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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蓝天 不负韶华

2019-07-23刘玉梅

航空知识 2019年4期
关键词:专机空乘乘务员

汪洋/ 摄

Q:您是如何进入这个行业的?

A:我记得那是1972年年底,我还在读初中,有一天学校的领导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当兵。我出生在军人家庭,觉得当兵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愿意了!体检之前,母亲特意给我做了件花衣服,当时我就像过年一样开心。你们不知道,那时候当特种兵体检非常严格,政审、体检一关一关的过,当时体检测视力要看C字表。身体基本条件都过了关以后,还要坐转椅,转完立即回答问题,做数学题,就这样淘汰了大部分人。我有幸一一通过了这些关卡,两个月后,我和战友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赶往北京,开始了新兵集训。这,就是我职业生涯的“卷首语”。

Q:在没有地面标准化训练设施、没有模拟舱的年代,您是如何接受培训的呢?当时的空乘培训与现在有何不同?

1978年,刘玉梅首次剪掉了辫子。心痛之余,她立刻去照相馆拍摄了这张照片。

A:当然,与现在一样,理论知识是必修课。1973年,我们在天津张贵庄机场(如今的民航大学)培训了十个多月,主要课程有七八门——地理气象知识、空乘专业知识、航空知识、运输业务、英语等。我还记得当时从零开始学英语的困难,不过,虽然是女性,但我们军人总是能够克服困难。当时没有现在的训练条件好,没有模拟舱,我们就在教室里搬几个小板凳,当成乘客的座椅进行训练,之后才上真飞机训练。我登上的第一架训练机就是伊尔-14。那个时候,一听说要坐飞机训练可兴奋了,上飞机后还唱《我爱祖国的蓝天》。当时的小飞机还不是密封增压客舱,颠簸比较厉害,在起飞、降落时比较“压耳朵”,飞行训练的这种“蹲起落”更是让人感觉不舒服。所以几个起落后就没声音了,我在下机时睑都白了,还吐了。对了,有意思的是,那时候不只是我们,连飞行员家属也需要感受“蹲起落”的过程,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体会一下飞行员有多么的辛苦。现在空乘学习条件好了,要学的东西更多了,比如必须要会游泳,培训时需要进行失火失密演练,学会用氧气面罩、救生衣、灭火器、紧急舱门的使用等,还要每年复训,对比我们当年就更加全面和系统了。

Q:您最早飞的一些苏系飞机现已退役。苏系飞机与现在的飞机有何不同?

A:我早期执飞的飞机,除了“子爵”是英国的,其他飞机都是苏制的,比如伊尔-14、安-24、里-2,最大的飞机是伊尔-18。正如我刚刚提到的试飞体验一样,这些机型的飞机密封增压系统不是很好。比如伊尔-14,体感高度就是飞行高度。高空缺氧带来的不适感非常强烈,再加上发动机的噪音很大,导致机组人员的听力都不太好。而且飞行体力消耗巨大,飞行后会非常疲惫。之后出现的伊尔-62,以及更新的波音747、777等飞机,密封增压系统就很好。当飞机飞行在一万米高空时,客舱内就只有一两千米高度的气压,这种体验非常舒适。

Q:我国最早的国际航线有哪些?当时飞国际航线与现在有何不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惊险的事?

A: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北京飞河内、仰光、平壤、伊尔库茨克这几条国际航线,这些航线我都飞过。我们那时飞国内航班都是穿着黄军装蓝裤子,飞国际航线穿的是藏蓝色的套装,大头皮鞋。与国内航线不同的是,飞国际航线时的制服都是公用的,有飞行任务就去借衣服。那时的国际航线都是从北京出发,除了平壤离得近可以直飞外,其他航线都要经停一个城市进行加油。比如北京飞仰光要经停昆明,北京飞河内要经停南宁……

我在1974年下半年,开始飞国际航线,第一条航线是北京一河内。当时越南正处于战争的后期,航前培训的时候就被告之,如果听见警报声,所有人都得躲进防空洞。结果还真的遇到了!到了河内没多久,警报说美国的飞机要来了,我们赶紧躲进了防空洞。大约过了半小时,警报解除后,才上了飞机,飞回北京。

Q:作为中美开航班机的乘务员,您在飞行前做了哪些准备?开航的飞行服务有哪些特色?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或事呢?

