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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中的文化学矛盾

2020-02-18王弋戈

美术界 2020年1期

王弋戈

【摘要】用数字化手段对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与传承是这一领域当下最热门的方法,也是讨论的热点。然而,文化遗产所固有的文化特质,在新技术应用中难免会出现矛盾冲突。这种冲突产生于高级文化在扁平化后与大众文化交汇所产生的文化对冲、文化美学的价值转译、与观众人文沟通将如何再次搭建,以及数字化的文化遗产究竟是解构还是重建。本文将通过六个部分,分别列举出矛盾所在,并分析矛盾成因和矛盾走向。矛盾无法消除,但总有办法找到平衡点。

【关键词】高级文化;快餐文化;解构与重建;商业与社会;文化美学

文化遗产实际上是一个跨学科、跨领域概念,从广义上讲,这个宽泛的概念与人类学、社会学、艺术学、哲学环环相扣,因此我们无法从一个特定的角度了解文化遗产的方方面面。然而在深入发掘其本质与内涵时,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学科之间也存在着矛盾与对立:有形与无形,现实与想象,主观与客观,当代理念与上古本质。近年来,随着数字化的飞速发展和广泛应用,在推进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的同时,当这种现代手段作用于人类历史传檄产物时,矛盾依然存在,损失也不可避免。作为研究者,虽不能消除矛盾,但可以做的,在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带入的同时,适当止损,以减少观念与技术之间的摩擦,平衡发展,最大限度用数字化保护并传承文化遗产。

一、文化遗产保护现状

人们一直保持着对于数字资源的知识的需求,特別是曾经被模拟成数字化的人文领域。文化遗产作为高级文化的一种形式,并不是所有观众都可以或都愿意走入博物馆看实物,即便如此,高质量特展对应的高昂的门票开支也将很多人拒之门外。文化遗产的表现方式也逐渐被电视节目和网络等新媒体取代。

同时,无论何种文化背景下的何种传统文化遗产,因其内涵、历史背景以及延伸出来的知识体系,受众少之又少。快餐文化因其易获得性充斥着大众的日常生活。同时大部分文化遗产,不是作为文字积压在资料库里,就是濒临失传或再也无处觅其踪影。并因其高标准的文化认同,将其保留下来的确是既困难又费钱。

考虑到其文化价值,文化遗产也是时代的里程碑。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更多的形式和手段被运用到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中,分类及归档就是最基础的方法。

在有效保护的同时,如何能让高级文化形式在不改变其文化属性的前提下走入大众的生活,文化遗产保存现状以及更多地适合当下文化风格的推广模式等社会价值是在保护基础上对文化遗产更重要的处理措施。

二、数字化保护中存在的问题

数字化文化遗产的好处在于便于存取,高扩散度,打破了许多固有的边界。但是“文化”当先,因此也必须考虑“文化”与“科技”之间的冲突。首先,文化遗产的数字化改变了文化的扁平化,自上而下的文化权威,使其文化属性发生了变化。文化遗产曾经的神圣、教育特性、内涵价值甚至被娱乐性所取代。高级文化和低级文化之间的界限愈发模糊。其次,被高度关注的物质化也让人们忽略了其文化特性。第三,文化遗产的数字化在解构和重建信息这两个概念上依然存在着争论。第四,当文化遗产被转译并以新形式存在时,其真实性是否受到影响,以及受到了何种影响?第五,文化遗产究竟应该以何种形式被传播?是保持着高级文化特质,还是走下神坛与观众交互?但如果存在交互,而所有的转译过程都在幕后进行,此时数字化与互动性就成了背道而驰的两条线。第六,在考虑数字化时,对作品的版权保护,对作者的研究保护,是否触及了政治与道德问题?

三、高级文化扁平化后与大众文化交汇后为何会产生文化对冲

(一)因为文化存在等级划分

高级文化指的是一套以艺术为主的文化类别,尤其是被特殊接收者群体认可、接受并崇拜的文化产品。高级文化同样也被定义为专业文化,不仅是因为接收者多来自于知识分子,更是因其囊括了广泛的文化知识。高级文化经常与“精致”“受教育”“富有”联系在一起。流派等级根据声望和文化价值等艺术形式将不同艺术流派依次排位。历史久远的古典文化遗产因其内涵丰富而被赋予更高的地位,占有了流派等级中的高位。

