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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自恋与人际报复倾向的关系: 沉思的中介效应

2019-10-03李卉子

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 2019年26期

李卉子

〔摘要〕采用自恋人格量表、报复倾向量表与沉思量表对128名高中生进行问卷调查,旨在探讨自恋与报复倾向之间的关系,以及沉思在其中的作用。结果表明:(1)自恋与报复倾向、沉思均呈显著正相关,沉思与报复倾向之间呈显著正相关;(2)不同性别的沉思水平具有显著差异;(3)在控制性别变量之后,当回归方程纳入沉思后,自恋一部分通过沉思对报复倾向产生影响,沉思在自恋与报复倾向之间具有部分中介效应。

〔关键词〕自恋;报复倾向;沉思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19)26-0016-04

一、引言

自恋的英文为Narcissism,起源于因沉迷于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最终忧郁而死的希臘神话人物那喀索斯(Narciccus)。自恋最初作为一种人格障碍而受到临床学者的广泛关注,在《美国精神疾病诊断统计手册》第三版修订版(DSM-3R)中,首次将自恋人格障碍(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NPD)列为独立的人格障碍之一。而如今,自恋渐渐被看作一种个体正常的人格特质而进入研究领域。

自恋者具有较高的自我优越感、权利感,较少的同情心与脆弱的自尊[1]。Bushman和Baumeister[2]的研究发现,自恋者一方面对自我形象的夸大、自身的优越地位具有极高的热情,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优越、完美充满不确定与怀疑,因此往往具有更敏感、脆弱的自我价值感。有研究表明,自恋者拥有着不稳定的、脆弱的自尊,容易受到消极的、富有挑战性的外界环境的影响[3]。Raskin和Terry[4]提出的“自我威胁理论”认为,当高自恋程度的个体遭受来自环境或他人的打击时,会认为自己毫无价值,因此表现出羞愧、愤怒的情绪,并伴有抑郁或狂躁的心境。因此,当被他人冒犯、批评或遭受社会拒绝,自恋者往往会采取较为消极的应对方式,会更大程度上通过攻击性行为对那些冒犯自己或批评自己的人做出反应[5-6]。

也有研究表明,受到冒犯和社会拒绝会激起自恋者的报复倾向,他们比常人更容易表现出报复行为[7]。1990年,Elster[8]提出,报复是一种违反社会规范的、非理性的行为,是被冒犯者不计危险与代价,试图伤害冒犯者的现象。国外也有研究者认为,报复是以对他人进行伤害或惩罚来为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和不公做补偿的过程[9-11]。McCullough、Bellsh和Kilpatrick[10]考察了报复的三大功能:一是可以让个体通过报复行为恢复心理平衡;二是维护正义;三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报复常常是个体在遭受到伤害后选择的自我保护手段,以维护自己因被伤害、被冒犯而失去的自尊与自信。Fitness[12]的研究也发现,当个人感到被羞辱,自尊遭受践踏或社会地位受到损害时,报复可以被看作一种重拾尊严的方式。

不少研究表明,报复与沉思之间具有显著正相关,沉思(rumination)表现为反复消极思考痛苦及其情境,独自沉浸在消极情绪中不能自拔,从而抑制交往动机,阻碍积极行为[13]。个体在沉思的同时,不断产生消极情感,使得消极情感对个体的影响得以继续。而为了避免这种消极情绪,个体会采取一些消极的应对方式,报复则是其中一种。有研究发现,有报复倾向的个体会持续性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人际冲突情境中的冒犯者身上,长期持续性地对冒犯者的思考会延续个体因冲突产生的消极情绪,这种挥之不去的消极情绪会增强个体的报复动机[14]。

近些年来,在校学生间校园欺凌事件及故意伤害事件频繁出现,给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拉响了警钟。Ysseldyk、Matheson和Anisman[15]的研究发现,报复与消极情绪具有正相关,与生活满意度呈负相关,而适应性的情绪与生活满意度是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元素,报复对个体的心理健康具有负向的作用。因此,研究青少年的报复倾向以及其影响因素,有助于人们意识到报复的危害,树立调节自身情绪状态,保持身心健康的意识。除此之外,研究报复倾向的心理机制也有助于预防校园暴力以及攻击、犯罪行为的发生,促进青少年人际关系的和谐发展。国外的研究学者在几十年前就已开始从不同角度研究报复,并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而在国内,关于报复的研究相对较少。

本研究旨在探讨自恋、报复倾向以及沉思之间的关系。采用问卷法,探讨自恋与报复倾向之间的关系,以及沉思在其中起到的间接作用。研究假设自恋可以正向预测报复倾向,沉思在其中起到中介作用。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被试为来自宁夏银川市两所高中的149名高中生,共收回问卷149份,21名被试因未完整作答问卷而被剔除,最终收回有效问卷128份,有效率为85.9%。有效被试共有128名,其中男性51名(39.84%),女性77名(60.15%);高一年级共有31名(24.21%),高二年级有52名(40.62%),高三年级有45名(35.15%)。年龄均在15—18岁之间,平均年龄为16.3岁。

(二)研究工具

1.自恋人格量表

采用Raskin和Terry[4]编制的自恋人格量表(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Inventory,NPI),用以测量个体的自恋人格。该问卷共有40个项目,每个项目包含自恋和中性两个陈述性语句,被试需要从两个语句中选择一个最符合自己人格特质的选项。问卷采用0、1计分,量表总分范围为0—40分,量表总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恋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6。

