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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相信

2020-03-20李铭

满族文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纯文学文学院满族

李铭

我18岁的时候村子里才有了第一盏电灯,20岁那年初中辍学,然后就开始了打工生涯,去水泥厂,去食堂,在生活的洪流中开始颠沛流离。婚姻更逗,民间的“倒插门”竟然降临到了我头上,23岁那年成为了我们村第一个嫁出去的男人。然后继续底层生活,卖菜四年,在建筑队打工六年。30岁的时候,我在酒店做保安,聽说辽宁文学院首届新锐作家班招生,就辞职义无反顾地去了沈阳。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文学。

我的背包里装着厚厚一摞发表作品的样刊样报,往老师的桌子上一放。老师看了几眼,说:“你这些都是内刊和小报纸,纯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才有分量!”

我不知道啥样的文章是纯文学,啥样的刊物是纯文学刊物。过去我几乎看不到,打工的时候就去废品收购站论斤买书,买到什么就看什么。收购站老板太没文化,不懂得分类。那里的书都是一块钱一斤,纯文学也好通俗文学也罢,都是论斤混着卖给我的。

在文学院的阅览室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满族文学》杂志。应该说,《满族文学》是我接触到的第一本纯文学刊物。以前的阅读是没有这方面的考量,不是我想读什么书籍就能够读到,而是什么样的书籍能够走进我的生活,跟我有缘我才能读到。

文学院的学习生活,是我生命里最为重要的岁月。我是首届新锐作家班里创作基础最差的。执意来文学院学习,家里没有了任何经济来源。文学院安排我在收发室打工,能够叫我边打工边学习,解决了一点经济问题。那时候文学院的院子里有很多学校,直到半夜,来往的车辆都不断。这样我就不能按时休息,不能外出去玩,老老实实守在收发室里。有时候到凌晨了,我发现院子里还有车没有回来,就得等着关大门。虽然难熬,但是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阅读,可以写作了。

课程到中途的时候,举行了拜师仪式。我选中了《满族文学》的主编张涛老师。实话实说,这是一次带有功利目的的选择。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张涛老师很严肃,那么短的时间里他也不可能做到对我的了解。说起小说创作,张涛老师也只是客气地寒暄。但是张涛老师欢迎我给《满族文学》投稿,这给了我巨大的希望。

那个暑假里,同学们都回到各自的城市了。我没地方去,要是回朝阳,就等于丢了文学院的工作。那回家吃饭都成问题了。我要是出去打工的话,下学期能不能回到文学院学习也是问题。跟妻子商量以后,我决定一个人留在文学院继续看收发室,等待着新学期开始。

那是我生命里最为困难的时光,学员们放假,食堂也不开伙了,我没地方吃饭,文学院一个月给我四百块钱,我又不能一个人都吃掉。每天只能吃四个馒头,买点豆腐,大葱,用盐水泡着吃。但是内心却是充满了信心,我开始了纯文学的写作,写了很多。我选了其中一篇小说《房东》,寄给了《满族文学》,还给张涛老师写了封信,提醒他你可是收了我当学生的。

暑假很快过去了,在文学院那个知了鸣叫的夏天,我白吃了上百个馒头,却不见有刊物发表我写的小说。我在收发室每天都能够接到很多报刊,分发工作归我管,尤其是看到那些大作家发表的样刊和汇款单来的时候,我内心真是特别妒忌。新学期开学以后,我竟然有了意外的惊喜:那一大堆来信中,竟然也有我的一封!

那封信是《满族文学》给我的,里面是2002第5期的刊物。我打开杂志,心怦怦跳,我看到《房东》发表了!信封里还有张涛老师写给我的一封短信,张涛老师在信里肯定了我的小说,鼓励我继续写作,继续投稿。

短篇小说《房东》不是我文学写作的处女作,但却是我发表的第一篇纯文学作品。当时的欣喜无以言表,我马上在班里扬眉吐气了。那个时候,我往别的刊物投稿无数,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满族文学》发表了我的小说,在我苦闷创作的最初岁月里,《满族文学》无疑是我心灵深处一抹希望的灯火。

辽宁文学院首届新锐作家班结业以后,我离开了文学院收发室回到老家朝阳。找工作没人要我,我只能再次选择出去打工。而到了当初打工的地方,一些农民工兄弟嘲笑我:怎么样,转了一圈你又回来了吧?文学是改变不了你的命运的!

