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翀 鹏程 韩茹雪

前20年，她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人、漂亮的女老师、全家人的骄傲;后20年，她被称为“大哥的女人”“钓鱼的钩”，是酒吧里最红的明星“雪梨”。

今年已经45岁却依然妩媚动人的她，就是跟着男朋友法子英先后在南昌、温州、合肥等地犯案，涉嫌杀害多人，其中包括一名3岁女童的逃犯劳荣枝。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枪决后，劳荣枝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漂亮女老师辞职做“大哥的女人”

劳荣枝的人生，是从九江滨江东路的石油家属院开始的，1974年，她出生在这里。劳荣枝的父亲在九江石油分公司的油库做过门卫工作。劳荣枝长着一双大眼睛，五官清秀，少女时期，她就是石油大院里的明星。邻居们都夸：“这个劳家的女儿长得漂亮！”劳荣枝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

15岁那年，劳荣枝初中毕业，以高分考上九江师范学校，念幼师专业。成绩优异的劳荣枝本来想上高中，读大学，但劳荣枝的哥哥觉得中专毕业以后包分配，当老师又体面，建议妹妹念师范学校，好早点工作替家庭分忧。经过选拔，说话细声细语的劳荣枝凭借出色的条件，进入了九江师范学校1989届唯一的幼师班。

1992年，18岁的劳荣枝从九江师范学校毕业，因为父亲的职工身份，她被分配到九江石油分公司子弟学校，负责教小学语文。年轻漂亮、有才华、学校教师……优秀的劳荣枝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人，也是全家人的骄傲。

然而，劳荣枝在子弟学校只待了1年左右就离开了。1993年暑假结束开学的时候，劳荣枝甚至没和家人商量，便辞职了。校长把电话打到家里，说劳荣枝办了停薪留职，让家人好好劝劝她，不要放弃这么好的“铁饭碗”。面对家人的质问和劝说，劳荣枝只是说：“我交了男朋友，不当老师了，要跟男朋友出去做生意。”

改变劳荣枝命运的，是一个叫法子英的男人。他们在一次婚礼宴会上相识，当天法子英用摩托车送劳荣枝回家，此后两人開始交往。那一年劳荣枝20岁，法子英大她10岁，并且已经结婚生子。

法子英身高1.73米左右，脸部粗糙，皮肤黝黑，长着一双小眼睛、两撇小胡子，右嘴唇有一道明显的竖形疤痕，头顶头发稀疏。在大多数人看来，法子英的长相普通，并不帅气。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劳荣枝陷入了爱河，不能自拔。劳荣枝甚至对家人说，法子英对她特别好，真的很爱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实际上，法子英初中毕业后进入九江市发电厂工作，3年后因为抢劫罪被判刑8年。25岁时，法子英刑满释放，开始外出做生意。再次走上社会的法子英喜欢打架，在周围人的眼中，法子英只是个“混混”，作为法子英的女朋友，劳荣枝就被大家戏称为“大哥的女人”。1996年6月，因为生意纠纷，法子英和六七个人带着土枪、砍刀围殴对方。将对方两人打伤后，法子英带着劳荣枝逃离了九江。

利用美貌当“鱼钩”连续作案

离开九江那年，劳荣枝还不满22岁。劳荣枝留着微卷的披肩长发，画着精致的妆容，此时的她最擅长的是在歌舞厅当“三陪”小姐。劳荣枝就是帮助法子英实施犯罪的“鱼钩”。

法子英和劳荣枝来到南昌，劳荣枝化名“陈佳”进入一家夜总会当坐台小姐，目的是帮法子英物色有钱的男人，骗到出租屋以便绑架，敲诈。三十多岁的熊启义出手阔绰，成了第一个受害者。1996年7月28日，法子英将熊启义绑架杀害。警方在侦查过程中，发现“陈佳”就是劳荣枝。但那时，法子英和劳荣枝已离开南昌，前往浙江温州，又在温州杀害了两人。

1999年6月底，法子英与劳荣枝流窜至合肥市。劳荣枝化名“沈凌秋”在合肥某歌舞厅坐台，物色有钱人作为绑架对象。出现在歌舞厅的殷建华一副腰缠万贯的样子，高档的软壳中华烟到处散发，张口就自称是公司大老板。劳荣枝一眼就瞄上了他，而殷建华也看上了妩媚多姿的劳荣枝。7月22日，法子英提前在合肥市白水坝一家电焊门市部里，以“关狗”为名订制了一只钢筋笼。上午10时20分，劳荣枝将殷建华约到他和法子英在双岗的出租房里，一进门，殷建华就被法子英用刀抵住了脖子，接着又被劳荣枝用铁丝捆住双手，塞进大铁笼子里。殷建华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害怕地说：“你们要多少钱？给你们20万元行不行？”法子英没吭声，殷建华以为他嫌少，连忙喊：“30万元！30万元你们把我放了。”这时，法子英开口说话了：“你说过的话要兑现，要是你到时候没有30万元给我，我就把你给杀了。”

殷建华不相信眼前的一男一女敢杀人。法子英和劳荣枝弄回一台旧冰柜，安置好冰柜，法子英又出去一趟，带回一个手拿木工工具的人。这是法子英在六安路口谎称要修门窗骗来的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一进门，看见锁在铁笼子里的殷建华，慌忙夺路而逃，却在阳台上被心毒手狠的法子英一刀刺倒，紧接着又是一刀砍在脖子上。随即，法子英和劳荣枝抬着小木匠的尸体塞进刚买来不久的旧冰柜。铁笼中的殷建华目睹这一幕，早已吓瘫了。在法子英的恐吓下，殷建华写了两张字条给妻子刘某，要刘某交钱赎人。