2.报复倾向量表

采用McCullough、Rachal和Sandage[16]所编制的人际侵犯动机量表(Transgression-Related Interpersonal Motivations Inventory,TRIM)中报复倾向(Revenge motivations)这一分量表。报复倾向分量表共有5个项目,用以测量个体遭受人际侵犯后的报复倾向(如“我要让他/她付出代价”“我希望他/她的身上发生不好的事”等)。量表采用5级评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5代表“非常同意”),5个项目得分之和越高表示其报复倾向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

3.沉思量表

采用Ryan編制的消极沉思量表,用以测定个体在经历人际冲突事件后的消极沉思状况,如“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量表包括7个项目,采用6级评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6代表“非常同意”),总分越高表示个体沉思倾向越明显。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三、结果

采用SPSS20.0对实验数据进行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与变量间相关

对被试的自恋、报复倾向及沉思水平进行初步描述性统计。表1呈现了不同性别、年级各变量的平均数与标准差。采用Univariate对不同群体(性别、年级)被试的自恋、报复倾向与沉思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在沉思方面,性别主效应显著(F(1,127)=6.50,p<0.05),且女生的沉思水平高于男生,年级的主效应不显著,性别与年级的交互作用不显著;在报复倾向方面,性别、年级的主效应及两者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

对自恋人格、报复倾向以及沉思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表明:自恋与报复倾向、沉思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沉思与报复倾向间呈显著正相关。各变量间相关关系如表2所示。

(二)沉思在自恋与报复倾向关系中的作用分析

自恋、报复倾向与沉思三者之间彼此相关,符合中介效应检验的前提条件。在控制了性别、年级变量之后,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自恋对报复倾向(=0.49,t=4.53,p<0.01)、沉思(=0.34,t=2.88,p<0.01)具有显著预测作用;随着中介变量沉思的纳入,自恋的偏回归系数仍然显著(=0.40,t=3.58,p<0.05);且沉思可以显著预测报复倾向(=0.28,t=3.41,p<0.01)。这说明沉思在自恋与报复倾向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值为0.195,中介效应解释了报复倾向24.7%的方差变异。

结果表明:自恋水平越高,个体的报复倾向越强,且沉思在自恋与报复倾向的关系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四、讨论

(一)自恋、报复倾向与沉思的关系

本研究发现,在控制了无关变量(性别、年级)之后,沉思在自恋与报复倾向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结果基本符合实验假设。这首先表明,自恋能显著正向预测报复倾向。这与Nathanson[7]的研究结果相似,Nathanson的研究表明,高自恋者在遭受人际冒犯之后,更容易被激怒而采取报复行为。其次,自恋一部分通过沉思影响到其报复倾向,即越自恋的人越容易对他人的冒犯行为进行反复的沉思,产生较强的报复倾向。

近些年来,随着高中生故意伤人案及校园欺凌事件的不断发生,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日益凸显。本研究表明,自恋一部分可以通过沉思对报复倾向产生作用,由于自恋是一种相对稳定的人格特质,因而可以通过改变沉思水平进而减缓自恋者的报复倾向。沉思是一种持续、抽象的认知加工,可以通过转移注意力这一方式减缓。对于沉思程度较高的个体,可以鼓励他们多参与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17]。

对报复倾向、沉思进行方差分析发现,男性的报复倾向略高于女性,但是性别的主效应未达到显著水平。然而沉思具有性别差异,且女性的沉思要比男性更高。这与McCullough等[10]的研究结果相矛盾,但与胡三嫚等[18]的研究结果较为相似,该研究认为女性的沉思程度比男性高,是由于报复行为属于攻击性行为的范围,而女性的攻击行为多表现为间接攻击,常常使用言语攻击等间接攻击方式,这可能会导致女性在压抑直接攻击行为的过程中,会常常回忆和体验他人的冒犯行为,从而表现出比男性更高的沉思水平。

(二)研究不足与展望

根据Treynor 和Gonzalez[19]在2003年提出的沉思双因素模型,沉思可分为反省深思(reflective  pondering)与强迫思考(brooding)。反省深思是具有适应性功能的,倾向于认知性的问题解决方式。而强迫思考则一味沉溺于对消极经历与消极情绪的反复思考,是一种适应不良的反应方式。本研究采用消极沉思量表,只关注了沉思的消极方面。未来研究可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入手,探讨具有适应性功能的沉思在自恋与人际报复倾向关系中的作用。

除此之外,本研究对于报复倾向的测量,采用的方式 是让被试回忆一个月内冒犯过自己的人,之后对自己的状态进行一些判断。研究并没有对冒犯的具体情境、对象以及冒犯时间进行调查,未来的研究可以探讨在不同冒犯情境下,个体的沉思状态以及报复倾向的差异。还可以将研究的范围聚焦于冒犯者与被冒犯者之间某一种特定的人际关系开展研究,例如Aquino、Tripp和Bies[11]的研究表明,相对地位较高的被冒犯者,地位比较低的被冒犯者更容易寻求报复。未来还可着眼于青少年人际交往的不同情境、不同对象,探索在不同情境下,面对不同对象时报复倾向的差异。

注:本文系宁夏第五届基础教育教学课题“家校合作育心育德:校园同伴侵害现象的心理分析与干预”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JXKT-XL-0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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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唐徕回民中学高中部,银川,750001)

编辑/张国宪 终校/卫 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