A:1981年1月7日,中美正式通航。我记得很清楚,航班号是CA981,机型是波音747SP客机。我接到中美开航的任务后,非常兴奋,但也有些紧张。开航的飞行机组共23人,正式飞行前我们接受了严格的培训:明确各舱位职责,提高安全意识,熟悉工作流程,掌握各种技能。我还记得开航那天记者较多,主任乘务长让我去照相并接受采访,我只参加了合照就匆匆返回客舱,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后来因为没有接受采訪还挨了领导一顿批评呢。

1981年中美开航,机组人员在机前合影。

1976年初,中国民航客机飞抵瑞士苏黎世,机型是苏制远程客机伊尔-62。时隔几十年,刘玉梅才第一次看到它。她惊喜地盯着这张照片看了长达十分钟,并感叹道:“我从来没看到过这张照片!这不是我吗?”图中右一为刘玉梅,右二为机长吴云海(该照片现收藏于苏黎世档案馆)。

中美开航的航线是由北京起飞,经停上海,耗时12个小时左右飞越太平洋,抵达旧金山,最终目的地是纽约。为了保证飞行安全,跨洋航程飞行后机组需要休息。所以我们机组在旧金山完成了飞行任务,后续航段由提前抵达的另一个机组完成。开航非常顺利,我们安全正点地降落在旧金山机场。当时我在头等舱工作,围的围裙是带有花边的娃娃裙。飞机上的餐食很丰盛,还特制了大蛋糕,饮料品种也多。头等舱要供应鸡尾酒,像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还有茅台等。普通舱也有红白葡萄酒、啤酒等。那时候空乘人员只可以在普通舱最后面的座位休息一下,我们都叫它“老虎凳”。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我们都很兴奋,也不觉得苦了。

到旧金山后,遇到了一位华侨,我说我从北京来,但他并不知道北京。我当时很着急地跟他解释北京是“Capital of China(中国的首都)”,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个常识问题。他说他真的不知道北京,但他知道北平。我才知道这些华侨都是解放前去的,我跟他讲了讲中国的巨大变化,欢迎他回祖国看看。

Q:您应该算是最早“走出去”,见到外面世界的普通老百姓了,对于您来说,当时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A:我当时觉得最繁华的城市是巴黎,车很多,着装很时髦,东西很贵。德黑兰也很繁华,那时候的伊朗还是巴列维王朝,军事实力很强,也非常西化,当年在街上看到的女性穿着牛仔裤、裙子,不戴面纱,漂亮极了。

我们最早飞国际航线的时候,还没有现金补贴,就发点桶装饼干、巧克力、围巾、刮胡刀什么的。后来才有了一点点现金补贴,我记得大约90美分。我一点点把钱攒起来,买了第一个“大件儿”,是块精工牌的手表,送给父亲的。

Q:在大众的印象中,供领导人使用的专机很神秘,那么专机跟普通的客机在客舱布置上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专机的服务与普通民航的服务有何不同?谈谈您的专机情缘。

A:我最早执飞的是芬兰总统在来华访问时的专机,大约在1974年年底。当时外国元首到中国访问,在中国的行程一般都是由我们国家提供专机。专机就是把民航普通客机的客舱进行改装,重新布置。比如国内的专机,是把飞机上原有的一排排座椅改成对着的两个桌子。餐食饮料也会更丰盛一些,还会发纪念品。另外,我们也会根据外交部给提供的各个国家的民族风俗习惯准备餐食,还有带孩子的,也要注意禁忌,比如说不要摸小孩头。我原来有个小本子,上面专门记录着各个国家的禁忌、风俗等。

有一次飞行我印象非常深刻,2002年,时任李鹏委员长出访日本,我担任主任乘务长,航线是北京—东京—宫崎—鹿儿岛。日本外相为了表示友好,临时决定从宫崎飞鹿儿岛这段上我们的专机。他的这个决定把我们可忙坏了,临时重新安排座位、重新配餐、安排行李……一切准备就绪了之后,准备起飞时,我临时用日语编排了一段广播词。没想到日本外相听了以后非常惊喜,问秘书说,“你们的专机上还配有日本翻译吗?”没想到会日语这么一件小事,还给中国争了光,按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很提气,哈哈。

