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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建伟教授运用疏肝健脾法治疗疾病的学术思想与经验浅析

2020-01-07

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0年11期
关键词:香附肝郁疏肝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杭州 310053

连建伟教授是浙江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第三至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首批浙江省国医名师,从事中医医疗教育科研工作40余年,学验俱丰,对临床杂病的诊治颇有心得。笔者有幸随师应诊,现将其运用疏肝健脾法治疗疾病的学术思想和临证经验总结如下。

1 学术思想

朱丹溪[1]曰:“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连师认为肝脾失调是气血不和的重要病机表现,可以通过调和肝脾使气血冲和。肝脾失调主要包括肝失疏泄和脾失健运两方面,具体病因病机如下。

1.1 情志致病,肝失疏泄 七情是人体对外界事物和现象刺激所作出的精神反应,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七种不同的情感。情志是五脏功能活动的外在表现,属于人体正常的精神活动和心理表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七情太过或不及,则易导致脏腑功能失调,所以有怒伤肝、喜伤心……之说。但情志致病必由肝起,魏之琇[2]云:“肝木为龙,龙之变化莫测,其于病亦然……《内经》微露一言,曰‘肝为万病之贼’六字而止,似圣人亦不欲竟其端委,殆以生杀之柄不可操之人耳。余临证数十年乃始获之,实千虑之一得也。”

连师认为心理正常是保证体内气血通畅、脏腑和调的重要条件,而生活环境和社会因素是引起精神情志波动最为重要的原因,但不同的个体对情志刺激的耐受力不同。现代生活中,工作与生活压力是情志致病的重要因素,虽然七情过及皆可致病,但其中尤以肝失疏泄者多见,治疗则当以疏肝解郁为主。

1.2 见肝之病,当先实脾 仲师有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从五行而言,木郁克土,土可荣木,二者密不可分,相互影响。肝失疏泄,可致脾失健运症多见胸胁胀痛,善太息,情志抑郁或急躁易怒,脉弦等,伴见脾胃气虚证;土不荣木,又可致木郁不达,证则多见体倦乏力,消瘦便溏,面色苍白,语声低微,脉虚等,伴见肝气郁结证。因此在治疗时,连师认为应分清疏肝和健脾的主次,临证治疗方能效若桴鼓。

连师还认为,金元时期战乱纷起,人们饥困劳役,但是医生滥用《局方》温燥,或妄用发表、寒凉,重伤胃气,因而患脾胃病者很多。现今脾胃病虽与李东垣所处时代不同,但饮食失常、贪凉饮冷、嗜食辛辣者尤多,与古时病机相类,治法可循东垣之法。现代人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也会出现饥饱失常、嗜食肥甘厚味的情况,导致脾胃虚弱,变生他病,非独现代医学所谓的“胃病”。

因此,连师常依据问诊中患者自诉的工作生活压力、饮食状况,望诊中舌质、舌苔的情况,以及切诊中左右关脉的脉象,作为判断肝郁脾虚证的指标,施以疏肝健脾法治疗,往往取得较好的疗效。

2 临床经验

肝郁脾虚是临床中常见的一种病机,随着生活压力的加大,生活节奏的加快,饮食饥饱的失常,势必会导致这类患者的增多。因此,在临床中应通过四诊合参判断肝郁与脾虚的轻重,在疏肝或健脾的用药量上也要有所侧重,才能施之有效。

2.1 左右关脉,定夺肝脾 四诊是通过望、闻、问、切来检查病情和收集临床资料的方法,脉诊是中医诊断疾病的一种特色诊法,脉象可以解释疾病的病机,指导临床用药。《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善诊者,察色按脉……”弦脉是常见的脉象之一,其特征是端直以长、如按琴弦,有形容其为“从中直过”“挺然于指下”,但楼英[3]有云:“最难调治者,弦脉也。”李囿松[4]认为《脾胃论》中弦脉的病理机制包括肝木乘脾、风邪伤脾、阴火上乘、胸中大寒。李杲[5]在《脾胃论》中提及:“如脉弦而数者,此阴气也,风药升阳以发火郁。”大脉是指脉来大而满指,大而有力为邪热实证,大而无力为虚损。《素问·脉要精微论》云:“大则病进。”虚脉是指脉举之无力,按之空豁,应指松软,是无力脉象的总称。现在中医诊断学认为,弦脉首先考虑肝胆病,还主疼痛及痰饮等,虚脉则多见于虚证。