因为有了《满族文学》的鼓励,我发表了一些作品,也相继打开了一些刊物。当时的《中华散文》也发表了我写的散文,还被《作家文摘》转载过。但是我写了大量的短篇小说,还是很难得到文学刊物的认可。《满族文学》是双月刊,一年六期,第二年,我的短篇小说《李大锁成为英雄的前前后后》和《小老板陈士力》又被《满族文学》发表了。

我妻子看到样刊以后很激动,她不再干涉我创作,支持我离开建筑工地回家自由撰稿。

从打工的盘锦返回朝阳,因为是“非典”时期,我不能返回村庄。那样的话,孩子将被停课三周,我也将被隔离观察。我和妻子从村子里偷着出来,在我们乡里找了间房子租了下来。因为怕被举报,我和妻子就像“特务”一样,鬼鬼祟祟地躲避着熟人。住下的当晚就下雨了,屋子里漏雨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只好起来,读我在《满族文学》上发表的小说。第二天晚上,我和爱人趁着村口值班人员的不注意,悄悄潜回村庄,看一眼熟睡的儿子,背上我的电脑再次出了村子。

我就是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开始自由撰稿人生活的。电脑桌上摆着发表我作品的刊物,《满族文学》在最显眼的位置。那些刊物就像辽西丘陵山地里满山绽放的石柱子花,点缀着我近乎荒芜的精神世界……

从短篇小说《小老板陈士力》的发表,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小说的门口,是《满族文学》给了我这种探索和尝试的机会。从那篇小说开始,我写的小说开始逐渐贴近我的生活了。

那年的冬天很冷,租住的房子是厢房,整天见不着阳光。屋子里又很狭窄,我在地下写作很遭罪。妻子就去商店要来很多纸壳子铺在脚下,想隔离寒冷的地气。尽管如此,冷的感觉还是慢慢爬上了身体,浸遍我的全身,渗入了我的骨髓。而寒夜里陪伴我的是不泯的文学之梦。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为《满族文学》写了小说《幸福的火车》。我没有投给别的刊物,直接给了《满族文学》。小说很快发表,并被《小说选刊》转载,收入了当年的多种年度选本,还获得了第四届辽宁省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奖。

我的世界忽然间豁然开朗,短篇小说《幸福的火车》为我迎来了人生的荣耀。那是我第一次被《小说选刊》转载,那是我第一次成为辽宁省作协的签约作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结识了一本文学刊物。我在为自己当初的功利心羞愧,为《满族文学》的包容和鼓励感动。假如没有《满族文学》愿意接受我最初稚嫩的脚步,我连跋涉的勇气都不会有。

在我整理书柜里发表作品的样刊时,我发现《满族文学》是发表我小说最多的刊物。从2002年起,发了10篇小说。

2010年以后,我被辽宁省文化厅破格录取,由一个农民变成了事业编制的剧作家。写戏剧和影视作品成为了我的主业,连续好几年都没有时间写一篇小说。最近这两年,我每年写为数不多的小说,都会第一时间想着给《满族文学》投稿。虽然十多年光阴流水一般逝去,我的小说写得没有多大起色,但是内心的情感却一直饱满鲜活。

比起那些板着面孔的大刊名刊来,《满族文学》始终以她温暖宽厚的博大胸襟叫人尊重。她不追风,始终坚守着纯文学的旗帜。她愿意锦上添花,更愿意雪中送炭。很多成名的大作家,他们的很多作品都是在《满族文学》上发表的。假如没有最初歪歪斜斜的印迹,又怎么会成长为今天的文学大咖。

《满族文学》是我一生的相信。现在,我相信40周岁的《满族文学》会更加充满活力,她会继续带领我们一起缔造文学的黄金时代!

(作者系辽宁省文化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部剧作家,一级作家。)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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