二”都有三种读音，语音对应工整，同时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如：

1.与广南侬支系壮语的diu¹对应的沙支系壮语有两种读音，广南县底圩乡等地念diːu¹，广南县八宝镇等地念deu¹。

2.广南沙支系壮语的diːu¹和侬支系壮语的diu¹韵母不同。广南沙支系壮语的diːu¹是长音，存在-ə-的过渡音，实际读音为diəu¹，侬支系壮语的diu¹为短音。

3.与广南沙支系壮语的ʔit⁷对应的侬支系壮语有两种读音，广南县者兔乡等地念ʔet⁷，广南县莲城镇、旧莫乡等地念ʔat⁷。

4.广南沙支系壮语的ʔit⁷和侬支系壮语的ʔat⁷韵腹不同。[i]和[a]虽同属不圆唇元音，但[i]元音舌位最高，[a]元音舌位最低。

5.广南沙支系壮语的θuŋ¹和侬支系壮语的soːŋ¹声母和韵母都不相同。第1-5点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

6.虽然广南两大支系壮语数词“一”和“二”在语音上有上述差异，但它们的调类完全一致，且在 θ-s、iːu/eu-iu、it-at/et、uŋ-oːŋ中能找到严整的对应关系，具体情况如表2所示。

（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

泰语的“一”有 nɯŋ⁵、ʔet⁷、ʔeːk⁸、diːau²四种读音；泰语的“二”有 sɔːŋ¹、ji³、thoː²三种读音。其中 ʔeːk⁷（เอ）、thoː²（โ）来自梵语巴利语，与 triː²（ตร）配合使用，具体情况如表3所示。

此外泰语还有一套完善的人称序数词，人称序数词中男性的“ji³”表示“老二”，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表的“ji³”只在表述十位数是“二”的时候使用，即“二十”ji³sip⁷、“二十一”ji³sip⁷ʔet⁷、“二十二”ji³sip⁷sɔːŋ¹等，两者并无关联，具体情况如表4所示。

表1 广南沙支系壮语和侬支系壮语的数词“一”和“二”在语音上的对应关系

表2 沙支系壮语和侬支系壮语调类对应情况

表3 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

表4 泰语的人称序数词[2]

（三）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对比

广南壮语和泰语是同属壮傣语支的亲属语言，两者虽有来自古越语的同源词，但因分化年代久远，在受不同语言环境的影响下，两者走着各自的发展道路。因此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可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和差异性，下边我们将通过对它们语音情况的对比，了解它们间的内在联系与差异。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具有许多相同与不同之处：

1.上文对广南沙支系壮语和侬支系壮语的“一”和“二”的语音情况已进行了分析，认为广南壮语具有严整的对应关系。广南沙支系壮语的diːu¹具有-ə-的过渡音，实际读音为 diəu¹，泰语的 diːau²开口度略大，具体情况如表5所示。

表5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语音对比情况

2.泰语的 diːau²为第二调，广南壮语的 diːu¹、deu¹、diu¹为第一调，这是由于泰语的第一调已经分化的结果。原始台语的第一调在泰语中已发生分化，一部分依旧念第一调，一部分归入第二调。广南壮语单元音不区分长短，泰语单元音长短对立，具体情况如表6所示。

表6 古台语第一调在广南壮语和泰语中的变化情况

3.泰语的ji³为第三调，广南壮语的ŋi⁶为第六调，是因为泰语声调合并的结果。原始台语的第三调和第六调在泰语中发生合并，第六调并入第三调，具体情况如表7所示。

表7 古台语第三、六调在广南壮语和泰语中的变化情况

4.泰语的ŋɯŋ⁵“一”在广南壮语中未找到对应表述，但找到了文山马关nəŋ²[3]787-789、广西宁明nɯŋ⁵、广西龙州 nəŋ⁶、广西大新 nɯŋ⁶作为对应，另外在德宏傣语中也有ləŋ³[4]作为对应。

5.广南壮语的ji⁶和ʔɛ¹借自现代汉语，语音按照汉语方言西南官话的“一”和“二”进行发音；泰语的 ʔeːk⁸和 thoː²借自梵语巴利语，语音按照梵语和巴利语的“一”和“二”进行发音。