连师擅长脉诊,医案描述中常见左关弦,治以疏肝之法,如柴胡、香附之类;右关虚大,常用健脾之药,如茯苓、白术之类。连师尤其注重于肝木乘脾,在医案中对左关脉象描述弦、小弦等,对右关脉更多描述为缓、虚缓、虚大等,亦有弦脉之描述,但相对较少。右关缓脉,常人可见,又多见于湿病及脾胃虚弱者,实则其病机亦可为土虚木乘之候。

2.2 用药精简,法宗东垣 古云:“用方简者,其术日精。”[6]连师崇尚“轻剂起沉疴”,反对“假兼备以幸中,借和平以藏拙”[7],对以“混沌”疗痼疾的方法尤为不屑,对现代中医欲速效而反速害的做法更为反对。李东垣治疗脾胃内伤杂病常用轻剂,其意为脾胃虚弱不受重药,量小多调理脾胃。连师善用经方,并非一味要求用量少,而是该重用则重用。因连师熟读仲景《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也推崇仲师用药味少而精、量大而效宏的方药,正如后世张锡纯深感药不胜病,往往服之不效,亦药轻而激动其病愈加重者。所以用量大时,张氏认为:“所服之药病当之,非人当之也,惟用不对病者,则人当之而有害矣。”[8]连师谨记先贤叶天士关于“柴胡劫肝阴”[9]之说,故使用柴胡一般不过6g,若有所需,则配白芍、香附、佛手、青皮等;健脾则多用茯苓、白术之属。连师医案中见右关虚大或缓者,皆以脾虚治,常用党参、黄芪、茯苓、白术之类;若见大或大而有力(或实大)者,则以脾胃食积气滞论治,常用消食之山楂、神曲,行气之青皮、陈皮之类。因此,临证要辨清肝郁和脾虚病机的轻重,疏肝或健脾用药量应有侧重。

3 临证医案

3.1 胃痞 患者柏某某,女,48岁,2010年7月1日初诊。口苦,脘胀,嗳气,舌尖红苔薄黄,左关弦,右关缓,治拟调和清热。处方:柴胡5g,当归10g,赤芍12g,炒白芍12g,炒白术10g,茯苓15g,炙草5g,丹皮10g,黑山栀10g,制香附6g,广郁金10g,丹参20g,佛手片6g。 共14剂,每日二次,水煎服。

2010年7月15日复诊。口苦、脘胀明显减轻,前方减制香附、黑山栀。共14剂,每日二次,水煎服。再诊诉其证皆失。

按:左关弦为肝郁气滞,以柴胡、香附、佛手疏肝解郁,以当归、芍药养血柔肝,体现肝之体阴用阳;右关缓为脾虚之象,以白术、茯苓健运脾胃;口苦为肝火犯胃,以赤芍、丹皮、栀子、郁金清肝泻热;舌尖红为母病及子,肝火扰心,以丹参清心凉血;脘胀、嗳气皆为肝气犯胃、气滞不通或逆上所致,肝气调达,无犯脾胃,则诸症悉愈。

3.2 腹胀 患者贝某某,男,48岁,2006年3月26日初诊。一年来脐下少腹及右少腹胀痛,饮食少,舌苔黄腻,左关虚弦,右脉沉,治拟调和肝脾。处方:柴胡6g,炒当归12g,炒白芍15g,炒白术12g,茯苓20g,清炙甘草3g,炒陈皮6g,青皮6g,木瓜12g,生熟苡仁各20g,制香附10g,延胡10g,川楝子6g。 共14剂,每日二次,水煎服。

2006年4月9日复诊。少腹胀痛明显减轻,纳食尚可,继以前方减延胡、制香附。共21剂,服法同前。

2006年5月7再诊。两侧少腹时有胀痛,食少,大便日二三行,左关小弦,右脉沉,舌苔黄腻,治拟前方出入。 处方:柴胡5g,炒白芍15g,党参15g,炒白术12g,茯苓15g,清炙草3g,炒陈皮6g,煨木香6g,川连5g,淡吴茱萸2g,生熟苡仁各15g,木瓜12g,焦神曲12g,青皮6g。共14剂,服法同前,后未再复诊。

按:足厥阴肝经绕阴器,至小腹,故少腹胀痛属肝郁气滞,且其脉左关弦,故以柴胡、青皮、陈皮、香附疏肝行气,当归、芍药养血柔肝;肝郁化火,以延胡、川楝子(金铃子散)清肝泄热;苔黄腻为湿热之象,生熟苡仁以清热除湿;肝郁克脾,脾失健运,故饮食少,以白术、茯苓健脾运湿,木瓜化湿和胃。二诊之后,因其大便溏薄日二三行,去润肠通便之当归,加香连丸(黄连、吴茱萸、木香)以清热化湿、行气化滞。待胀痛大减,又去疏肝破气之青皮。

