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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与叶赛宁乡村诗歌对比研究

2019-11-26林倩怡

文学教育 2019年13期
关键词:麦地海子土地

林倩怡

1895年10月,谢尔盖·亚历山大洛维奇·叶赛宁出生在俄罗斯梁赞省康斯坦丁沃村的一个农民家庭。他家就在美丽的米谢啦森林附近,远远的还可以望见奥卡河。两岁后,叶赛宁便与擅长讲故事的外祖母生活,自小便是在故事的环境之中长大。生活在俄罗斯农村的黑土地之上,叶赛宁从小就对农村生活充满着热爱,热爱俄罗斯农村的小村舍,热爱广大的田野,热爱着乡间的风。凭借着对农村生活深深的熟悉和热爱,九岁的叶赛宁就开始模仿民谣体创作一些短小的诗歌。在1912年毕业于梁赞省的师范学校之后,叶赛宁在莫斯科的一家印刷店当一名校对员,并同时兼修沙尼亚夫斯基平民大学课程。十月革命爆发之后,俄罗斯整个国家卷入城市化现代的浪潮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叶赛宁用自己对所生活乡村的怀念为支撑,创作出了大量的乡村田园诗歌,为当时的俄罗斯吹去了“清新的田野的风”。1925年12月28日的清晨,叶赛宁于小酒馆自缢身亡。

海子,1964年3月出生于安徽怀宁的一个农村家庭。海子在这个有着一望无际田野,成排村舍的地方生活了十五年。在1979年海子考上了北京大学,就读法律专业,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小村庄,来到了首都北京。毕业之后不久,海子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16日,海子独身一人,带着四本书来到山海关,卧轨自杀。遗言是: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一.乡村的歌唱者

以上便是对两位不同国度不同时代的诗人——中国诗人海子以及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生平的简单介绍。首先我们不难看出,将海子和叶赛宁在一起比较起码有一些表面上的原因,那就是有着乡村生活的丰富经历。

诗人勃洛克初次见到叶赛宁时,他这样说:“梁赞省农民,十九岁,诗清新干净。”[1]也有当时的诗人描述他说“他戴着乡村式的领巾,带来了一些诗”。而海子自己也曾说过:在怀宁这片土地上我生活了十五年,对于乡村我也能写十五年。

在两位诗人的诗歌创作之中,乡村成了两位诗人共同的灵感来源,对比两位诗人早期的一些诗歌,我们不难看出,曾经熟悉的乡村生活对两位诗人的影响力之大:

叶赛宁在创作初期写过一首短诗《在白菜地的畦垄上》,只有短短四行:

在白菜地的畦垄上,

流动着红色的水浪,

那小小的枫树苗儿

正吸吮着母亲绿色的乳房。[2]

我们可以注意到,在短短的四行诗歌之中,作者选取了农村村景之中最常见的菜地进行简单的描写。作者在白菜地之上看到的是风吹过,随风摇摆着的嫩嫩的枫树树叶苗,红色的枫树苗与绿色的菜地颜色达成一种奇妙的和谐。尾句作者运用比喻,将田地比作妇女的乳房,赋予田地的是一种母性的情怀。这样的四句,我们即可以看出作者对农村的一草一木都是怀揣着热爱去感受,对农村热爱抒发的过程之中,也选取的是最为简单的农村景象。于细微处听惊雷,由此略可窥见作者的情感。

1985年海子写下《麦地》,选取其中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与上面叶赛宁的诗歌做以对比:

看麦子时我睡在地里

月亮照我如照一口井

家乡的风,家乡的云

收聚翅膀

睡在我的双肩[3]

海子与叶赛宁相似,选择的是乡村之中最常见到的麦地作为诗歌的主要意象。诗人睡在麦地之中,感受着自己的家乡,那个小村庄里面独有的风和云,心情惬意。从这种抒情性的描述来看,作者对乡村对家乡充满着热爱,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诗人简宁也曾这样评价海子:“我几乎在你所有诗篇里都能辨认出一种安庆老乡古朴的声调,你写下的麦子、夜晚、月亮、水等等,都有着怀宁县丘陵黄土的骨血。”[4]

艺术来源于生活,是生活的镜子。在艺术创作之中,生活的质感越是强烈,艺术美感的饱和度便越高。叶赛宁与海子的抒情诗无论是整体的构思还是形象的来源都是来自于他们真实的生活体验,也来自于最普遍的农村生活。诗歌之中体现的这种真实而淳朴的感受,一个一直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人是无法体会和感受到的。

二.城乡冲撞的体验者

两人生平经历来看,另外一个共同点便是两个诗人都生活在近代化工业化浪潮兴起的时代。

叶赛宁生活在20世纪20年代的俄罗斯,这时候俄罗斯刚刚完成了十月革命,进入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的时期。社会各界将极大地热情投入到城市与现代化的建设之中,这时的叶赛宁一方面热烈的希冀投身于革命,另一方面小农阶级的保守性让他无法脱离农村而创作。他曾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评价;“在革命的年代我完全站在十月革命这一边,但我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从农民的角度接受这一切的。”将自己看作是一个农民写作,一方面,他沉醉于农村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却也对工业发展对农村的破败而感到绝望和难过。这种矛盾在叶赛宁的诗歌写作之中突出的体现出来:

1919年他在《我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之中这样写道:

我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

简朴的木桥写进了我的歌声

我伫立做告别的弥撒

用白桦树叶来焚香拜灵

在工业化浪潮席卷而来之时,诗人将自己定位为了最后一位乡村诗人,为乡村书写着最后的哀歌。他热爱着乡村,但是却不得以要面对乡村的凋敝,于是他接着写道:

陌生的死气沉沉的打谷场

给你唱的歌不会使你获得生命

只有那些马匹和燕麦

将为年老的主人忧伤

这里,叶赛宁用自己的笔触来书写农村革命前破败的俄罗斯乡村,用“陌生”“死气沉沉”修饰打谷场,不是叶赛宁对农村丧失热爱,他是在用诗句表达工业发展对俄罗斯乡村冲击自己极端的痛心感。这种对乡村的怀念与痛心的感受,在海子的诗歌之中仍有体现。

海子诗歌创作的鼎盛阶段出现在20世纪80年代,这一时期中国刚刚进行了改革开放,可以说是城市发展的起步阶段。海子从小乡村来到北京之后,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城乡之间的冲突,这两个地区强烈的反差,两个地区生活方式极大的不同,都给海子的内心带来强大的冲击。这种冲击被反映在海子的诗歌之中:

举例海子一首有名的长诗《土地之众神的黄昏》之中的一节:

“现代人 一只焦黄的老虎

我们已丧失了土地

替代土地的 是一种短暂而又抽搐的欲望

肤浅的积木 玩具般的欲望”

这节诗歌之中,我们就可以看出海子抒发的感情是针对于现代人的欲望和土地之间的对立矛盾。海子身在大都市,体会着工业化城市化对农村的巨大冲击,面对着人们欲望堆积的时代,海子企图用一种狂烈的对乡村对土地的描写寄托自己的对乡村生活的追溯。在海子的心目之中,乡村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而且是精神与心灵可以安放的,可以承载自己感情的居安乐地。这也是他对工业化进程之中乡村描写的情感来源。海子曾对西川谈起过,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人,从来想起乡村的麦地只会觉得“麦浪滚滚”,但从来没有站在田野之中感受麦子麦子收割完之后麦地的空旷感,没有感受满地麦茬的时候,天快黑了站在麦地之中,会感觉到大地一片荒凉,看天空是会有“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莫大的悲戚感。

从以上来言,海子与叶赛宁确实都有过丰富的乡村体验;生活在时代转折的阶段,这种转折带来的是诗人精神家园的丧失,两位诗人都用自己的笔触写悲哀的月亮,写颓靡的田野,也写破败的农舍。但两位诗人在书写过程之中仍有不同之处。

我们来看叶赛宁的一首有代表性的诗歌《在农舍》之中的一节:

松软的烤饼散发着香味

成桶的克瓦斯摆在门坎边

在那锈蚀了的小铁炉上

一只只蟑螂正在往细缝里钻

在短短的四句之中,叶赛宁用四个意象“烤饼”“克瓦斯“锈蚀的铁炉”“蟑螂”构建了一个平常朴素的农村生活。再如他的另外一首诗《你在哪儿,故乡的小屋》:

河那边公鸡的歌唱

牧童放着成群的牛羊

清澈的水底

三颗遥远的星星闪着光

河那边公鸡在唱

同样是多个乡村之中独有的意象展示了乡村傍晚的景色。叶赛宁的诗歌大多采用对乡村之中常见事物的描写来构建自己的乡村图景,对乡村的书写集中于对具体事物的描写,不惜笔墨细腻的描绘乡村,这种描写使得叶赛宁的诗歌富有饱和的生活气息。在叶赛宁短短的诗歌创作生涯之中,对这种集中与形象的描写摸索很多。

叶赛宁曾与马利英哥夫和克留耶夫组建了一个意象派的团体。这个团体肯定形象在诗歌创作之中的重要作用,但渐渐的也有了分歧。马利英哥夫坚持的认为感情在诗歌之中不应该存在,并且“诗歌的唯一材料就是形象”。而叶赛宁坚定地认为,形象是诗歌创作的手段。所以,叶赛宁的诗歌之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丰富的形象作为支撑和构架诗歌的主题。

反过来,我们再来看海子。海子的笔下少见甜美悠闲宁静的乡村图景,海子的诗歌主要是生活在乡村广大土地之上人们的精神和心灵感悟。我们来看海子《村庄》之中的一节:

村庄,在五谷丰盛的村庄,我安顿下来

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与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这里的海子不是描写乡村之中的具体景象,而把自己对乡村的情感寄托于某几种具体的意象。如“土地”“麦地”“月光”“水”诗人在这里不直接歌颂乡村,而把目光投向的是乡村之中人们的生活以及精神状态。“土地”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土地,而指向的是人们精神的家园;“麦地”不仅是人们种植的田野,而衍生出来的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质资料供给的源头。海子赞美生命,赞美在乡村之中劳动的人们,也为乡村之中人们的贫瘠而悲戚。诗人用“土地”“麦地”“月亮”这些已经有象征意义的高度概括和提炼出来的意象,抒发自己对于这片土地的怜悯,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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