二、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用法

数词是用来表示事物的数目大小和顺序先后的词。按类型特征划分可将数词分为基数词、序数词、倍数词、分数词和概数词。“一”和“二”是数词，因此也应当具有数词的一般用法特点。

（一）广南壮语的“一”和“二”的用法

广南壮语的“一”和“二”分为三组，沙支系为 diːu¹/deu¹和 θuŋ¹、ʔit⁷和 ŋi⁶、ji⁶和 ʔɛ¹；侬支系为 diu¹和 soːŋ¹、ʔat⁷/ʔet⁷和 ŋi⁶、ji⁶和 ʔɛ¹， 两 个 支系的“一”和“二”在语音上有较大区别，语法上区别不大。ji⁶和ʔɛ¹完全借用现代汉语，多用于时间点的表述中，如时辰、日期、星期、月份等，用法与现代汉语一致，故在用法上不做过多分析。

1.广南壮语计数时，可分为两种情况，即十以内的计数和十以上计数。十以内的计数：沙支系壮语 diːu¹/deu¹和 θuŋ¹连用、ʔit⁷和 ŋi⁶连用、ji⁶和 ʔɛ¹连用；侬支系壮语 diu¹和 soːŋ¹连用、ʔat⁷/ʔet⁷和 ŋi⁶连用、ji⁶和ʔɛ¹连用。十以上的计数“一”：在沙支系中个位和十位上只能用 ʔit⁷和 ŋi⁶，不能用 diːu¹/deu¹和θuŋ¹；在侬支系中个位和十位上只能用 ʔat⁷/ʔet⁷和ŋi⁶，不能用 diu¹和 soːŋ¹。

沙支系壮语

diːu¹/deu¹ θuŋ¹ θaːm¹ 一、二、三……

ʔit⁷ ŋi⁶ θaːm¹ 一、二、三……

ji⁶ ʔɛ¹ θaːn² 一、二、三……

ɕip⁷ʔit⁷ 十一 ɕ ip⁷ŋi⁶ 十二 ɕip⁷θaːm¹ 十三

ŋi⁶ɕip⁷ʔit⁷ 二十一 ŋi⁶ɕip⁷ŋi⁶ 二十二

θaːm¹ɕip⁷ʔit⁷ 三十一 θaːm¹ɕip⁷ŋi⁶ 三十二

侬支系壮语

diu¹ soːŋ¹ saːm¹ 一、二、三……

ʔat⁷/ʔet⁷ ŋi⁶ saːm¹ 一、二、三……

ji⁶ ʔɛ¹ saːn² 一、二、三……

sip⁷ʔat⁷/ʔet⁷十一 sip⁷ŋi⁷ 十二 sip⁷saːm¹十三

ŋi⁶sip⁷ʔat⁷/ʔet⁷ 二十一 ŋi⁶sip⁷ŋi⁷ 二十二

saːm¹sip⁷ʔat⁷/ʔet⁷三十一 saːm¹sip⁷ŋi⁷ 三十二

2.不同形式的“一”和“二”与百、千、万连用意义不同。广南壮语中，沙支系的diːu¹/deu¹和ʔit⁷与侬支系的 diu¹和 ʔat⁷/ʔet⁷都可放在百、千、万之后，在百、千、万之后的diːu¹/deu¹相当于百、千、万之前的基数词“一”，并有相乘的关系。即一百、一千、一万；在百、千、万之后的ʔit⁷相当于百、千、万之后的基数词“一”，即一百一（十）、一千一（百）、一万一（千）。壮语的“二”的用法与汉语数词“二”的用法相似，皆表示基数词的“二”，但在百、千、万之前只能用θuŋ¹（沙）或soːŋ¹（侬），在百、千、万之后只能用 ŋi⁶。

