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高甫，陈珊宇，陈洵熙，吴涵昱，阮关海*

(1.浙江省农业科学院 作物与核技术利用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21； 2.浙江六和律师事务所，浙江 杭州 310007)

以大麻二酚(CBD)为主要目标的药用大麻产业，是目前全球原料药领域发展最快的产业之一。鉴于药用大麻在医药健康领域的巨大价值，当前全球51个国家和地区已布局药用大麻产业。浙江省是我国的食品和医药健康产业大省，但浙江省域范围内尚未发展药用大麻种植项目。本研究首先简述了药用大麻及CBD的医药价值、国内外产业发展动态；然后，结合浙江省情，以及药用大麻在浙江省医药卫生事业和健康产业发展中的应用价值，对浙江省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可行性进行前瞻性评估，并展望了药用大麻产业发展中可能涉及的问题和对策，以期为相关的学术研究和理论探讨提供参考。

1 药用大麻及其在医药健康领域的应用

大麻(CannabissativaL.)是归属于大麻科(Cannabaceae)大麻属(Cannabis)的一年生草本植物[1-3]，具有悠久的药用历史[4]，且能应用于纺织、造纸、建材、食品等行业和领域[5-6]。大麻素是大麻植株中特有的含烷基和单萜基团的次生代谢物[7]。目前，自大麻植物中分离得到的大麻素有120种[8]，其中，四氢大麻酚(THC)和CBD是主要成分。

THC具有精神活性成分，能够起到致幻等毒性作用，但也具备一定的医用价值[9]。由于含有THC，因此，大麻被联合国公约列为“麻醉品”或“毒品”，绝大多数国家都对其采取禁止、限制、管制、监察等措施。

CBD为大麻素的非精神活性成分，无致幻作用。CBD在抗癫痫[10-11]、保护神经系统[12-13]、镇痛[14]、抗焦虑和改善失眠[15-16]、抗炎、抗氧化、治疗阿尔兹海默症[17]、抗肿瘤、调节代谢和免疫、保护心血管、保护肝脏、改善记忆力[18-19]等方面具有药用价值。因此，CBD在食品、日化和药品领域的用途广泛，经济前景广阔。例如，CBD可添加到食品饮料中，用于减轻肌体疼痛感和抑郁感等；CBD还可用于抗菌抗氧化功能日化用品(洁面乳、沐浴露、洗发露、面霜)的开发；CBD更可作为药物用于治疗癌症、癫痫、帕金森、心脑血管疾病和阿尔兹海默症等。简言之，CBD的应用能够渗透并驱动饮食、日化、医药这三大万亿级健康产业的发展。

根据国际标准，大麻中THC含量>0.5%的大麻被称为娱乐大麻，0.3%～0.5%的被称为中间型大麻，<0.3%的被称为工业大麻。在此基础上，李秋实等[20]提出了药用大麻的学术定义，将原来定义的工业大麻根据CBD含量进一步细分为药用大麻(THC含量<0.3%，CBD含量高)和工业大麻(THC含量<0.3%，用于获取纤维和种子，CBD含量低)。

具有高CBD含量的药用大麻在健康产业中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和广阔的应用前景，但安全性是其开发利用的前提。CBD与THC在合成途径中有共同的合成底物大麻萜酚酸(CBGA)，因此，自然界中的CBD/THC是伴生性的[21]。目前，国际上培育出的高CBD大麻品种，其CBD与THC的比值虽可达到20∶1，但仍避免不了THC的伴生。在充分考虑THC安全性的基础上，为使CBD开发效率最大化，我们主张将药用大麻的定义进一步扩充为：(1)普通药用大麻，THC含量<0.3%，CBD含量高；(2)管制药用大麻，THC含量0.3%～0.5%，CBD含量高。

2 药用大麻的国内外发展现状

2.1 国外药用大麻的行业现状和产业趋势

鉴于大麻在健康方面的功效，2018年，北美地区逐渐放宽了对大麻的管制。美国目前已有33个州实现了医用大麻的合法化。2018年，美国在《农业法案》中签署通过工业大麻全面合法化、CBD合法化。2019年3月18—22日，联合国麻醉药品委员会第六十二届会议提出“被视为纯大麻二酚的制剂不应列入国际毒品管制公约附表”。目前，全球范围内美国、加拿大等51个国家和地区医药行业的大麻应用已实现合法化[22]。

日本是一个保守型国家，但为了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也已经通过了CBD的合法性。2018年6月，日本在东京的表参道火车站安装了第一个户外大麻广告牌，主推由纯CBD油制成的Elixinol Hemp Oil。2019年7月，北海道工业大麻协会主任菊池春美博士公开声明，该协会正在领导日本国内大麻复兴的工作，并计划在北海道地区种植20 000 hm2大麻。