3.3 失眠 患者房某某,男,77岁,2011年9月1日初诊。夜不安寐,食少,口干,左关小弦,右脉缓,舌苔薄边有瘀斑,治拟调和法。处方:柴胡6g,当归12g,赤芍15g,炒白芍15g,炒白术10g,茯苓15g,炙甘草5g,陈皮6g,制香附10g,广郁金15g,丹参30g,合欢皮15g,玫瑰花5g,佛手片6g,桃仁6g,红花5g。 共21剂,每日二次,水煎服。后电话告知,药后夜能安寐,精神转佳,嘱其继以前方巩固。

按:治失眠,业医常以安神之药为主,连师因其左关弦,辨为肝气不舒,治以疏肝解郁之柴胡、香附、佛手、郁金、玫瑰花,配伍养血柔肝之当归、白芍;以其右脉缓,辨为脾失健运,施以健脾益气之茯苓、白术;因舌边瘀斑,佐以赤芍、桃仁、红花、丹参之类活血化瘀;全方仅用一味安神解郁之合欢皮,此非辨病,乃以舌诊、脉诊辨证为肝郁脾虚夹瘀。

3.4 血精 患者车某某,男,38岁,2011年9月11日初诊。患者血精两年,左关弦,右脉缓,舌苔薄腻,治拟调和法。处方:柴胡5g,当归炭6g,赤芍12g,炒白芍12g,炒白术10g,茯苓15g,生甘草6g,丹皮炭10g,黑山栀10g,制香附6g,广郁金12g,车前子(包煎)15g,蒲黄炭6g。共14剂,每日二次,水煎服。

2011年9月29日复诊。血精减少,舌尖红苔薄腻,左关弦,右关大,再清厥阴经气火。柴胡5g,当归炭6g,赤芍15g,炒白芍15g,茯苓15g,生甘草6g,丹皮炭10g,黑山栀10g,广郁金12g,车前子(包煎)15g,白茅根30g,蒲黄炭(包煎)6g,藕节炭15g,生地炭15g。 共21剂,服法同前。

2011年10月20日再诊。血精已失,舌淡苔薄白,左关弦,右关缓,以前方减藕节炭、生地炭,共21剂,服法同前。

按:血精是男性生殖系统疾病之一,其主要症状是性交或遗精时精液带血,多见于现代医学的精囊炎,临床较为少见。中医大多认为血精多由于肾阴不足、相火妄动,或因房事过多、血络受损,或因湿热下注、熏蒸精室所致。本案仍以逍遥散为主,因其肝郁化火,故再加凉血止血之丹皮炭、黑山栀、白茅根、生地炭,化瘀止血之蒲黄炭、藕节炭。数剂即愈,皆因连师从厥阴气火论治,辨证施治得当。

以上病例,在问诊中得知,有的因为工作生活压力而情志不畅,发生疾病;有的则发病后情志不遂,导致疾病加重;有的同时伴见纳呆,连师宗仲师“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皆以疏肝健脾法治愈,病名虽不同,但病机皆为肝郁脾虚,此属异病同治。但因肝郁与脾虚病机轻重的不同,疏肝或健脾的药量也有轻重的差异。

4 结语

综上所述,连师认为肝脾失调是气血不和的重要病机表现,治以疏肝健脾法使气血冲和。肝脾失调主要包括肝失疏泄和脾失健运两方面,两者各有侧重。情志致病,多以肝失疏泄为主,当用疏肝解郁之法,并调整患者情绪,以使肝气条达;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又需配合健脾之法,脾气健运则不为肝郁所伤。治疗同时还应结合患者的情志、饮食状况。连师临证尤重脉诊,以左右关脉为依据,左关主肝,右关主脾胃,肝郁多为左关弦、小弦,脾虚多为右关虚、缓。四诊合参,脉证结合,才能更准确地把握肝郁脾虚证的病机。连师用药轻灵,法度严谨,推崇“轻剂起沉疴”,若肝郁甚,则加香附、佛手等;健脾多以白术、茯苓,用量的多少视肝郁与脾虚病机的轻重。本文仅例举连师医案的凤毛麟角,但从中不难看出连师善用疏肝健脾法治疗疾病。连师[10]在《论习医》中说,“要立志,要勤奋,多临床,勤总结”,告诫后学者在不断学习的基础上,应善于总结所学内容,医术进步的同时更应“业进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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