广南沙支系壮语

paːk⁷diːu¹/deu¹ 一百 paːk⁷ʔit⁷ 一百一（十）

百 一 百 一

ðeŋ¹diːu¹/deu¹ 一千 ðeŋ¹ʔit⁷ 一千一（百）

千 一 千 一

vaːn⁶ diːu¹/deu¹ 一万 vaːn⁶ʔit⁷ 一万一（千）

万 一 万 一

θuŋ¹paːk⁷ 二百 paːk⁷ŋi⁶ 一百二（十）

二 百 百 二

θuŋ¹ðeŋ¹ 二千 ðeŋ¹ŋi⁶ 一千二（百）

二 千 千 二

θuŋ¹vaːn⁶ 二万 vaːn⁶ŋi⁶ 一万二（千）

二 万 万 二

广南侬支系壮语

pak⁹diu¹ 一百 pak⁹ʔat⁷/ʔet⁷ 一百一（十）

百 一 百 一

theŋ¹diu¹ 一千 theŋ¹ʔat⁷/ʔet⁷ 一千一（百）

千 一 千 一

faːn⁶diu¹ 一万 faːn⁶ʔat⁷/ʔet⁷ 一万一（千）

万 一 万 一

soːŋ¹pak⁹ 二百 pak⁹ŋi⁶ 一百二（十）

二 百 百 二

soːŋ¹theŋ¹ 二千 theŋ¹ŋi⁶ 一千二（百）

二 千 千 二

faːn⁶soːŋ¹ 二万 faːn⁶ŋi⁶ 一万二（千）

二 万 万 二

3.壮语序数词的用法通常在基数词前加词头taːi⁶（第）、ɕau³/ʦho¹（初），或在时间名词、亲属称谓名词或一些量词之后。在沙支系中只能用ʔit⁷和 ŋi⁶，不能用 diːu¹/deu¹和 θuŋ¹；在侬支系中只能用 ʔat⁷/ʔet⁷和 ŋi⁶，不能用 diu¹和 soːŋ¹。

taːi⁶ʔit⁷ 第一 taːi⁶ŋi⁶ 第二

ɕau³ʔit⁷（沙） 初一 ɕau³ŋi⁶（沙） 初二

dɯːn¹ʔit⁷ 十一月 dɯːn¹ŋi⁶ 二月

ʦho¹ʔit⁷（侬） 初一 ʦho¹ŋi⁶（侬） 初二

4.广南壮语数量名结构的语序类型一般有量-名-数、数-量-名、名-数-量、名-量-数四种形式。当数量为“一”和“二”时，用diːu¹/deu¹和 θuŋ¹（沙）、diu¹和 soːŋ¹（侬），不用 ʔit⁷和 ŋi⁶（沙）、ʔat⁷/ʔet⁷和 ŋi⁶（侬）。

广南沙支系壮语

pu⁶hun²diːu¹/deu¹ 一个人 θuŋ¹pu⁶hun² 两个人

量-名-数 数-量-名

tuə²vaːi²diːu¹/deu¹ 一头牛 θuŋ¹tuə²vaːi² 两头牛

量 - 名 - 数 数 - 量 - 名

kai⁵tuə²diːu¹/deu¹ 一棵树 θuŋ¹ko¹mai⁶ 两棵树

名-量 - 数 数-量-名

vaːi²θaːm¹tuə² 三头牛 kai⁵ha³tuə² 五只鸡

名 - 数 - 量 名 - 数 - 量

广南侬支系壮语

kɔn²hun²diu¹一个人 soːŋ¹kɔn²hun²两个人

量-名-数 数-量-名

to¹vaːi²diu¹一头牛 soːŋ¹to¹vaːi²两头牛

量-名-数 数-量-名

kai⁵to¹diu¹一棵树 soːŋ¹ko¹mai³两棵树

名-量-数 数-量-名

vaːi²saːm¹to¹三头牛 kai⁵ha³to¹五只鸡

名-数-量 名-数-量

5.广南壮语 diːu¹/deu¹（沙）、diu¹（侬）除可做数词外，还可做形容词，表示“单独、唯一、独一”。如 ʔan¹diːu¹/deu¹（沙）一个、hun²diːu¹/deu¹（沙）一个人、kɔn²diu¹（侬）一个人等。