2.2 国内药用大麻的行业现状和产业趋势

2010年1月1日，云南省施行《云南省工业大麻种植加工许可规定》，允许合法种植工业大麻。2019年5月，云南省科技厅、云南省财政厅联合发布《关于2020年重点领域科技计划项目申报指南的通知》，将工业大麻列入云南省重点招商项目。

2017年5月，黑龙江省修改《黑龙江省禁毒条例》，允许种植工业大麻，对工业大麻的种植、加工、销售开始进行专项管理。2018年2月，黑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黑龙江省汉麻产业三年专项行动计划(2018—2020)》，期望到2020年将黑龙江省打造成国内甚至全球最大的汉麻产业基地。

2019年2月，吉林省农业科学院与紫鑫药业的荷兰全资子公司Fytagoras B V合作成立吉林省麻类工程研究中心，签订《工业大麻合作研究协议》，旨在开展工业大麻研发和应用。

截至2019年5月，国内经营范围中包含“工业大麻”的企业共有160余家；涉及“工业大麻”概念的上市企业共有39家[23]。

2019年11月11日，云南省种子管理站发布消息，由素麻生物和中国农业科学院麻类研究所共同拥有的药用大麻品种中汉麻1号通过品种鉴定，该品种的CBD含量达到3.19%，是目前国内通过鉴定的CBD含量最高的品种。此前，国内大麻品种的CBD含量基本维持在1%左右。

2019年11月18—20日，农业农村部种植业管理司组建专题调研组赴云南对工业大麻产业进行调研，并将到黑龙江调研，以期深入了解工业大麻产业生产和管理现状，促进工业大麻产业的规范稳定发展。由此观之，国家层面近年来已开始重视工业大麻产业。

3 国内涉及药用大麻的主要法律法规

大麻属于联合国1972年《经〈修正1961年麻醉品单一公约的议定书〉修正的1961年麻醉品单一公约》的管制范围，该公约将工业大麻种植的用途限定于纤维质和种子，其他用途的大麻种植均被排除在外。各成员国如需授权种植用于医疗和科研等用途的大麻，均应根据公约采取管制措施，包括设立专门政府部门负责规划种植地区、颁发种植许可证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禁毒法》规定，国家对麻醉药品药用原植物种植实行管制，禁止非法种植罂粟、古柯植物、大麻植物，以及国家规定管制的可以用于提炼加工毒品的其他原植物。2010年1月，云南省颁布施行了《云南省工业大麻种植加工许可规定》，该规定明确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工业大麻种植许可证、工业大麻加工许可证的审批颁发和监督管理工作，申请领取工业大麻种植许可证从事科学研究种植、繁种种植的，应当向省公安机关提交规定材料。

2017年5月，黑龙江省修改《黑龙江省禁毒条例》，明确单位选育、引进工业大麻，应当向省农业行政主管部门申请品种认定；对于种植、销售和加工环节，由所在地县级农业部门审核种植面积、数量、种植用途和销售渠道，由所在地县级人民政府公安机关实行备案监管。

2018年3月，吉林省将《吉林省禁毒条例》列入地方性法规立法项目，拟对工业大麻的定义、性质，以及育种、种植、加工、销售等环节进行规定，明确在有序开放的前提下加强行业监管，拟在吉林省公安厅党委会审后，呈报省政府履行立法程序。由此，吉林省有望成为我国第3个允许工业大麻种植的省份。

综上，我国部分省份药用大麻(工业大麻)的种植合法化正稳步推进。

4 浙江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可行性理论分析

4.1 栽培历史与自然环境

大麻在古代被称为“麻”[24]，是我国古代五谷之一。根据李宗道编著的《麻作的理论与技术》[25]记载，欧美的大麻大都由亚洲传入，19世纪中叶，欧洲从中国引进了大麻优良品种，1875年美国从中国浙江引种大麻到肯塔基州；直到1980年代，浙江尚有大麻分布和种植。

大麻是起源于中亚低纬度地区的短日照作物，喜温暖湿润的环境，种植简单[26]。浙江省四季分明，气温适中，光照较多，雨量丰沛，空气湿润，具备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地理气候条件。

4.2 治安环境

药用大麻属于毒品管制植物，开发药用大麻产业对社会治安环境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工作期间亲自倡导、部署了平安浙江建设。经过多年建设，浙江早已成为全国治安最好的省份之一。因此，在治安环境方面，浙江省是适于药用大麻产业安全开发的。

4.3 经济资本

目前，在浙江省域范围内尚未有药用大麻种植项目，但敏锐的浙江资本早已涉足大麻产业。康恩贝制药、舜奥生物、康壹生物等已在云南等地布局药用大麻CBD产业，浙江资本已成为全国药用大麻产业主要的资本源之一。此外，浙江作为全国经济较发达的省份，拥有良好的营商环境，对全球资本具有良好的吸引力。因此，浙江省若发展药用大麻产业，是有强大的资本保障的。