Q:请您给我们分享一下国航两次换装背后的故事。

1987年,刘玉梅与皮尔·卡丹在其法国工作室商讨制服设计。

A:国航的两次换装,我都是参与者。1980年,民航从部队划归地方后,全国的空乘就都需要穿统一的制服。上世纪80年代后期,航空公司与管理局分家,需要给空乘换装。1987年,后来担任国航总裁的徐柏龄在巴黎办事处的推荐下,带着执行专机任务到巴黎的我和同事杨丽华,一起去见了年轻的法国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我们当时要求制服要满足三个特性——民族性、时代性和职业性,他都做到了。民族性,他给我们设计的衣服有大襟儿,就是旗袍襟;时代性,1987年的时候,宝石蓝色的衣服不常见,但在改革开放之后,大家可以接受这样漂亮的颜色作为制服;职业性,我们往下弯腰、往上够行李架,不会露腰。不久,皮尔-卡丹以我和杨丽华为模特设计出了国航第一代制服,也就是国航长达十几年的宝石蓝空乘制服。这里还有个小插曲闹了笑话——1988年10月1日,国航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成立大会,乘务员要穿着新的空乘制服亮相。可巧,制服帽子刚刚到乘务员的手里,大家都没有戴过。于是,我们面临着一个问题:帽子一边是宽边,一边是窄边,到底哪边是前面呢?于是,我根据自己戴军帽的习惯,大胆解决了这个问题一把国航航徽放在宽边上。皮尔-卡丹在会前看到了我们,大笑之后,告诉我们戴反了。我们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匆忙调整之后就上台了,现在想想真是挺好笑的,哈哈。

到了2001年,我在国航当服务总监,我们发现,已经满大街都在穿宝石蓝色了,就决定要换服装。这个任务又交给了我,我压力特别大,因为第一套服装那么成功,第二套服装也一定要做好。一番研究比对之后,我们找到了法国的设计师垃比仕斯。经过多次沟通和交流,他为我们选定了有中国特色的红色和蓝色。他说,设计灵感来自于中国出土的陶瓷——经过时间的洗礼,陶瓷上的颜色还是那么的庄重、典雅、大方,非常漂亮,我们非常认同。当时,我还有一个理念就是坚持要求红色和蓝色两套制服都要。原因是就算再好看的衣服每天穿,都会产生厌倦的心理。厌倦感会影响乘务员的心情,而两套衣服交替穿,就会让心情更加愉悦。心情好,服务自然也会更好。我的意见得到了采纳,也就是如今国航的两套乘务员制服。

Q:您现在认为优秀的乘务员需要具备的素质是什么?您在任职国航业务处处长时,选拔空乘的标准是什么?

A: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爱岗敬业,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才能做好。一名合格的空乘,除了长相、身高、视力等硬条件之外,心理素质也非常重要。举个例子,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去加拿大参加国泰的招乘,他们把12个人分为一组,给出一道问题——如果登山运动员在半山腰遇到雪崩怎么办?十分钟的时间自由讨论。在这短短的十分钟,我观察到有人说逃命要紧;有人说发信号弹等待救援;有人迅速的组织大家轮流发言;有人一声不吭。国泰通过这十分钟的观察淘汰了一些人,当下我还不理解为什么淘汰掉了一些特别漂亮的姑娘。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答案不重要,过程最重要。从这简单的测试中,我们可以看出她们的內在。所以我认为,想当一名合格的空乘,一,要有爱心、责任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的冷美人我们不要。以小见大,这种人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二,要有智慧、会沟通。固执己见的人我们不要。三,要会倾听。我曾经读到一篇文章,说在人们日常的语言活动中“听”占了45%,也就是说“听”非常的重要。所以说如果综合素质不好,长得再漂亮也不适合这个职业。国泰的那次招乘经历让我受益匪浅,于是我立刻把这个理念带回了国航。我在国航当业务处处长选拔空乘的时候,我会去了解他们的心理素质。几十年来,每代空乘的工作实践都证明这个理念是对的。

Q:您对空乘这个职业想说点什么?对新一代的空乘有什么寄语?

A:1973年,我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全中国的航空乘务员不过200人。转眼四十多年了,这个数字变成了10万。我真诚地希望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服务越来越好,我们那些90后的乘务员能够越来越成熟。我也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强,未来可期。现在整个亚洲、尤其是中国民航的服务已经很好了,这和中国真正富强起来有很大的关系,我们的祖国已经进入了伟大的新时代,愿我国从民航大国向民航强国迈进的奋斗目标早日实现!

责任编辑:吴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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