但也有学者提出,随着社会发展,文化遗产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这是因为文化遗产与日常文化生活的距离越来越近。从人们意识到其商业开端时,无论是文化遗产本身,还是与之配套的服务,无不显示出其独特的属性和地位,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期的文化现象中,文化遗产开始显示出普及、交流与娱乐的新功能。实际上,文化遗产被人为定义为“高级文化”主要是因为其展示的场所和对象与普通文化物体被区分开来,强调并客观化了一种文化代码,并规范了文体属性。文化遗产被认为在其发展史中一直保持流行状态,但是为了适应观众的社会阶层,必须保持“非大众流行”的状态。除此之外,随着更多的商业因素注入文化遗产,以及固有形式逐渐冲出场地限制,其高级文化地位的光环已经开始被商业利益所淡化。

如果这些高级文化产品可以被记录或转化后融入大众社会,或如果其真的因传播或保护原因离开了博物馆研究院,或者是否在“商业化”和“艺术本源”中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则必须考虑到其属性变化。“娱乐至死”的电视媒体让高级文化产物走下神坛,走进人群中,并停留下来。这种扁平化的文化打破了权威垄断,使文化从中央走向地方,在网络时代,还有多少人亲自走进博物馆?亲自去剧院听音乐会,亲自去研究某一部文学古籍?简单获取打破了高低级文化之间的界限。许多学者认为这种社会分级的变化是由于商业因素的注入,这也是数字化的一个主要部分。然而,文化遗产的转型和民主化进程最直接的结果是这一流派现在发挥作用的语境框架允许其高雅文化地位与日益增多的接受这之间存在相互关系。传统/古典文化遗产的数字化本身并没有重新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种类型,而是在一个大众化的环境中重新定位自己。有学者还强调,这种传统/古典文化遗产的新表现形式已经被允许在大众框架内存在。此外,在意识形态层面上,传统/古典的数字化可以理解为自由、进步和无边界背景下的改革。

(二)因为文化存在地域差异

除了亚文化,地域文化区分也是文化代沟的另一项重要因素。文化地域差异是文化理论最被着重考虑的概念之一。它同样还包括了人类学和地理学。地域文化解释了文化不仅仅受限于地理范围的国家概念,相反,文化经常被无形元素所勾勒,例如习俗、约定、特征或大型争议。有了这些重叠和杂糅的特点,许多边界也变得模糊,即使其品性已被清晰化。因此地域文化并非线性归类,而是已被区域化并且模糊与清晰的边界共存。

本地文化地区(亦可理解为“流行”或“感知”地域)在本地居民中存在。在这些地区,有些文化的形成是依靠物质环境因素;其他也依靠无形因素形成,例如经济、政治,或者历史原因。在这些较弱的边际上,人们的认知迅速增长,可以很容易地形成相同的意识形态。

东西双方学者都认为艺术的起源来自于宗教祭祀。在中世纪欧洲,每个人都臣服于严苛的宗教领袖。在教堂和广场很容易看到用各种无比神圣的方式来表现上帝和其他神祇的形象与事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文艺复兴时期,文化遗产也慢慢吸收了许多世俗元素,然而所有的进步和发展都是在与宗教背景相抵抗。慢慢的,它脱掉了宗教色彩,但依然是这个时代记忆的优雅与尊重的延续。

(三)因为文化遗产同样具有现代性

生活在一个现代社会有以下几点特征。第一,现代元素已经成为生活的必需品,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追求着这些元素;第二,在工业革命后,现代产品及技术每年都在被现代组织创造、分配及更新着。从微观角度看,现代性可以被引申为用最当前的思维和最先进的技术对现代元素解释而得出最新的观点;从宏观角度来看,现代性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改变或打破传统或过去。意外还需要重视的是,现代性已经变成了現代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且现代世界永远在快速前进着,这也永远不会发生在历史的某一阶段。

现代性可以被看做是介于当下社会与其他时段社会(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种对比。换句话说,现代性将自身置于人类社会的中心,之后又将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组织在一起。现代性特指一个后传统、后中世纪的历史时代,一种从封建主义(或土地主义)向资本主义转变时的工业化、世俗化、合理化、民族国家及其组成机构和监督形式的标志。

然而一些学者提出在传统艺术中运用现代手段将会引起两个对面的矛盾。其中主要论点在于人们需要知道在产出及传播/流通那些“基于符号创造行为的商品和服务(如文化遗产)”与那些“创造了一种设备和过程,并通过它们让人们越来越多去体验这种设备带来的改变——且其中许多改变影响了人们体验文化的方式(如文件共享)”之间的利益冲突。因此,一些学者提出疑问,当人们张开双臂迎接数字化到来的同时,特别是非营利部门,是否有责任确保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者得到支持,而不是被数字化为人们提供更多伟大艺术时被此发展过程进一步剥削?

