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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小说《谁家有女初长成》变异修辞艺术探析

2020-02-11孙婷婷

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严歌苓变异语法

孙婷婷

(安徽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王金龙对20 世纪末中国文坛发生的变化进行了精要的总结:这一时期的作品逐渐放弃了内容、形式不清的简单的理论分析,取而代之的是操作性更强的文本分层思想。“分层思想”涵盖了多个方面,比如话语层、意韵层、形象层等。站在“文学构成”的角度,每个分层中又可以细化出更多的层级,比如“意韵层”,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的优秀作品,都不仅只有一个意韵层。严歌苓女士的《谁家有女初长成》是一篇以悲剧结尾的中篇小说,“悲剧”早已不是一个新鲜的主题,但这并不会对小说的魅力产生丝毫影响,正是这样一个老生常谈的、再平常不过的主题,才更能彰显出一个作家深厚的文学功底。

一、变异修辞艺术的概念

语法是文章的基本构成要素,是用词造句的规律,无论是语言交流还是书面表达,都需要运用语法来组织词句,以表达准确、完整的思想。但凡优秀的文学作品,其魅力都不在于“讲理”,而在于“心理感受”,作者以文字、故事为载体,宣泄真实的内心情感,以引发读者的共鸣。这种情况下,规范严谨的语法、词句搭配往往并不能满足作者的写作需要,因此产生了文学性、艺术性更强的变异语言。

常规修辞是一种普通的表达方式,变异修辞是相对于常规修辞而言的,指的是打破常规的、变异的表达方式,为了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故意突破标准语法常规,而采用超常规的语法、语言去书写。言语的变异魅力是变异修辞的基础,如果缺少了言语美感,那么也就无法体现出变异修辞的艺术性,所以,变异修辞同样也是实现言语变异美的重要方式。对小说这种文学体裁而言,对言语表达具有更高的要求,正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文学作品的一大魅力就是那些充满灵性、非常规性的表达方式。这也正是变异修辞艺术的魅力所在。

二、《谁家有女初长成》的变异修辞艺术分析

上世纪末之前的中国小说,呈现一副热闹、尖刻、调侃、平和的景象。严歌苓的《谁家有女初长成》则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当时温情脉脉的面纱,直指现实——社会经济的繁荣、文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像文中的潘巧巧,怀揣一颗向往繁华大都市的心,却走向了死亡的结局。

1、语法的变异

语法是言语表达的规范,这里的“言语”既包括日常交流的口语,也包括文字语言。无论是词语的相互组合、搭配,还是语句之间的衔接,都是有规范要求的,也有一定的规律性。与普通人相比,作家驾驭文字的能力很强,尤其是小说家,通常都不喜欢严格遵循语法规则进行写作,他们更倾向于跳出语法规则的约束,用更加新颖的、有灵性的表达方式让读者眼前一亮。以《谁家有女初长成》为例,严歌苓采用的语法变异主要表现为以下两方面:

2、词语的活用

“活用”指的是在某种语境中,临时改变词语的词性,将甲类词语当作乙类词语来使用。比如,陈国栋给潘巧巧下药后,她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送给了大宏当媳妇,“拿药药来的,也算你媳妇?”这句话的第二个“药”字,从原来的名词变为动词。大宏向潘巧巧解释为何晚归时,严歌苓是这样刻画她的表情的:“他见巧巧空白着一张脸,对他的解释毫不领情,连反应也没有。”二宏对潘巧巧的所作所为如同畜牲,严歌苓写“像畜牲对她如此畜牲了一番,她感到手里的菜刀如同她的牙齿和指甲,痉挛的发着狠劲,成为她躯体、肢体的延伸。”第二个“畜牲”,像之前的“药”,同样是名词活用,成为动词。

3、搭配变异

大宏和潘巧巧发生关系时,二宏好几次都趴在门窗外面偷听偷看,就连初夜都是如此。“巧巧突然窜起,抓起床边大宏的翻毛皮鞋,对着门砍过去。”严歌苓用一个“砍”字表达了潘巧巧对二宏发自内心的、厌恶恶心到极致的情绪,尽管皮鞋并没有“砍”的效果,但是却充分表达了潘巧巧内心恨不能用刀砍了二宏的愤怒。“二宏的傻脸慢慢从玻璃上揭下去,消失了。”严歌苓巧用了一个“揭”字,可以看出二宏的脸是紧紧的贴在窗上的,恨不能钻透窗户。同时,“揭”字还淋漓尽致的描写出二宏恋恋不舍离开的心理。“茶的气味一点也不青不绿了,是陈旧枯黄的味道。”这里严歌苓用了“通感”的写作手法,用描写颜色的“不青不绿”用来比喻茶的气味,用“陈旧枯黄”四个字形容军站非常偏远。