7月23日上午，法子英用铁丝将殷建华勒死之后，携带自制手枪及字条来到殷家，向刘某索要1万元。刘某以筹钱为由让法子英在家中等待，随后向警方报案。民警赶到，开枪击断法子英的右腿，将其擒获，当场缴获左轮手枪1支、子弹4发。按照法子英的供述，劳荣枝并未参与杀人，警方随即对劳荣枝展开追捕。

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执行枪决，而劳荣枝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此时的劳荣枝如同惊弓之鸟，隐姓埋名，四处逃窜，为躲避警察的追捕，她还整过容。为了维持生活，劳荣枝继续以美貌来换取钱财。

2016年，劳荣枝来到厦门一家酒吧，担任“客服”，主要工作就是向客人卖酒，获取提成。此时，劳荣枝公开的名字叫“雪梨”。酒吧里常有外国人进出，劳荣枝觉得有个英文名字能快速拉近和客人的关系，就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Sherry”。长相妩媚的劳荣枝很快成了酒吧里的“明星”。在酒吧同事的印象中，劳荣枝说话温柔，很漂亮也很会打扮，总是画很浓的妆，工作上她从不偷懒，看到客人就主动打招呼。

劳荣枝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经常变换工作地点。在酒吧工作一段时间后，劳荣枝辞职去4S店卖车。2017年5月，为了多拉客户买车拿提成，劳荣枝发微信邀请客户到4S店看车，微信留言客气又诚恳，“如果价格差不多，帅哥一定要关照啊。”“迫切需要帅哥支持，才有信心留在汽车行业……”

劳荣枝逃亡20年被抓后

2019年11月27日下午，警方利用科技手段，在厦门市一家商场内锁定了一名女子，经过与公安部在逃人员库比对，令警方震惊的是——逃亡20年的劳荣枝浮出水面。11月28日，在厦门一家商场一层的手表专柜里，劳荣枝穿着浅驼色的夹克外套，黄棕色的长发梳在脑后，正在看顾和男友共同经营的柜台。4名身着便装的男子慢慢靠近了手表专柜，开始和劳荣枝交谈。几分钟后，劳荣枝在几人的围拥中离开商场，其间并没有明显的反抗。

被警方抓捕后，劳荣枝拒不承认身份，自称“洪叶娇”，是南京人。但面对DNA比对结果，劳荣枝忽然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经厦门警方审讯，未发现劳荣枝在潜逃厦门期间作案。2019年12月5日，厦门警方将劳荣枝移交给南昌警方。

目前，南昌市公安局正在进一步侦办此案，而当年办案的民警、检察官以及血腥案件中的当事人内心却难以平静……

 当年民警：  抓捕同案犯情景历历在目

现任合肥市公安局庐阳分局杏林派出所副所长的陈峰，在20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捕中，是冲在最前面的民警之一。彼时陈峰刚30歲，是合肥市公安局110大队四中队中队长。

陈峰还记得，当天合肥晴天、酷热，轮到他所在的中队值班。其间110接到报警称有人被劫匪持枪绑架。辖区派出所的刑警大队最先赶到现场，发现事态严重，陈峰等人受命前往支援。法子英被包围后持枪负隅顽抗，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民警向室内发射一颗催泪弹。当日12：10，法子英受不了烟雾，持枪向外逃窜，被民警开枪击中右腿擒获。

在枪战中，陈峰和另外两名民警冲在最前面，压制住绑匪。“我与他（法子英）最近的距离不到5米。后来审讯时，才知他有个女同伙，我们根据审讯和调查获得一些线索，曾到河南开展抓捕。”陈峰回忆，由于法子英故意虚假供述，以及历史条件限制等种种因素，非常遗憾那时没能抓获法子英的同伙劳荣枝。

 当年检察官：  多年的遗憾终于释怀了

解作荣当年是合肥市检察院公诉处的检察官，是法子英案的主诉检察官。“劳荣枝终于抓到了，大快人心。”解作荣说，当时这起案件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作为办案人员，对于劳荣枝没有落网一直心存遗憾。

回忆起提审法子英的情形，解作荣用“三观极其扭曲，极其反人类”来形容他。“劳荣枝曾是老师，有文化，可她好逸恶劳，利用美貌与法子英一同作案，毫无底线。这么多年过去了，包括我在内的当年办案人员，都会时不时提到这个案子，关心劳荣枝是否落网，我们心中一直很担心，时间太久她的容貌会发生变化，找到她的难度会越来越大。”解作荣说，得知劳荣枝落网，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受害人家人也终于能得以释怀。

解作荣非常感谢警方的坚持和执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终究会来。”

 受害人妻子：  等了20年丈夫可以瞑目了

小木匠遇害后，合肥律师刘静洁在民事方面给小木匠的妻子朱女士提供了免费法律援助。朱女士在丈夫遇害后孤苦无依，还要独自扶养3个孩子，在获悉劳荣枝被抓后，她第一时间给刘静洁律师打电话确认：“劳荣枝是不是真的落网了！”朱女士哭着说：“我丈夫太无辜了，他们太残忍了。这么多年好多人都淡忘了这件事情，但我一刻也没忘。”

小木匠遇害时，朱女士还不到30岁，最小的孩子才3岁，丈夫的突然离去让一家人失去了主心骨。朱女士痛苦地回忆，“他也是为了给最大的孩子上小学挣学费才来到合肥，他遇害了，整个家的顶梁柱也就没了，也没有得到赔偿。”

劳荣枝一直潜逃，成了朱女士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这些年，朱女士一边打工养家，一边在打听案件进展，“孩子在网上看到劳荣枝被抓告诉了我。20年，我已经老了，总算等到这一天，我之前真怕等不到这一天。丈夫也终于能瞑目了。”

刘静洁律师称，等公安机关调查结束后，小木匠家人还会考虑民事方面的索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