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人们能够开发用于创建、分发、记录,并讨论艺术和人文学科的心得工具和方法,其主要表现在人们会经历这种文化形式,且这种形式很大可能会成为人们的最佳选择。在这一点上,学者们并不想打消人们对高清数字化的热情,但是他们认为在追求高清播放之前,人们并没有辩证地考虑过新媒体的影响。

据此可以看出,这种现象表明,冲突总是存在于这些领域:商业和艺术,原则和实用主义,艺术形式的保护和进步,传统和创新,多样性和巩固,地方和全球,以及伦理和法律。

四、如何通过数字化再次搭建与观众的人文沟通

有两个问题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理解高雅文化和大众化之间的关系:数字化是否能使文化遗产产业完全大众化?它是否促进了传统/古典文化遗产的大众化?事实上早就有学者提出了,我们应该抛弃旧的文化等级划分。他还提出了相互关联的文化的三个新领域:资助文化、商业文化和自制文化。他认为,文化遗产的中的商业因素能产生积极的影响。事实上,观众和艺术品并不是在一个特定的领域中定义自己。相反,在这三个领域中都可以发现高质量文化产物和低质量文化产物。基于这个观点,可以认为没有人能够坚持认为在博物馆里现场看文化遗产的体验一定比通过数字传播形式呈现的体验更有意义,或者认为在线流媒体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它是免费且容易获得的。更有学者提出,文化遗产的文化划分并不是艺术组织传递给观众的产物,而是存在于观众与艺术品之间的互动中。人类需要考虑橱窗外的空间不是一个边界,而是一个接合处。文化创造并不是广播,而是对话。

五、文化美学的价值转译

文化美学是机械复制影像的符号美学,它利用“虚拟现实”的数字技术将现实拼凑在一起,形成无限的复制。它使数字化技术取代了原有的艺术关系,使艺术创作从个性化的表现形式向机械复制的影像转变。数字存储的基本审美创新是基于互动,但这些虚拟形象超越了文化遗产在人们心中的真实形象。古典的艺术美感消失了,人的符号多余其指称意义,图像多余其转译价值。被传播的只是系统本身,图像所指代的只是图像符号。因此,“文化”只是无限地产出其附加价值,而不是现实的形象。消费主义和新实用主义改变了人们的审美接受方式。文化遗产呈现出一种审美化的趋势,并在数字化的语境中生存下来。数字时代的到来,使文化遗产从单一的、孤立的系统走向了多元化的审美价值体系。这是一种存在于表面的欣赏,一种无距离的感官审美,一种朴素的审美取代了深层的审美,这也正是专业人士一直所担心的矛盾所在。

六、数字化:究竟是解构还是重建?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传统文化遗产的数字化形成过程是传承、整合、改进和创新的产物。从文化遗产诞生之日起,虽然改进的速度还不够快,文化遗产一直注重在内容和形式上取长补短。另一方面,文化遗产同样是文化市场激烈竞争的产物。因此,文化遗产应该变现有的博物馆管理模式,改进内部商业套路,同时让更多现代手段注入发展中。

数字化可以解构并颠覆一切传统力量、传统文化模式、传统文学风格、传统文化传播手段以及传统文化载体,但这个过程仅仅是“解构”而非“重建”。究竟是保留原样还是在此基础上重新发展?这又是一个需要讨论的矛盾。如今我们正处于一个文化数字化、文化高科技化、文化商业化的浮躁时代。文化遗产电视转播这种数字手段就可以采用电视形式表达并传播任何形式文化遗产。与舞台表演不同的是,其最大的突破在于扩大了有限的文化遗产表演空间,并打破舞台界限。网络是最现代化的媒体工具,文化遗产又是一种传统艺术。二者的结合可以扩大文化遗产的影响并且使传统文化有效传递。然而,这仍然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如果没有达到最佳结合的效果,这不仅会失去吸引观众的作用,还能极大地降低格局的魅力。因此,当文化遗产被转码时,这里一定需要对文化遗产特性进行深入研究,以选择最佳的结合手段。

结语

综上所述,文化遗产的数字化就是将高级文化大众化、将个性文化归一化,将自然文化人为化的过程。诚然数字化是一个发展大趋势,且从实用性角度来看,数字化有着更便捷且存储量大的优势。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数字化打破了文化遗产原本的特性,在强调其物质化时忽略了文化特性,使其真实性大打折扣,人为因素也愈发浓重。文化遗产浓缩和传承了人类精神文化,在经历一次次时光的冲刷后,其文化特质早已发生改变。矛盾是无法消除的,只有在一次次实践中寻找平衡点,才能让数字化更好地为文化遗产保护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