（二）泰语的“一”和“二”的用法

泰语的“一”有 diːau²、ŋɯŋ⁵、ʔet⁷、ʔeːk⁸四种表达，“二”有 sɔːŋ¹、ji³、thoː²三种表述。

1.计数时，泰语也分为十以内计数和十以上计数两种情况。十以内的计数“一”泰语一般只用ŋɯŋ⁵，不用 diːau²、ʔet⁷、ʔeːk⁸；十以内的计数“二”泰语一般只用 sɔːŋ¹，不用 ji³、thoː²。十以上的计数个位数“一”泰语只能用 ʔet⁷，不能用 diːau²、ŋɯŋ⁵、ʔeːk⁸；十以上的计数“二”，十位上泰语只能用 ji³，不能用 sɔːŋ¹、thoː²，个位上只能用 sɔːŋ¹，不用 ji³、thoː²。

nɯŋ⁵ sɔːŋ¹ saːm¹ siː⁵ 一、二、三、四

sip⁹ʔet⁷ 十一 sip⁹sɔːŋ¹ 十二

sip⁹saːm¹ 十三 sip⁹siː⁵ 十四

ji³sip⁹ 二十 ji³sip⁹ʔet⁷ 二十一

ji³sip⁹sɔːŋ¹ 二十二 ji³sip⁹saːm¹ 二十三

saːm¹sip⁹ 三十 saːm¹sip⁹ʔet⁷ 三十一

saːm¹sip⁹sɔːŋ¹ 三十二 saːm¹sip⁹saːm¹ 三十三

2.泰语的“一”和“二”与百、千、万、十万、百万等连用时，用法不同，表达的意义也不同。diːau²、ŋɯŋ⁵、ʔet⁷三个词都有“一”的意思，但用法不同。diːau²跟在百、千、万、十万、百万之后表示百、千、万、十万、百万等词的基数词“一”，并有相乘的关系。即一百、一千、一万等。ŋɯŋ⁵在百、千、万、十万、百万之前的作用与diːau²相同，在百、千、万、十万、百万之后的作用有一些变化：声调由第五调变为第二调，读轻声，作用相当于 diːau²；声调不变，除与 rɔːi⁴连用外，其他词相当于千、万、十万、百万之后的基数词“一”，即一千一（百）、一万一（千）、十一万、一百一十万等。此外还有省略现象，如phan²ŋɯŋ⁵省略自ŋɯŋ⁵phan²ŋɯŋ⁵rɔːi⁴、mɯːn⁵ŋɯŋ⁵省 略 自 ŋɯŋ⁵mɯːn⁵ŋɯŋ⁵phan²等。

rɔːi⁴diːau²一百 phan²diːau²一千

百 一 千 一

mɯːn⁵diːau²一万 sɛːn¹diːau²十万

万 一 十万 一

laːn⁴diːau²百万 ŋɯŋ⁵rɔːi⁴ 一百

百万 一 一 百

ŋɯŋ⁵phan²一千 ŋɯŋ⁵mɯːn⁵一万

一 千 一 万

ŋɯŋ⁵sɛːn¹十万 ŋɯŋ⁵laːn⁴百万

一 十万 一百万

rɔːi⁴ŋɯŋ⁵一百 phan²ŋɯŋ⁵一千一

百 一 千 一

mɯːn⁵ŋɯŋ⁵一万一 sɛːn¹ŋɯŋ⁵十一

万 一 十万 一

laːn⁴ŋɯŋ⁵一百一十万 rɔːi⁴ʔet⁷一百零一

百万 一 百 一

phan²ʔet⁷一千零一 mɯːn⁵ʔet⁷一万零一

千 一 万 一

sɛːn¹ʔet⁷ 十万零一 laːn⁴ʔet⁷百万零一

十万 一 百万 一

sɔːŋ¹rɔːi⁴二百 sɔːŋ¹phan²二千

二 百 二 千

sɔːŋ¹mɯːn⁵二万 sɔːŋ¹sɛːn¹二十万

二 万 二十万

sɔːŋ¹laːn⁴二百万 rɔːi⁴sɔːŋ¹一百零二

二百万 一万二千

phan²sɔːŋ¹一千二百 mɯːn⁵sɔːŋ¹

百 二 千 二万 二

sɛːn¹sɔːŋ¹十二 laːn⁴sɔːŋ¹一百二十万

十万 二 百万 二

3.泰语序数词的一般用法为量+thiː³+数。表示“一”时只用 ŋɯŋ⁵，不用 diːau²、ʔet⁷、ʔeːk⁸；表示“二”时只用 sɔːŋ¹，不用 ji³、thoː²。即：