4.4 市场需求

根据《2018浙江健康产业发展报告》：2017年浙江省健康产业实现增加值2 597亿元，比2016年增长14.8%，高于同期全省GDP增速7个百分点，健康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首次达到5%，成为支撑全省经济转型升级的支柱性产业。

在2010年开展的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中，我国60周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已达13.26%。对于老年人易患的众多疾病，如失眠[15-16]、阿尔兹海默症[17]、心血管疾病[18-19]等，CBD均有疗效。此外，我国还有人数较多的精神障碍病患群体，而CBD在保护神经系统[12-13]和抗焦虑[15-16]方面富有疗效。老龄群体和精神障碍病患群体对身心健康的向往，形成了庞大的市场需求。长远来看，药用大麻有可能成为支撑食品与生物医药等健康产业发展的一个新的增长点。

4.5 政策支撑

药用大麻产业属于健康产业范畴，而发展健康产业是积极应对和缓解人口老龄化等社会健康压力、促进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和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有效手段。2016年浙江发布《中国制造2025浙江行动纲要》，明确生物医药是浙江省未来11大重点发展产业之一。2017年浙江省第十四次党代会报告提出，高水平建设健康浙江，并将健康产业作为全省八大万亿产业重点扶持培育。近年来，浙江省更是以“打造万亿产业、走在全国前列”作为发展目标，力争建设中国健康产业发展高地。这为未来浙江药用大麻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可能的契机。

5 浙江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对策展望

目前，《浙江省禁毒条例》第十七条、《浙江省公安机关行政处罚裁量基准》第一百条，对大麻种植均有严格的限定，且均未区分药用大麻和毒品大麻。浙江省级层面也未出台针对药用大麻种植的管理条例。因此，浙江省域范围内还未发展药用大麻种植开发项目。

药用大麻属毒品管制植物，其开发应用应有严格的规范要求，务必在保障社会和生态环境安全的前提下开发，这也是该产业发展的第一要义。因此，各个层面的职能部门在现阶段即应着手调研和完善相关体系，以奠定药用大麻产业安全发展的基础，创造安全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条件，以备浙江省在今后合适时机下发展药用大麻产业之需。

5.1 由政府主导建立检验检测标准体系

精准快速地鉴定药用大麻，是安全监管的前提。根据现有研究，鉴定药用大麻的2个主要指标分别是THC含量和CBD含量。目前发布的THC和CBD含量鉴定方法五花八门，尚需建设统一、高效、可行的标准体系。

检验检测体系作为评判药用大麻合法性的公尺，应由政府主导建设，相关科研单位可参与协同建设。我国农药残留监管与标准体系的建设经验可兹借鉴。

5.2 由公安部门主导完善监管体系

浙江是数字经济大省，拥有先进的大数据、云计算和图像识别平台和研发体系。针对药用大麻的安全监管，公安部门应充分发挥浙江省在互联网产业上的优势，建设先进的药用大麻人工智能监管体系。

5.3 由立法部门完善政策法规

在药用大麻(工业大麻)合法种植项目上，云南省目前采取的是许可制，优点是行业门槛高、利于监管，缺点是审批流程繁杂、办理难度大；黑龙江省采取的是备案制，优点是审批流程简单，缺点是监管相对薄弱。

建议从浙江实情出发，经广泛调研和深入研究后，起草适宜的药用大麻种植安全管理条例，并辅以较为完善的检测和监管体系以利施行。针对普通药用大麻，建议采取许可制，具体可分为五大许可制度：(1)大麻素检测许可；(2)种植品种许可；(3)区域化种植许可；(4)食药用产品加工生产许可；(5)食药用产品销售许可。针对管制药用大麻，建议采取更加严格的管制制度。

5.4 科研先行

目前，国内的CBD药用大麻育种和CBD产品开发应用相比国外都处于弱势，浙江省尚未有公开报道的药用大麻育种或CBD产品开发专业性研发平台。建议浙江省政府考虑选拔条件适合的浙江省省级以上育种单位着手相关种质资源的收集、挖掘和整理工作，并在公安机关安全监管下开始尝试小规模的新品种选育工作，为药用大麻产业的发展做品种和技术储备。在下游的产品开发领域，相关企业和研究单位也可着手探索CBD在医药、食品和日化用品方面的应用潜力。

6 小结

CBD的医药健康保健价值近年来不断被证实，但其来源植物——大麻仍是毒品管制植物。国内外部分地区已经开始发展药用大麻产业，但浙江省内关于是否应当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问题尚未形成共识。为此，本研究介绍了药用大麻和CBD的医药价值、国内外产业发展动态，并对浙江省发展药用大麻产业的可行性进行了粗浅的分析，旨在抛砖引玉，供专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