《谁家有女初长成》中还有主谓搭配的变异,比如“铺子里带油腻味的灯光泼在街上”,还有定中搭配的变异——“只有站在第二排队末的刘合欢眼睛仍眯缝着,两弯老辈人似的慈祥微笑”,还有动宾搭配的变异——“黄桷坪的天空偶尔还爬过一架飞机,这里连飞机都没有”。

严歌苓用“恶心”、“心动”两个完全矛盾的词来形容金鉴的心情,但由于“恶心”、“心动”的对象不同,所以看似矛盾的两个词并没有给读者违和的感觉。金鉴“恶心”的是“他瞥见地上有个尼龙旅行包,灰尘蒙蒙,拉链敞开着,里面万紫千红乱七八糟。”“心动”的是“她窈窕的丰腴,美丽的愚蠢早在粉粉的一条儿时就给他看到眼里了。”

4、词语与语义的变异

小说家为了更好的表达,文章中所用的词语形式、词语内容经常突破规范,超越了词语原本的意义。《谁家有女初长成》中有大量的词语、语义变异修辞,严歌苓通过替换词语的语素,丰富了读者的阅读体验,强化了审美感受。比如:“巧巧想,那就赶紧买台电视机吧。让国外、让深圳伸一只脚到这鬼都不生蛋的地方来。”潘巧巧从一个叫做“黄桷坪”的偏远山村被骗到了更偏远、更落后的地方,这是“鬼都不生蛋”、“比黄桷坪窝的更深的山窝”。在鬼故事中,鬼出没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鸟不生蛋”是人们熟悉的、用来形容偏远、人少的地方的词语,严歌苓用“鬼都不生蛋”来表达潘巧巧被拐骗到了一个更加偏远的山区。二宏是大宏的弟弟,也是一个傻子,尽管他在生活中处处照顾巧巧,但是也对巧巧做了畜牲般的事,“巧巧想,怪不得她怎样差使他、怎样调遣他,他都巴结的比灰灰更狗里狗气。”这里的“狗里狗气”是从“土里土气”演变而来的,既描述了二宏的“土气”,又写出二宏“狗气”的乖顺模样。

《谁家有女初长成》中,陈国栋带着潘巧巧去旅行社找曾娘,严歌苓用“当然是化得拙劣、穷凶极恶的一个妆,痛改前非似的在真正面目上化出想当然的标致。”来描写服务员的样子,这里的“穷凶极恶”已经不是词典里的标准含义,而是通过描写服务员的妆容来向读者传递她的可憎面目。严歌苓用“刚鋤完二亩地的老农”来描写军站士兵的站姿,士兵说村里的人都不锄地了,“我们村的老农把国外回来的家伙叫汉奸”,这里的“汉奸”同样不是原意,严歌苓用“汉奸”一词讽刺了那些官员。

严歌苓还对词语形式进行了拆分、重叠,比如“她把它说成讨——厌,标标准准的撒娇,打情骂俏了。”“标标准准”强化了撒娇的得程度;又如“似乎这可以证实,清俊文雅的男孩似的站长,男人得十十足足。”“十十足足”强化了男人味。

5、事理逻辑的变异

语言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准确的表达,并且要符合事理逻辑。然而,文学言语中,作者为了强化表达效果,通常会对把事理逻辑通过规律颠倒的方式给读者带去新鲜、特别的感觉。比如,“小叫花子们远比巧巧都市化多了”的“都市化”,形容小叫花子们的大胆和知趣、“潘富强当过空军”的“空军”表示天上飞行的经历、“大宏只说县医院的医生和他有点交情的”的“有点交情”,是指大宏和医生的关系比较好。这些突破常规逻辑事理的衔接,让文中的人物形象更加生动和别致,更容易让读者记住。

结语

综上所述,《谁家有女初长成》所采用的大量变异修辞的写作手法,给小说镀上了一层别致的魅力。本文从语法、词语和语义、逻辑事理三方面分析了严歌苓笔下的变异修辞艺术,希望能给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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