van²thiː³nɯŋ⁵第一天 ʦhan⁴thiː³nɯŋ⁵第一层

khaŋ⁴thiː³nɯŋ⁵第一次 khon²thiː³sɔːŋ¹第二个人

tuːa²thiː³sɔːŋ¹第二只 pi²thiː³sɔːŋ¹第二年

4.泰语数量名结构的语序类型一般有名-量-数和名-数-量两种。数词为“一”时比较特殊，名-量-数和名-数-量两种形式同时存在，当“一”为 diːau²时，diːau²只能放在量词之后；当“一”为nɯŋ⁵时，nɯŋ⁵可以放在量词之前，也可放在量词之后；当数词为“二”时，只能用sɔːŋ¹，不能用 ji³、thoː²；当数词十位数为“二”时只能用 ji³，不能用 sɔːŋ¹和 thoː²；当数词大于“一”时，只有名-数-量一种形式，数词只能在量词之前。

nok⁹tuːa²diːau²一只鸟 nok⁹tuːa²nɯŋ⁵一只鸟

名-量-数 名-量-数

nok⁹nɯŋ⁵tuːa²一只鸟

名-数-量

kai⁵sɔːŋ¹tuːa²两只鸡 nam⁴sɔːŋ¹kɛːu³两杯水

名-数-量 名-数-量

maː¹saːm¹tuːa²三条狗

名-数-量

5.泰语数词 ʔeːk⁸、thoː²、triː²借自梵语巴利语，一般表示序数的第一、第二、第三，常用于声调的调类、声调符号、学位等级等。

siːaŋ¹ʔeːk⁸第二调①siːaŋ¹thoː²第三调

siːaŋ¹triː²第四调

mai⁴ʔeːk⁸第二调号 mai⁴thoː²第三调号

mai⁴triː²第四调号

prin²jaː²ʔeːk⁸博士 prin²jaː²thoː²硕士

prin²jaː²triː²学士

6.泰语的diːau²只表示“唯一、独一”的数目，既是形容词，又作数词。如：phom¹miː²luːk¹⁰diːau²（luːk¹⁰kon²diːau²）我有（唯一的）一个孩子、khau¹miː²khaː¹diːau²他只有一条腿等。

（三）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用法对比

语音、词汇、语法在语言发展的过程中，语法变化速度最慢。从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用法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到两个分化了上千年的亲属语言还存在多高的相似度，同时存在哪些不一样的变化。

1.计数时，广南壮语和泰语都分为两种情况，即十以内的计数和十以上的计数。十以内的计数形式中，广南壮语有三种表示法，泰语只有一种。十以上计数时，个位上的数是“一”时，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用法相同，ʔit⁷、ʔat⁷、ʔet⁷是具有对应关系的同源词。百位、千位等的ŋɯŋ⁵和广南壮语的 diːu¹/deu¹（沙）、diu¹（侬）具有对应关系，具体情况如表8所示；十位上的数是“二”时，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二”用法相同，其他位数的sɔːŋ¹与广南壮语的 θuŋ¹（沙）、soːŋ¹（侬）具有同源关系，具体情况如表9所示。

表8 数词“一”计数时的情况

表9 数词“二”计数时的情况

2.与百、千、万、十万、百万等连用时，“一”和“二”的用法存在一些差异。数词为“一”时，泰语的 diːau²和广南壮语的 diːu¹/deu¹（沙）、diu¹（侬）用法基本一致；泰语的ʔet⁷和广南壮语的ʔit⁷（沙）、ʔat⁷/ʔet⁷（侬）用法在超过十的计数时，都在个位上表示“一”，在百位、千位、万位等之后，广南壮语中的 diːu¹/deu¹（沙）、diu¹（侬）的用法在泰语中由ŋɯŋ⁵代替。数词为“二”时，十位上的“二”泰语ji³和广南壮语的ŋi⁶用法完全一致；其他数位上泰语的“二”都用 sɔːŋ¹表示，泰语的 sɔːŋ¹用于百、千、万、十万、百万等之前时，广南壮语用θuŋ¹（沙）、soːŋ¹（侬）与之对应，泰语的 sɔːŋ¹用于百、千、万、十万、百万等之后时，广南壮语用ŋi⁶与之对应。

3.做序数词时，泰语和广南壮语通常都要加词头，广南壮语序数词语序一般为词头+数、量+词头+数，泰语为量+词头+数，广南壮语比泰语多词头+数形式；做序数词“一”时，广南壮语只能用 ʔit⁷（沙）、ʔat⁷/ʔet⁷（侬），不能用 diːu¹/deu¹（沙）、diu¹（侬）；泰语只能用 ŋɯŋ⁵，不能用 diːau²、ʔet⁷、ʔeːk⁸。做序数词“二”时，广南壮语只能用 ŋi⁶，不能用 θuŋ¹（沙）、soːŋ¹（侬）；泰语只用 sɔːŋ¹，不用ji³、thoː²。语序用法相近，用词区别较大。

4.广南壮语数量名结构的语序类型一般有量-名-数、数-量-名、名-数-量、名-量-数四种形式，泰语有名-量-数和名-数-量两种，泰语有的两种类型广南壮语都存在。数词为“一”时数量名结构的语序比较特殊，名-量-数和名-数-量两种形式同时在泰语中存在，泰语中当“一”为 diːau²时，diːau²只能放在量词之后；当“一”为nɯŋ⁵时，nɯŋ⁵可以放在量词之前，也可放在量词之后；当数词为“二”时，只能用sɔːŋ¹，不能用ji³、thoː²；当数词大于“一”时，只有名-数-量一种形式，数词只能在量词之前。广南壮语中当数量为“一”时，用 diːu¹/deu¹（沙）、diu¹（侬），不用 ʔit⁷（沙）、ʔat⁷/ʔet⁷（侬），此时数量名结构只存在量-名-数、名-量-数两种形式，当数词大于等于“二”时，广南壮语数量名结构存在数-量-名、名-数-量两种形式，此时的“二”在广南壮语中只能用 θuŋ¹（沙）、soːŋ¹（侬），不能用 ŋi⁶。

5.广南壮语 diːu¹/deu¹（沙）、diu¹（侬）与泰语的diːau²用法基本相同，除可做数词外，还可做形容词，表示“单独、唯一、独一”。

三、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异同的原因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在语音、用法等方面存在许多共同点和差异性，导致这些异同的因素是多样的，这些因素包括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

（一）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相同的原因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相同的原因有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两种。

1.内部原因：壮语和泰语是同属壮侗语族壮傣语支的语言，两者的同源词源于原始台语，两者语言属于同源关系。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在语音上和用法上存在一定程度的对应关系，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两者的同源关系，具体情况如表10所示。

表10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同源词

2.外部原因：分化前共同受汉语影响。吴其安认为，“侗台语的‘一’‘二’有固有词也有汉借词”，“壮傣、侗水语的基本数词借自中古及中古以后的汉语”，“‘二’版纳傣语sɒŋ¹借自汉语‘双’”[5]。覃圣敏认为，“壮语中从一到十有一套完整的借汉语词，还有另一套壮民族语词，但不完整”，“壮语soːŋ¹（二）与汉语的‘双’在语音上十分相近，但是，汉语的‘双’只是‘二’的同义词，而不是汉语的基数词，因而它们在用法上有区别”[6]。壮语、泰语、傣语都是同属壮侗语族壮傣语支的亲属语言，数词上具有对应关系的同源词应当有共同的出处。笔者认为：数词“一”的diːu¹/deu¹（沙）、diu¹（侬）、diːau²（泰）、ŋɯŋ⁵（泰）为民族固有词，ʔit⁷、ʔat⁷/ʔet⁷为汉借词。数词“二”的 θuŋ¹（沙）、soːŋ¹（侬）sɔːŋ¹（泰）为民族固有词，ŋi⁶、ji³（泰）为汉借词，具体情况如表11所示。

表11 广南壮语和泰语数词“一”和“二”在古汉语中的对应关系

（二）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不同的原因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不同的原因同样有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两种。

1.内部原因：壮语和泰语分化时间较长，不同的经济、文化、政治等社会因素，影响了语言自身发展，最明显的区别是两个语言中许多词的词义不对等。一般来说，泰语的引申义更多，引申范围更大，具体情况如表12所示。

表12 广南壮语和泰语词义引申范围对应情况

这是因为泰语作为泰王国的通用语，语言地位较高，而壮语在中国社会中属于弱势语言，语言地位较低。优势语言的发展往往比劣势语言发展更快，词的意义和用法往往也会更丰富。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在名量计数中展现出来的差异性就是两者语言自身发展不同的结果，如广南壮语ʔit⁷和 ŋi⁶（沙）、ʔat⁷/ʔet⁷和 ŋi⁶（侬）能参与一到十的计数，泰语的ʔet⁷和ji³不能参与一到十的计数。

2.外部因素：分化后，两个语言处于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壮语受汉语影响较大，泰语受梵语巴利语影响较大。

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在名量词结构中展现出来的差异性就是壮语受汉语影响的结果。自秦汉以来，中国南方民族和汉族的接触频繁，且汉语基本上都处于优势地位[7]。在不断的接触过程中，壮语不断借用汉语词汇，日常用语中汉语词汇高达30%～40%，政治经济用语高达80%以上[3]11-12。星期、月份等表示法在年轻人中也大多借用汉语。程博认为，壮侗语数量名结构的演变和变异有“未变”“在变”“已变”三个阶段。名-数-量结构处于“未变”状态，是壮侗语数量名结构的固有语序；名-数-量与数-量-名结构并存属于“在变”状态，是过渡阶段；而部分壮侗语中仅存的数-量-名结构则处于“已变”状态，是与汉语接触发生演变后的产物[8]。泰语受汉语影响较小，依然保存着壮侗语族的名-数-量的数量名结构固有语序，广南壮语中量-名-数、数-量-名、名-数-量、名-量-数四种数量名结构并存，属于“在变”阶段。泰语则多受梵语巴利语影响，自泰国引进佛教以来，梵语巴利语对泰语的影响日益加深，梵语巴利语词汇运用于泰国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广南壮语的“一”ji⁶和“二”ʔɛ¹借自现代汉语，泰语的“一”ʔeːk⁸和“二”thoː²完全借自梵语巴利语。

四、结语

壮族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中的一员，其经济、文化、语言等方面受主体民族影响巨大。壮语在与汉语长期接触、相互影响的过程中，借用了汉语的许多词汇和语法，而泰语是泰国主体民族的语言，是泰国的官方语言，两种语言有不一样的发展趋势。

语言是历史的产物，语言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该使用者对客观世界的独特认知，通过语言层面，反映出一定历史时期的语言景象。笔者通过对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的对比，发现两者在语音和用法等方面都存在着许多相同点和不同点。

总的来说，广南壮语和泰语的“一”和“二”在语音、用法和成因上有同有异，两者语音对应严整，用法同大于异，成因基本相同，由此也更加印证了壮族和泰民族是“同根生的民族”，壮语和泰语是亲属语言这一观点。

注释：

① 泰语声调第一调不标调，从第二调开始标mai⁴ʔeːk⁸，故siːaŋ¹ʔeːk⁸就变成了第二调。）

② 文章材料广南壮语部分主要来自笔者的材料，并参考了张均如、梁敏、欧阳觉亚等先生合著的《壮语方言研究》、韦庆稳、覃国生的《壮语简志》、韦景云、覃晓航的《壮语通论》和YJF、LYK、NDM、TMS等研究生同学提供的材料；泰语部分来自广州外国语学院编著的2011年版《泰汉词典》，并参考杨光远《十三世纪傣泰语言的语音系统研究》，巫凌云、杨光远《傣语语法》、นววรรณ พันธุเมธา ไวยากรณ์ไทย（纳瓦 温 · 喯突咩 塔《泰 语 语法》）等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